翌日清晨,因著是節後第二日,且朝中並無要事,不必上朝。贏烈便比往常多睡了半個時辰才醒轉,睜眼一瞧,枕邊無人,就坐了起來,揚聲道:“來人。”不多時,隻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蕭清婉親手捧著漱口香茶進來,身後一溜的宮人端著金盆麵水,龍袍褂靴等物。


    贏烈就笑道:“今日無事,皇後還起的這般早。昨日睡得遲,何必這麽早起身,多睡上一時三刻又沒什麽妨礙。”蕭清婉低頭一笑,輕聲道:“睡得遲,也不知是誰害的。”又道:“因想著皇上今日不必上朝,比往日多睡些時候,怕錯了早飯時辰,沒有胃口,就讓廚房另做了山楂粥,就早起了些。”贏烈道:“這些個小事,你昨日吩咐了下人就是,何必自己起來去看著。廚房裏煙熏火燎的,別熏壞了你。”蕭清婉輕笑道:“昨日,臣妾哪有空閑去吩咐呢?且服侍夫君,是世間女子本份,臣妾並不以為苦。且那山楂粥極看重火候,隻交給下人,臣妾放心不下。皇上日常衣食等事,臣妾不敢不用心。”贏烈就笑了,讓蕭清婉服侍著,漱口洗麵穿衣。


    早間拾掇完畢,蕭清婉又親手為他盤了發髻,二人就攜手到了外間。早膳是早早備下了,二人落座,穆秋蘭上來一一揭了描金蓋子。贏烈見其中果然有一盆山楂粥,湯汁紅豔,米粒軟爛,散著撲鼻清香,就讓穆秋蘭盛了一碗,嚐了嚐,道:“酸甜適口,確是能開人腸胃,你也是有心了。”蕭清婉笑道:“素日臣妾在旁瞧著,知道皇上不大愛吃甜食,就沒敢很放冰糖。皇上若覺著酸,還有玫瑰糖備著。”贏烈道:“這般就好,再甜就膩了。”說著,將一碗山楂粥食盡。蕭清婉看著,就親手夾了一塊椒鹽切卷兒放在贏烈麵前的盤裏,示意穆秋蘭另盛了一碗鴨丁粥與皇帝。


    贏烈就道:“朕還是吃著那山楂粥對胃口些。”蕭清婉笑道:“這山楂粥雖好,吃多了卻怕傷胃,又是晨起。既開了胃口,皇上還是用些旁的。今兒的切卷兒做得好,這雞炒玉蘭片也很是爽口。”贏烈聽著,就自夾了些玉蘭片來嚐,道:“確實不錯,皇後也嚐嚐。”蕭清婉笑應了,讓穆秋蘭給自己盛了碗粥,也吃了起來。


    贏烈道:“這幾日,朕聽著人說,你常打發了宮裏的人去瞧梁美人?”蕭清婉笑回道:“是,因梁美人懷著身子,貴妃姐姐連日事情又多,隻怕有顧不到的地兒。臣妾常叫人去瞧瞧,看她缺些什麽,或有什麽事情。究竟皇嗣事關龍脈,臣妾不敢大意。”贏烈就笑道:“你對這宮裏懷孕的妃嬪,能這般上心,也算難得了。你既這般為朕著想,朕也不能辜負。重陽既過,近日又無別的節日,你心裏可有想要的物事?”蕭清婉笑道:“皇上連日賞賜,臣妾已是受之有愧了,哪敢再討恩賞?”贏烈道:“朕既然說了,你就不必再想那些個,自管說來便是。”蕭清婉就想了想,便道:“還真有一樣呢,隻是恐違了宮製。”贏烈道:“且說來聽聽。”蕭清婉笑道:“臣妾想在後頭那小園子裏,架一座秋千,天長無事也好散心。”贏烈笑道:“原是這個,這在前朝也是有的,不當什麽,朕就替你做了罷。”


    吃畢了早膳,贏烈還在坤寧宮裏坐了片刻,與蕭清婉閑話了幾句,又說過了午時便吩咐造辦處的人來看地方,畫圖樣,就道還要到書房去批些折子,便就起駕去了。


    待送走了皇帝,蕭清婉就道:“許久沒看姐姐,咱們到鍾粹宮去瞧瞧。不必傳儀仗來,隻叫他們跟著就是了。免得滿宮裏瞧著,隻是招人的眼。”穆秋蘭應了,便就出去鋪排。絳紫文燕給蕭清婉打理了著裝,就跟著出了門。


    才走至坤寧門前,還沒上轎,蕭清婉忽然憶起一件事,就對穆秋蘭道:“你去叫他們將昨日做的菊花糕裝上些,姐姐素日愛吃這個,本宮本是要拿去的,險些就忘了。再有,拿上些送到靜昭儀、黎順容並梁美人那兒去。”穆秋蘭就應喏去了。


    走到宮裏,恰逢明月正在殿上灑掃,穆秋蘭就上前笑道:“娘娘讓裝些菊花糕給宸妃娘娘送去,還要再送些給靜昭儀、黎順容、梁美人三位主子。勞煩姑娘走這一遭,外頭娘娘還等著。”明月聽了,就放了手裏的掃帚,轉到了後頭去,不多時便提了食盒出來交予穆秋蘭。穆秋蘭見她素麵朝天,衣飾簡單,想著這些日子皇後冷淡,便笑語安慰道:“連著日子的事兒多,娘娘想不到姑娘這兒來,姑娘還是耐著些性子,等停上兩日,我必然在娘娘跟前說說。”說著,看了看一旁放著掃帚,就道:“這些個粗糙活計,就打發了下頭那些小丫頭子們幹去就是了。何必要姑娘親自動手?”明月淡淡道:“做人的奴才,隻是聽候差遣罷了,哪裏敢挑揀差事好壞?”穆秋蘭一時語塞,隻好道:“那三位主子的事兒,姑娘還放在心上,別要忘了。”明月低聲應了,又道:“姑姑先將食盒放著,往娘娘臥室裏去一遭看看。”


    穆秋蘭心中疑惑,就將食盒擱在桌上,逕往東暖閣裏去。才打起簾子,便見青鶯在床前的屏風處趴著,聽人進來,忽的就爬了起來。青鶯見是穆秋蘭,白著一張瓜子兒臉,笑道:“原來是穆姑姑,倒唬了我一跳呢。姑姑不是隨著娘娘出去的麽?怎的又轉回來了?”穆秋蘭看著她的樣子,道:“娘娘叫回來拿樣東西,姑娘在這兒是做什麽的?”青鶯道:“今日,該著我當值,來給娘娘收拾床鋪的。”穆秋蘭道:“既是拾掇床鋪,姑娘怎麽又在地上趴著?”青鶯笑道:“是我頭上的簪子沒插牢,抓落在地,我適才是撿簪子的。”穆秋蘭就道:“原是這般,床鋪收拾好了,姑娘還是出去罷。娘娘不在屋裏,這內室還是不要進來的好。若是少了什麽,就說不清了。姑娘是娘娘帶進來的人,自然是宮人表率,別讓旁人拿住了什麽,倒惹娘娘生氣。”青鶯就訕訕的應了,出門而去。


    穆秋蘭到屏風跟前轉了兩遭,不見有何異處,才關了門出去。


    出了門,皇後已是上了轎子,絳紫在旁邊道:“姑姑怎麽去了這麽久,娘娘都要等不耐煩了。”穆秋蘭笑道:“拿了糕,又等著他們尋盤子、食盒,就等了會兒。”蕭清婉在轎子裏道:“既是有了,就走罷。”言畢,就吩咐起了轎子。


    到了鍾粹宮,兩姐妹相互見過,就在西抱廈裏坐了,宮女給上了楓露茶。蕭清婉吃著,就道:“好快呢,就是吃這個的時候了。”宸妃就笑道:“早上起來,看著院子裏的楓葉已紅了,就叫他們采了,給煮了這個。沏了三遍了,才出了色,娘娘可就來了,可真巧呢。”蕭清婉就笑著,讓穆秋蘭將帶來的菊花糕取來,道:“想著姐姐在家時喜歡,就送來了。”宸妃道:“才吃了早飯,就先放著罷。”便令抱月接了去。


    看著抱月拿了盤子去,宸妃才道:“昨日宴上的事兒,娘娘可是先安排好的?倒是狠狠的反擊了貴妃一下子呢。”蕭清婉道:“我哪裏安排什麽了?是她自己不好生看養皇子,又不讓他們娘兩個見麵。三皇子小小孩子,這麽些日子見不著母親,陡然間遇上了,可不就扯著不放麽?”宸妃道:“這貴妃也是,既是如此,就容黎順容同三皇子說幾句話又怎樣了?定要嚷鬧起來,撞到皇上眼裏去。她素日不是這麽個急進脾氣,昨兒是怎麽了。”蕭清婉將手裏的茶碗放在幾上,自果盤裏拈了個青梅含在口中,道:“她那是怕皇上瞧見三皇子形容瘦損,才急急的要攆黎順容走開,豈料弄巧成拙。”宸妃就笑道:“娘娘還說什麽都沒鋪排呢,前幾日娘娘打發穆姑姑去尋三皇子的j□j做什麽?”蕭清婉就笑了笑,道:“姐姐的信兒可也真靈。其實也沒什麽,隻是三皇子抱到了長春宮,黎順容放心不下,她在貴妃跟前又說不上話,就求到我這兒。我推不過,又瞧著她實在可憐,就打發穆姑姑去問了幾句。貴妃自個兒不悉心照料,叫皇上看了出來,倒與我有何相幹呢?我也隻是白說了一嘴罷了。”說著,讓懷星給換了香片。


    宸妃就笑道:“那三皇子素日最是個喜愛挑食的,貴妃又無心看養,必然不會在飲食上留心,這些事兒你問了三皇子身邊的人,自然便都知道了。卻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要等重陽節上鬧出來,才在一旁插口,可不就是等著麽?”蕭清婉道:“若是她沒搶黎順容的孩子,又或是好生照料,哪會有昨日的事兒?是她自作孽,怨不得我。這事兒本與我沒甚相幹,若是我直著就去找皇上說。沒得讓皇上以為,是我滋事生非,還不如讓它自己發出來的好些。”宸妃輕輕一歎,道:“貴妃養了皇長子,又坐著那麽高的位份,也該知足了,卻總愛生出這些事兒來。三皇子年紀最幼,雖是黎順容不得寵愛,皇上卻格外疼惜些,出了這樁子事,怕是皇上怕是要與貴妃疏遠一陣子了。”蕭清婉輕輕一笑,慢慢的道:“若貴妃生的是個公主,想必也不會有那許多事了。誰讓她生了個兒子呢?又是皇子裏最大的,也難怪她要想些不該想的了。”


    宸妃轉了轉腕子上的石榴石串子,沉吟道:“重陽節也過了,貴妃那個侄子也該往任上去了。”蕭清婉道:“左不過就是個縣令,能到哪個地步?瞧皇長子素日的言行,就能看出貴妃家裏的家風了。我隻是納罕,那樣的門第,怎麽就出了個舉人呢?聽著皇上說,今年的科考題目,比往年還難上了幾分。”宸妃不接這話,道:“雖是貴妃家世單薄,但她家在朝裏是很有幾個人的。她那哥哥,說是品行不端,為人不齒,卻也與幾位高品位的大臣有些來往。她那侄子若果真是有些能耐的,一步一步的就上來了,等到她家世崛起,可就棘手了。這不得不防。”蕭清婉聽著,就不語了,好半晌才道:“隻是咱們都在深宮裏,這幾日我聽著皇上的口氣,是最不喜後宮幹政的,又嫌厭自作聰明的。我心裏雖有些計較,卻也不敢忘咱府裏傳,生恐一個不好,傳到皇上那兒去,可就壞了事了。”說著,又笑道:“這事兒先擱著,一時半會兒的,料來也沒什麽妨礙。且父親做了一輩子的官了,這些事,想必比咱們看的清楚。”


    兩人又說了些話,宸妃便有些倦乏的樣子,蕭清婉看著,道:“這才起來多少時候,姐姐就困了?我瞧著,姐姐麵色也不太好,可要叫太醫來瞧瞧?”宸妃就笑道:“不過是昨兒整整一日的事情,費了些心神,晚上又睡得遲了些,哪裏就要叫太醫了。”蕭清婉笑道:“既如此,妹妹我還是早些回去,不要攪了姐姐休息才是。”宸妃笑道:“我這兒有才做好的鳳仙花胭脂膏子,去時帶上幾支,比那些個公公做的勻淨許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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