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以往是很親密的朋友,王恭一向知道,王謐是有能力的,隻是以往他的性情平澹,不爭不搶的。


    誰知道,去了一趟京口,本來是讓他去打探情報的,卻沒想到,忽然之間卻讓他轉了性。


    仿佛是被雷劈了一下,整個人都清醒了,居然開啟了征戰的技能。


    更可怕的是,這個技能一經發覺,便一發不可收拾。


    開大了!


    於是,隨著意想不到的人物冒了出來,王恭也是跟著昏招頻出,本來的優勢也漸漸被消解。


    王恭沒有了權威,那麽,這個朝堂的領軍人就要換一換人,還能換誰,這不是就有現成的嗎?


    自然是王稚遠。


    這也是小皇帝當政的時候,必然要出現的一種狀態,因為太後實際上對很多前朝的事情也並不是很了解,更不能有效的號令群臣,而這個時候,處於中間位置的一個溝通人就非常的重要。


    眾臣信服這個權臣,而太後呢,又可以在權臣的輔助下,做出更加正確的決定。


    兩邊相輔相成,才能更好的把朝政運營下去。


    久而久之,這個溝通人的勢力就會越來越大,而像是司馬德宗這樣的小皇帝,他登基的時候還太小了,就算是過了幾年,他也完全不具備親政的能力。


    而這個時候,權臣的勢力也早就已經成長了起來。隻要是意誌正常的人,一般就不會容忍屈居人下。


    或許,這也是一些太後喜歡拉扯自家人來執掌朝政的原因之一,畢竟,相比那些純粹的外人,自己的娘家人想要篡位還是有些顧慮的。


    當然了,所有娘家人的光輝榜樣也在前方看著他們,那就是王莽。他可以辦到,我們又為什麽辦不到?


    所以在強健自身的前提下,將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不管是誰,都要承擔落空的可能。


    王謐現在能順利當上琅琊王,固然有王貞英不願意阻攔他的原因在,但是更重要的是,現在的局勢是各方麵的優勢都已經疊滿了。


    主上幼弱,且十幾年間是不可能親政的,且根據王謐對他的了解,這一位德宗小弟弟,腦筋還有些問題。


    真的有點傻。


    這樣的人,就算是等到他成年,他也一樣無法主持大局。


    再加上,王恭這位國舅就是個純純繡花枕頭,根本無法和王謐抗衡,這樣一來,這個中空的朝廷誰能來填補?


    當然是王謐了!


    舍他其誰?


    這就叫做生逢其時,王謐擁有這份幸運,當然其中少不了他的個人付出,如果當初有人願意站出來跟他一起幹,這個時候,也就可以分享勝利果實了。


    可惜啊!


    放眼自家琅琊王氏,都沒有這樣的人,還指望別人嗎?


    現在,最大的利益被他牢牢的抓在手中,也是理所應當的了。


    而現在,王家終於出現了一位有識之士,不管他是為了純粹來摘桃子的,還是真的有心效力,總之,隻要有人願意追隨,王謐還是很樂意接納的。


    更何況是他王家人呢?


    都是自己人,也不怕王默會背叛他,畢竟,背叛王謐就是背叛自己的家族,王默這麽一個大聰明是不會幹這種賠本的買賣的。


    在範寧的陣陣疑惑當中,王默坦然出列。


    “這還不容易,讓他們自己寫下來就是了。”


    範寧:……


    “寫下來?”


    “他們寫什麽,你就信什麽?”


    “那又如何?”王默一臉理直氣壯。


    “這麽多人,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武功好呢,還是文筆好,也不能挨個考核,還不如先讓他們各自把長處都寫下來,我再根據他們所寫的驗證,這不是要省時省力的多嗎?”


    “可是……”


    範寧擔憂的看著台階下麵嗷嗷待哺的眾人。


    “王將軍,我們不識字,寫什麽?”


    果然,有人跳出來了吧。


    有人不識字,這是在意料之中的,王默也自有解決的辦法。


    有些文人,書生,便是自己帶著紙筆的,不需要王將軍操心,至於那些沒帶的,他便著人給他們送了一些。


    旋即對那些聲稱不識字的壯勇們說道:“不會寫,還不會畫嗎?”


    “會騎馬的,就畫一匹馬,會弓箭的,就畫一幅弓箭,隻會拳腳的也不要緊,就把拳頭和腿腳畫上就行。”


    漢字本身就是象形文字,其創造之初本就是圖畫,現在也不過是讓這些不識字的壯勇返璞歸真了。


    不會寫,畫畫總可以了吧。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不一會,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壯漢也各自忙活了起來。


    有的拿著筆,半天也沒畫出個模樣來,還白白浪費了好幾張紙。


    有的倒是麻利些,字雖然識得少,卻也還是會幾個的,於是就采取了折中的辦法,先是畫了畫,之後又在旁邊加了幾個字,雖然字寫得歪歪扭扭,很是不像樣,但也盡心了。


    至於那些書生,就更不用提了,現在已經處於走火入魔的境界當中,無人能幹擾。


    聚集在王府門前的人是越來越多,原本還沒有那麽多的,隨著這些人坐在王府門前,有模有樣的寫起來,更多的人也就聚集了過來。


    一開始,很多人都是抱著觀望的態度,隻是想看熱鬧,沒想來真格的。


    可是,眼看著來投獻的人越來越多,也在擔心自己還能不能分到一杯羹吃。


    哪裏還管得了許多,拿起筆就吹起來。


    什麽特長,什麽優點,都隻管聽從嘴巴,不管真實的情況。


    說的就是那些書生。


    雖然壯勇們不識字,但是他們的差事倒是很快就完成了,都是些實在人呐。


    會什麽就畫什麽,讓他們去吹,他們也吹不出內容來。


    可是,文人就不同了。


    不隻是要吹,還要吹出花樣,吹出層次感,要抑揚頓挫,要洋洋灑灑。


    王默坐在胡床上,無奈的看著這一幕,打了個哈欠。


    “諸位,差不多就可以了,琅琊王也不是傻瓜,隻要你們寫明白自己的長處,他自會隨才任用,不會虧待你們的。”


    眼看都已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這些人居然還沒寫完,一開始,王默還是挺有興致的。


    給每個人都分發了坐墊,還有紙筆,讓他們就地來寫。


    結果呢,原本王默以為,那些不識字的人會抓耳撓腮的,半天也畫不出個所以然來。


    耽誤很長時間,結果還是現實教他做人。


    壯勇們早就已經走了,最後能耗時間的,都是那些文人,是寫了一張又一張,占著位置還不走了。


    為了招待方便,王默還發揚了風格。


    找了幾個王府的小廝在一旁聽應,這些書生也不客氣,居然就把這些小廝當成是自己家的了,熱熱鬧鬧的使用起來。


    端茶的,遞筆的,來回的忙活。


    這些人還真是好意思,臉皮真厚,到了最後,王默也是忍無可忍,不行了,再不出聲,他們恐怕要在這裏過夜了。


    是不是還要讓王家管飯?


    這不是要大大的破費嗎?


    這可不行!


    賠錢的事情,可不能幹。


    於是乎,王默便發話了。


    “王將軍別急,還有幾句就寫完了。”


    “快了!”


    “快了!”


    要不說書生都是榆木疙瘩的腦袋呢,他們居然都看不出,王將軍已經在崩潰邊緣了。


    哪裏還有心情去聽他們羅唕?


    “收了收了!”


    “別寫了!”


    那些被書生們使喚了一個結實的小廝們,早就已經等不及了,二話不說,上前就收拾。


    書生們還不樂意,推推搡搡,想把東西搶回去。


    小廝們自然也不會禮讓他們,現在兄弟們的身份也不同了,我家大人可是琅琊王了。


    按照現在的形勢,就算是做琅琊王氏家的一條狗,那都是有尊嚴的一條狗,腰杆特直,無人能比。


    兩邊打的熱鬧,王默的腦袋突突的疼。


    真是沒有體統了!


    瘋了!


    要想對付這些書生,也要有殺手鐧,俗稱對症下藥,王默腦筋轉的多快,立刻就有了主意。


    “還想投奔琅琊王的,現在就把東西交上來。”


    “要是再打下去,就全都不要了!”


    “各回各家吧!”


    幾個書生裏的釘子戶,一聽這個話,頓時就急了。


    二話沒說就把紙卷遞了上來,還唯恐跑得慢,真的被甩下。


    這樣才對嘛。


    早知道,就應該早點說。


    小廝們把最後幾個人的紙卷都呈了上來,王默掃了一眼,都是些廢話。


    “都放到最後。”


    這種人,得罪了王將軍,還想在王謐那裏討到好處,怎麽可能?


    王默的身份,要是放在現代,那就是妥妥的hr,是負責對外招聘的。在他懵懂的大腦袋當中,雖然沒有投遞簡曆的這種概念,但是,王默已經不知不覺的在把這件事主持起來了。


    隻不過,他還是個厚道人,還讓他們各自都寫自己的優點,這其中,當然有許多自我誇讚,根本就不能相信。


    與現代簡曆那種需要多少資格證,需要多少論文作為左證的真實簡曆不同,這樣的簡曆,完全就屬於自己說什麽就是什麽,真實性非常需要商榷。


    好在,王將軍也不是現代的hr,他才沒有那麽求賢若渴,也不講什麽規矩衡量什麽標準。


    這幾個沒有眼力的人,居然耽誤了他大把的時間,他豈能容忍?


    自然是統統靠邊站了。


    損失人才?


    或許會有,但那又如何?


    這個世道這麽亂,建康城那麽大,遺漏一些人才也完全有可能。


    至於把差事推給了王默的新任琅琊王,正在關注的,就是另外一些事了。


    比如,如何在朝廷上拉攏人脈,如何讓人盡其能。


    範老爺子在王府門口幾聲吆喝,成功讓琅琊王發現了他的存在,這樣的貴客,當然要請上門來。


    範寧一聲琅琊王,叫的王謐還挺不舒坦的。


    他琅琊王氏能有今天的稱號,完全是按照郡望來稱呼的,這也是南渡衣冠的一個慣例。


    就比如他範寧,通稱順陽範氏,而這個順陽,在河南,自從衣冠南渡之後,就經常不在大晉的管控之下。


    而琅琊郡呢,那在山東,很多時候,大晉也是鞭長莫及。


    南渡之後,很多原本屬於晉朝管控區域的地方,都逐漸被異族攫取,而這些南渡衣冠,大多數的祖籍都是來自北方。


    在王謐崛起之前,那些山東一線的,甚至是河北一線的地方,根本就不在大晉的管轄範圍之內了。


    於是,這些南渡的士族為了表明自己曾經的來曆,自然要以曾經的祖籍相稱。


    雖然這些地方大多數都已經不在大晉的管控當中,但那也是表明了曾經的地位身份。


    我族來自琅琊郡,我就被封為琅琊王,是不是太簡單粗暴了一點?


    “阿魚快坐。”


    與王謐料想的一致,這種敏感的時刻,果然隻有範寧一個人敢來。


    這個袁悅之,真是不知道說他什麽好,是不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琅琊王如今可以說是氣運亨通了,恭喜賀喜。”範寧拱手,喜滋滋的說著吉祥話。


    同樣的話,如果是從別人的嘴裏說出來,或許還有陰陽怪氣之嫌,可是範寧就完全不必有這樣的擔憂。


    “阿魚這是說的哪裏話,我能有今天,還都靠各位兄弟幫襯,還有太後娘娘的青睞。”


    王貞英:等一下,這個排序是不是有點問題?


    我的貢獻會比範寧小嗎?


    “想要為大王效力的人多到數不清,大王年輕有為,且不必過於謙虛,現在府門外還擠滿了來投獻的人,大王隻要則其善者而用之便可。”


    王謐點點頭,笑道:“這是自然,不過,一同起家的兄弟們,自然是首選。”


    “阿魚,替我傳個話,悅之不必在家裏躲著了,以往他投奔我,自然也是為了能一展抱負,現在機會來了,他為何又不出現?”


    “趕緊打起精神來,這以後,朝廷上的事,少不了他出力。”


    範寧默默,沒想到,袁悅之的那點小心思,竟然被王謐一眼看穿,或者說,袁悅之還沒有姿勢表現之前,王謐就已經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這就……很尷尬了。


    “怎麽,他還有別的要求?”


    範寧趕忙否定:“沒有,真的沒有。”


    “悅之他就是那種性子,你也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要問你。”


    王謐端著茶盞,笑嗬嗬的喝著茶,就算範寧是個厚臉皮,也頂不住。


    還是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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