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半是癲狂半是冷傲,眼眸裏滿是偏激憤怒,似乎她活著的全部意義,就是為了對抗世間的流言蜚語,對抗世人的輕蔑侮辱。那種激烈,有著火山爆發般的衝擊力,瞬間便震蕩人的內心。


    蘇陌顏本就敏於體察他人的情緒,所受到的震動更深。


    在這一瞬間,她確定,嵐湫公主的經曆,絕非遠嫁北狄,引得北狄王父子失和這麽單純。否則,原本高貴典雅的公主,怎麽會變得如此憤世嫉俗?又怎麽會在回國後性情大變,大肆蓄養麵首,弄得自己名譽掃地?在嵐湫公主的心裏,一定隱藏著某些慘痛絕望的經曆。


    或許和剛才的嵐茗公主有關?那些對話,透漏出了某些信息。


    蘇陌顏想著,卻沒有詢問,隻道:“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可以來找我。”


    她不知道嵐湫公主經曆過什麽,嵐湫公主也無意對她訴說,所以無法安慰,她所能做的,隻有這麽一句話。


    但對嵐湫公主來說,這一句話已經足夠。那種激烈的憤世嫉俗很快就消逝了,她笑著調侃道:“我倒希望,永遠沒有需要你的時候。”隻有生病受傷才會需要找大夫,隻有重傷絕症才需要趙天一這樣的神醫。


    蘇陌顏也淺淺一笑,沒有再說話。


    她的善意,嵐湫公主早已了然,嵐湫公主對她的維護,她也明白,彼此都無需多言。


    嵐湫公主忽然麵色一動,似乎察覺到什麽,立時換了一副慵懶不愛理人的模樣,如同一隻饜足的貓,取過原本在看的白玉璧,婀娜多姿地朝著門邊走去:“檀郎,結賬。”


    幾乎是同時,櫃台旁邊的小門上掛著的深藍棉布簾一動,探出了櫃台夥計的頭。正好聽到嵐湫公主的話,夥計麻溜地竄出來跟檀郎結賬。


    事了,夥計跑到蘇陌顏跟前,笑著道:“蘇三小姐,我們掌櫃已經回來,正在裏間等著蘇三小姐,您這邊請。”


    蘇陌顏起身,隨他進了那道小門。


    裏麵是個布置得十分簡單的小間,一桌一案,靠牆擺著一架百寶閣,桌頭放著一個白底青花大瓷瓶,插著一大束桂花,翠葉黃花,染得滿室幽香。家具雖然簡單,擺設卻透著幾分不俗的格調,可見小間主人的品味。


    一名中年人坐在桌邊,聞聲起身相迎,笑容謙和:“不知道蘇三小姐有什麽指教?”


    他年約四十左右,麵容方正,眼神溫和,蓄著一把美髯,平添幾分文雅,有種讓人很舒服的感覺。


    蘇陌顏沒有答話,而是伸出了手。


    潔白如玉的手心,靜靜躺著一塊玉墜,鮮豔如血的赤紅上,幾筆簡單的雕琢與雞血石本身的紋理相輔相成,共同繪成一個篆體的“冥”字。


    雪白的手,赤紅的雞血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中年人麵色劇變,神情一下子鄭重起來,抬眼細看了蘇陌顏一番,見她並無遣退染畫的意思,轉身將旁邊的百寶閣上的一個紫檀木雕轉了轉,百寶閣悄無聲息地翻轉過來,露出了裏麵的密室。


    中年人躬身,輕聲道:“蘇三小姐裏麵請。”


    等到三人進入,百寶閣又悄無聲息地回到原位,將一切喧囂都隔在外麵,守護著這間隱秘安靜的密室。


    “沒想到蘇三小姐與我家少主相熟,之前失禮之處,還請蘇三小姐恕罪。”中年人的聲音裏更帶著難以平複的驚訝,少主性情難測,連祁伯都難以靠近,居然會將這枚玉墜送給蘇三小姐?那是不是意味著,在少主心中,這位蘇三小姐十分重要,甚至……。最重要?


    想到這,中年的態度更加恭敬:“我是雲裳閣的掌櫃,姓張,蘇三小姐有什麽吩咐盡管說。”


    “張掌櫃,我想要向你借幾位能幹的掌櫃和賬房先生,幫我打理一些產業。”蘇陌顏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道。


    張掌櫃想了想,問道:“不知道蘇三小姐想要借哪一種能幹的掌櫃呢?”


    “有什麽分別嗎?”蘇陌顏一怔,有些不解地問道。


    張掌櫃微微地笑了:“精明強幹,善於經營,能夠讓店鋪生意蒸蒸日上,這自然是能幹。不過,能夠悄悄為東家轉移錢財,賬麵上卻不見絲毫破綻,任誰看來,都隻認為時運不濟,店鋪才會難以經營,這也算是種能幹。隻看蘇三小姐的需要。”


    都是生意場上的人,別人或許不知道蘇府產業,張掌櫃卻隱約知道,才會這麽說。


    這就是問蘇陌顏,究竟是要認真經營好蘇府的產業,還是要慢慢將蘇府的產業轉移到自己手裏了?


    蘇陌顏淡淡一笑:“不用這麽麻煩,我隻要幾個查賬高手,以及兩到三位善於統籌全局,能夠明白利弊的掌櫃替我照看就行了。”


    她無意於侵占那些本就不屬於她的龐大產業和銀錢,也不打算真的替蘇紹謙竭盡心力將生意做大,她隻是要將這些東西從蘇慕貴手中奪走,將蘇慕貴驅逐出蘇府,順便為自己在蘇府增加立足的籌碼而已。


    畢竟,手握大筆銀錢的人,能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聞言,張掌櫃就有些明白了,倒有些驚訝這位少女的淡泊,心中多了三分敬服,點頭道:“蘇三小姐放心,三日後,我便將人送到蘇府。”


    “有勞了。”蘇陌顏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一點心意,張掌櫃拿去喝茶。”


    張掌櫃忙躬身道:“蘇三小姐太客氣了,您是少主的朋友,有事盡管吩咐,這銀票卻是不敢接受。”她既然手持少主的信物,別說隻是借幾個人,就算要走這雲裳閣,他也隻有雙手奉上,又怎麽敢因此收她的銀票?


    不過,蘇陌顏表露出來的善意,卻還是讓他心中更添好感。


    “我與冥焰的交情是一回事,勞煩掌櫃是另外一回事,不能混淆。”蘇陌顏不在意地道。


    張掌櫃卻是執意拒絕:“是真不敢受這銀票,蘇三小姐要謝,就謝我家少主吧!”


    他的意思很明白,他是因為冥焰的信物,才會幫她。既然如此,蘇陌顏也不再勉強,收起銀票,帶著染畫離開雲裳閣,張掌櫃自然起身相送。


    看到自家掌櫃居然畢恭畢敬地將蘇三小姐送出店鋪,櫃台夥計不由得有些好奇,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權貴,而雲裳閣又是最負盛名的衣料首飾玉器店,自然不少權貴登門,但就算是上次南陵王世子來,也未曾見掌櫃這般恭敬,怎麽反而對蘇三小姐這麽一個小女孩如此重視?


    而且還是在蘇紹謙被皇上責罰,失去戶部郎中的官職,如今賦閑在家的情況下?


    櫃台夥計心中不由得充滿了好奇。


    離開雲裳閣,蘇陌顏便命車夫回蘇府,沒走多遠,便聽到一陣極為明顯的喧囂之聲,夾雜著憤怒呼喝,似乎還有打架鬥毆的聲音傳來。


    馬車一頓,穩穩停住,車夫的聲音傳了進來:“小姐,過不去了。”


    “出什麽事兒了?”蘇陌顏問道。


    顯然早就有人過去打聽,回來時剛好聽到蘇陌顏的問話,忙回道:“小姐,是前麵的藥鋪出了什麽事,有很多人將藥鋪圍了起來,雙方爭論不休,甚至開打,旁邊又有很多圍攏的人。因為人太多,所以前麵的整個街道都被堵住了,馬車無法通過。”


    這種事情並不少見,藥鋪常有庸醫殺人的事情,病患家屬因此鬧事。


    不過,這次被鬧事的藥鋪卻有些不同尋常……。


    “是哪間藥鋪?”蘇陌顏心頭微微一緊,她記得,她的天一藥鋪似乎就在前方不遠處。但是,韓舒玄醫術高明,人品也信得過,按理說應該不會鬧出這麽大的亂子才對?


    “小姐,是天一藥鋪!”


    果然!蘇陌顏微微皺眉,掀起了車簾,不止蘇府的馬車,前後被堵在這裏的馬車不下數十輛,因為街道兩邊擺有攤鋪,所以有些狹窄,兩輛馬車並行沒有問題,但是卻無法掉頭,因此,經過這條街道的馬車無一例外地統統被堵在了這裏,進退維穀。


    “你們在這裏看著馬車,我帶染畫過去看看。”


    染畫知道天一藥鋪與蘇陌顏有關,心中擔憂,立刻扶著蘇陌顏向前走去。


    因為身邊隻有知情的染畫,蘇陌顏並沒有直接走到天一藥鋪的前門,而是繞到了後門,進了她的房間,換成趙天一的裝束後才向前麵走去。


    可能因為藥鋪出了事兒,所有的夥計都在前麵幫忙,誰也沒有發現她的到來,蘇陌顏暢通無阻地來到藥鋪,隻見一個小夥計神色匆匆地朝著後院跑出,差點一頭撞到她的身上。


    蘇陌顏微微側身,躲過這個魯莽的小夥計,問道:“前麵到底出什麽事了?”


    “公子,您采藥回來了?”小夥計這才察覺到她,麵色頓時一喜,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公子經常外出,遊曆采藥,隻有接到韓大夫的飛鴿傳書才會回來。這次前麵出事,他就是要到後院飛鴿傳書給他,隻是原本想著遠水不解近渴,等到公子回來,天一藥鋪隻怕都被人拆了,沒想到這樣巧,公子竟然在這時候采藥歸來,真是太好了!


    看到小夥計身上有著斑斑血跡,蘇陌顏眉頭皺得更深,再次問道:“前麵到底出了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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