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諷躬身道:“這些本就是屬下應該做的成帥無事就好。”成宜用馬鞭指了指眉城說道:“我曾聽說過你善於征戰依你看如何才能攻下此城?”


    魏諷愕然望了過去。這時天色初明成宜背對陽光麵部表情隱在陰影中看不真切。魏諷心道:“他剛經大難會不會是有了怯戰之意要經我的口說出退兵的意思?激他攻城恐怕隻會適得其反不如先順著他的意思。”皺眉道:“眉城靠山依水去年我軍尚可從渭水岸旁的城關的東西兩側牽製守軍。郝昭汲取前次之戰的教訓將北麵的山鏟平眉城與城關合並城牆延伸到了河岸也截斷了北麵陸路交通。如今城南是陡峭的山崖城北是湍急的渭河依山帶水固若金湯除了強攻沒有其它辦法。”


    成宜望著城頭星星點點兀自燃燒的火焰嘿了一聲說道:“固若金湯?吳並州以不到萬人的兵力就可大破夏候淵六萬兵士我就不信小小一個眉城就能令我束手無策。”


    魏諷心中狂喜:“他是想攻城軍中一向有傳成宜鎮守略陽卻一直沒有仗打心中很有怨氣的傳言是真的。真是天助我也。”單膝跪地大聲叫道:“成帥身係一軍安危不可輕身冒險屬下願以身代將軍為成帥踏平眉城。”成宜喜道:“好果然豪氣過人我就撥你一千人馬攻城。”


    魏諷大聲叫道:“謝成帥。”


    猛聽得一人叫道:“攻不得。”竟是梁毓和趙昂薑蠡匆匆跑了過來。三人向成宜見了禮梁毓顧不得喘氣說道:“這幾日郝昭一直閉城不出我軍將士都以為此人膽怯懼戰加上並州大人新破強敵軍中驕逸懈怠之氣日濃。這次敵軍偷襲正是看出了我軍外緊內鬆果斷出擊如果不是主公急增援這場戰已經輸了。由此可知郝昭這人審時度勢不可小覷強攻眉城隻會多損兵士於戰不利不如以守代攻圍上一兩個月城中糧草消耗貽盡眉城不攻自破。”


    成宜挑了挑眉頭冷笑道:“子敏的意思是說我攻不下眉城了?”梁毓撲通一聲跪下說道:“不敢。屬下以為以並州大人的明智又有神威天將軍為前鋒仍不敢輕易圍攻眉城。屬下鬥膽請主公三思。”


    梁毓身旁的薑蠡、趙昂都跪了下來齊聲道:“請將軍三思。”


    成宜向魏諷道:“子京呢?你怎麽看?”梁毓向魏諷投去求救的眼神。魏諷心道:“倘若直接反駁梁毓剛從他那裏取得的信任恐怕會就此作罷。”眉頭皺了起來一幅躊躇不決的神色。


    成宜催促道:“快說。”


    這時高柔、梁寬、趙衢走了過來聽到幾人對話高柔哈哈笑了兩聲說道:“梁軍師方才所言錯處有二。其一事有輕重緩急事急而重者為先事輕而徐者緩之古今莫不如此。以前次武功之役來說夏侯淵軍力是我軍數倍並州大人不得不用主力與其對峙用偏師圍眉城。並州大人不是不敢攻眉城實是不能也。其二守城之法一重縱深二重外援眉城城外無寨外援更在百裏之外能否逃過並州大人的追剿猶在未知之天。二者盡失不是守城而是守死。”


    魏諷心中一驚心道:“這窮酸要做什麽?聽他的語氣竟是在幫我。難得他這次沒有和我作對我不如順水推舟好了。”點了點頭說道:“稟成帥屬下以為這位先生所說有些道理。”


    梁毓怒目瞪向高柔高柔微錯過臉隻作沒有看見。


    成宜俊秀的麵容上漾起一絲笑意說道:“你是何人?”高柔躬身施禮道:“屬下是射聲校尉的客卿姓高名柔字承載。”


    梁寬急忙在旁插口道:“剛才那些火盆就是高先生讓咱們射上去的……”猛覺得背上一疼啊喲一聲叫了出來竟是高柔在他背上掐了一下正自驚疑間卻見高柔背在身後的右手不住搖動顯是示意他不要再說梁寬雖然一肚子不滿隻好停住不說。


    成宜笑道:“原來方才救我也有先生一份功勞。哈哈不想王霆手下竟然有你這麽一位文縐縐的客卿。我聽你對戰事頗為熟悉不如到我軍中參籌軍事如何?”高柔作揖道:“能在成帥手下辦事草民向往已久隻是王校尉救命之恩還未報。待草民報過大恩那時成帥若仍看得起草民草民一定效犬馬之勞。”


    成宜仰天大笑說道:“好就這麽說定了。”用馬鞭一指眉城道:“你們兩個說說究竟該如何取它?”


    魏諷搶道:“眉城並非堅城屬下隻需一千兵士必然可踏破城闕活捉郝昭。”


    成宜喜道:“就撥你一千兵卒。”從懷中取出令符丟給魏諷。(.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魏諷一把接住深施一禮轉身帶著親兵跑向後營。


    成宜淡淡地道:“子敏和我到前麵去看子京如何破城。”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梁毓策騎慢慢前行。梁毓低應一聲站了起來狠狠瞪了一眼高柔轉身跟在成宜身後。


    梁寬埋怨道:“又讓這獨臂狼搶了功。高先生方才明明是咱們救了成帥先生為何不讓我說?”高柔笑道:“為上位者最忌有人將救他的事掛在嘴邊。方才如果爭功不但不會引起成帥好感反而……”用手在脖子上一抹。梁寬長哦一聲恍然大悟的撓了撓頭。


    薑蠡道:“高先生胸中所學不在薑軍師和彭軍師之下你一定有法子攻克眉城方才為何又故意讓魏子京搶先?”高柔微笑道:“眉城真像他說得這般容易攻下何必我動手?他攻不下讓他搶去又有什麽壞處?何況……”頓了頓悠然道:“他攻城是假攛掇成帥攻城才是真。咱們就好好看看看他如何將這出戲演下去。”


    梁寬、薑蠡都是一喜跟在高柔身後走向陣前。


    三人到時成宜已經從戰馬上跳了下來站在一處箭塔的殘跡上梁毓等人站在他身後。三人走到這些人身後停了下來高柔舉目遠望曙色中蘆花從河堤旁的蘆葦蕩中飄飛而起在猶有濃煙碎火的戰場上翻卷浮沉猶如漫天飄起了鵝毛大雪將眉城掩在其中。


    眉城城高在三丈左右基底寬五丈城樓處寬九尺。護城河寬兩丈昨晚敵軍從城內奔突而出的突門此時還沒有補上在厚厚的城牆上露出十餘個一人多高的城洞。


    梁毓指著突門說道:“成帥請看那些突門。這些突門並非一日可以鑿成可見郝昭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尋機突襲我軍……”


    成宜冷笑一聲喝道:“不必再說此事我已決定了。梁司馬你帶五百人到河堤上穿鑿溝渠將護城河的水引幹。”


    梁寬大聲應令接過成宜擲過來的令符高聲呼叫手下奔向北營。這時轟隆隆的木輪碾壓泥土的轟鳴由遠及近慢慢湧來。梁毓側頭向河岸上看去隻見十餘輛“蝦蟆車”緩緩推了過來為的那人正是王霆。蝦蟆車其實是通常的手推獨輪車隻是在車頂端特別加裝防箭板阻擋敵軍箭矢掩護己方推車的士卒。梁毓心道:“怪道從方才起就一直沒見到他原來是去運攻城器械去了。將攻城器具專門從上遊運來這次他是勢在必得無論是誰都勸不住他了。”低歎一聲再不言語。


    高柔心中暗暗笑心道:“他這一年來都窩在略陽看旁人斬將殺敵卻沒他什麽事。這股氣憋了一年又怎麽會因為你幾句話就撤兵?”微微一笑再不看梁毓將目光投向半裏外的戰場。


    此時十餘輛轒轀車從後營緩緩推上陣前。轒轀車下有輪上有形似房屋的掩體頂尖做人字形上覆由藥物浸潤的生牛皮不懼火矢攻城時用來掩護兵卒靠近城牆此時梁寬卻用來掩護兵卒挖鑿溝渠。兵卒將挖出的泥石土沙源源不斷的堆到陣前片刻間就堆成數座小山王霆則指揮手下將其鏟進蝦蟆車中隻待城河被鑿穿就用泥沙填平城壕為攻城鋪平道路。


    日影漸升漸高穿壕的兵士在數十輛轒轀車的掩護下不住逼近眉城。眉城城牆上唯有旗幡在風中不住甩動再不見一個人影。


    高柔暗道:“郝昭竟然如此沉得住氣。看來他是想放棄城河的爭奪直接將兵力投入到攻城戰中了。由此推斷眉城的兵力不會很多所以他需要合理調配兵卒體力。”仰頭望向城樓從女牆的間隙看過去天色碧藍一派祥和。目光再望向半裏外那些轒轀車已進入敵軍弓箭射程以挖掘的度推斷隻需半炷香的功夫就可鑿穿城河那時大戰就將開始。


    成宜緩緩將手舉起猛然一揮咚的一聲巨響鼓聲就像是恰好擊在兩拍心跳的間隙迫得高柔的心跳跟著一亂嗒嗒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兩翼各三百弓兵從營後湧了出來在軍陣兩翼停了下來隻等城河一被鑿穿就以羽箭壓製城頭上的守軍。


    猛聽得“轟隆”一聲城河一陣巨顫水麵陡然湧起無數漣漪不住擴散河水跟著不住卷動越卷越急水位迅下降。王霆大叫一聲淒厲的聲音傳遍整個戰場立時將一股慘烈之氣彌散而出氣氛頓時緊了起來。


    “嗬!”


    數百軍卒齊聲大呼隆隆的車輪聲震天而起數十輛蝦蟆車從陣營中急衝而出。城頭鼓聲大作蓬蓬的響聲震耳欲聾數百弓弩兵拉弓放箭羽箭劃破空氣的銳響急雨般響起密密麻麻的箭簇黑壓壓一排飛卷城頭敵軍兵士從女牆間隙拽弓回擊羽箭在空中交錯密如蛛網。那些敵軍隻撿推車的兵卒射擊敵軍居高臨下再加上羽箭密集那些兵卒不時有人中箭倒地形狀慘不忍睹。成宜不住號施令命令後續兵卒推車填河。一輛輛推車在城牆與軍陣前不住川行將泥土填埋在城壕中。至巳時時分戰場上雖然已堆積了數百具屍眉城的城河也被填得隻低於地麵數尺。


    成宜湧起一絲惡狠狠的笑意手中令旗緩緩舉起正待揮下城樓上的鼓聲卻在此時猛然一頓梁毓驚喝一聲:“快退……”馬蹄聲已響了起來數十匹戰騎從突門疾奔而出人人手持長刀幾個呼吸間搶至蝦蟆車前將推車的兵卒砍劈在地隨即旋風般衝進弓兵陣中左衝右殺將弓兵陣衝得人倒兵折潰不成軍。


    成宜氣得破口大罵梁毓急忙傳令長矛兵突向陣前。待將那數十騎敵軍戳死弓兵已損失數百人。成宜尖聲罵道:“你會從突門偷襲我就不會嗎?魏子京攻城!”


    號角聲中千餘步兵從營中殺出在即將進入敵軍弓箭射程時突然大喝一聲加前奔。這時日正中天陽光明如金線將戰場上的兵器鎧甲映射的寒光閃爍刺人眼目高柔眯眼望向那些突門黑墟墟的城牆中似乎堆積著什麽心中一動就這刹那的功夫那些步兵已闖過敵軍箭網破入突門中。高柔皺眉向城牆上看去幾股黑煙從城牆後嫋嫋升起心中一驚脫口叫道:“快撤……”


    城牆上人影閃動一排兵士躥上城頭大喝一聲手中草袋齊丟而下將數十道突門堵住跟著火光一閃鮮紅的火舌從草袋的間隙急探而出獵獵吞吐。那些尚未衝入突門的兵卒驚見巨變突起不由停下腳步城樓上戰鼓急響弓弩兵從女牆中探出身來拽弓從頭頂狂射而下攻城兵丟下百餘具屍後狼狽撤回。


    成宜喝道:“今天不不剝了郝昭的皮我的成字就倒過來寫。攻城攻城……”梁毓在旁勸道:“郝昭防守嚴謹我軍將士傷亡慘重……”成宜冷笑道:“不需告訴我死了多少人我隻要眉城。”大聲喝道:“哪個先攻破城牆眉城就是他的。”


    魏諷揮舞令旗厲聲大呼:“成帥有令:先登上城頭的眉城就是他的……”漢陽軍齊聲呼應喊殺聲如山呼海嘯轟轟不絕兵卒踏著地上的血水殘肢潮水般撲向城牆。雲梯一架一架從人潮中豎了起來向城牆上搭去。城頭上的鼓聲也是越來越響所有的聲音都淹沒在轟轟如雷的鼓聲中鼓聲中一排長長的毛竹從女牆的間隙探出。那些毛竹前端分叉每一支正好卡住雲梯的頂端將其遠遠擋在城牆丈餘遠處跟著旌旗搖動一排火矢飛射而下雲梯上的兵士全身火舌亂竄慘叫著摔跌而下。


    成宜大叫一聲取出身後的弓箭弓弦顫動城樓上一名敵軍翻身墜下城樓。成宜雙手連珠一箭之下必然有一名敵軍應弦栽倒。城樓上兵士士氣一泄數架雲梯搭上城頭一人從人群中急縱而上左臂援梯口銜長刀右臂緊縛在腰間正是魏諷數個起落間已躍到雲梯頂端。


    成宜長笑道:“好個魏子京……”城樓上煙火一卷一人突然出現在城頭長刀急劈而下當的一聲火星四處迸濺魏諷足下梯木登時碎裂一腳踩空身子急墜而下。梁毓、成宜等人都是驚呼一聲魏諷空中翻身單臂抓住雲梯的扶手城上那人揮舞令旗一排兵士將磨盤大的巨石推下城頭蓬蓬聲中雲梯立時被砸斷梯下的兵士被砸得筋折骨斷頭破血流接著熱油、火柴不間斷的從城下潑下一時濃煙滾滾將城牆掩在其中。


    梁毓翻身跪倒大叫道:“敵軍防守嚴密再戰下去我軍傷亡慘重……”


    成宜長歎一聲擺了擺手。梁毓長舒口氣傳令退軍。


    低沉的號角聲中漢陽軍緩緩退下高柔凝目遠望隻見眉城城牆上下血跡斑斑附著在深綠色的城磚上狀如惡癬。一旁的成宜咬牙切齒道:“郝昭這賤奴非殺了他不可……承載你有什麽計策?”


    高柔微笑道:“靠山則山有弊靠水則水有弊眉城依山靠水看似牢不可破卻可以從這兩處著手。草民以為可掘水灌城我軍在城外築圍堰……”


    猛聽得一人大聲叫道:“成帥屬下有負重托前來領死。”話聲中魏諷已撲跪在地上。高柔心道:“來了哈哈看你如何演下去。”將手中竹簡轉了轉將嘴邊的話全部吞了下去。


    魏諷滿麵煙色哽咽道:“末將強攻不利折了我軍銳氣請將軍責罰……”梁毓急忙道:“成帥子京已盡力了。”成宜道:“剛才的攻城戰咱們都看在眼裏你雖然攻城不利卻也算是盡力了。”魏諷恨恨道:“怪隻怪屬下右臂斷了不然方才已將郝昭斬在刀下了。”成宜鄂道:“剛才和你交手的那人竟然是郝昭?”


    魏諷道:“不敢瞞成帥剛才那人正是郝昭。屬下和他有過數麵之緣因此認得他。此人為人陰狠城府極深卻又好勇鬥狠喜歡親上戰場斬殺敵方大將。”頓了一頓左手用力抓住右側衣袖疾道:“恨隻恨我右臂早斷否則臨陣斬殺郝昭眉城這時已破了。”


    高柔心中暗笑心道來了入正題了。望向薑蠡卻見他滿麵憂色。高柔微微一笑衝他點了點頭。


    王霆率兵丁填鋪城壕連中數箭袒露的上身卷了數重紗布此時突然跳了起來大叫道:“他***你這小子怎麽不早說?早說了老子第一個衝上去將賊廝鳥的頭割了……啊喲……”卻是一番大叫扯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起來。


    高柔接口道:“以勇武而論軍中有誰能比得上將軍?將軍提軍攻城定可斬殺郝昭……”成宜眼眸動了動隱隱閃過一絲得意之色。高柔卻歎了一聲續道:“隻是……郝昭親上戰場已被魏大人譏為好勇鬥狠換了是將軍也難免會有不辨是非的好事之徒搬弄口舌那時將軍的名聲……”


    成宜眉頭立時皺了起來。魏諷在心中破口大罵:“窮酸又來壞我大事。”


    成宜向高柔道:“你說可以掘河灌城。如果用此計眉城幾天能攻下?”魏諷驚出一身冷汗暗暗叫道:“這窮酸好狠。”大叫道:“千萬不可灌城。”成宜哼道:“為什麽?”魏諷冷汗涔涔而下一邊苦思用什麽計策替換灌城一邊想著如何砌辭緩緩道:“攻城掠地得地為下得人為上。掘水灌城……雖然可以得城但失之狠毒人心全失實為下之下策。”


    成宜森然道:“得人為上?這些人幫郝昭守城全都該死。”梁毓急忙道:“當年屬下和韋端在隴抵對峙時韋端曾用霹靂車投石砸我軍陣若非有並州大人截了他的後路我軍營寨已被他砸開了。韋端被俘後霹靂車的造法也流傳到我軍手中不如用它攻城?”


    成宜的目光從魏諷和梁毓身上掃了數遍冷哼一聲甩袖而去。梁毓卻是長舒口氣但想起高柔的灌城之計心中惱怒狠狠瞪了眼高柔高柔卻是灑然一笑施然而去。


    梁毓心道:“這人心腸歹毒、手段狠辣跟在胸無城府的王霆身旁遲早有一天會出事。”想起成宜對他頗為賞識尤其那些狠毒的計策更對成宜的胃口終有一日他會借成宜之手升上去那時後果……想到此處一股涼嗖嗖的寒意從背後驀然直上頭頂遍身寒栗。


    魏諷道:“軍師你怎麽打起冷戰來了?是不是穿的有些單薄了?”梁毓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是在擔憂萬一霹靂車不能攻下眉城成帥一定會掘水灌城。”魏諷麵色大變梁毓苦笑道:“幸好霹靂車並非不能攻下眉城咱們還有機會。”望了一眼仍籠罩在煙火中的眉城歎了一聲轉身而去。


    此後數日漢陽軍外鬆內緊加緊製造霹靂車郝昭也一直沒有動靜戰事就這樣拖了起來。到第五日上原本一直晴朗的天空一片陰霾傍晚時分天上降下蒙蒙雨絲將巍巍南山和眉城籠在迷離的雨霧中。


    梁毓站在營中外望隻見茫茫夜雨中天地一片蒼茫裏許處眉城城頭燈火昏暗在雨絲中凝成一團光蒙心中暗道:“這幾日郝昭隱忍不出可能正是在等這樣的天氣。”心中記掛前營的守衛披上蓑衣鬥笠帶著親兵向前營而去。


    深秋夜雨撲麵生寒加之從數裏外不住傳來的渭河東流的轟轟聲和終南山上層林搖曳的嘩嘩聲令蒙蒙的天地間份外肅殺。此時一陣燈光迎麵亮起一行人匆匆而來梁毓望見走在最前麵那人心中又驚又喜迎上去道:“伯奕怎麽是你?什麽風把你吹來了?”薑敘笑道:“自然是這陣雨風了。”梁毓笑道:“還好有你來了我肩上這幅重擔終於可以卸下了。你什麽時候來的可見過成帥了?”


    薑敘道:“不但是我主公也來了。”梁毓吃了一驚說道:“並州大人來了?在哪裏?”薑敘道:“武功河東岸。那天你們在南山上放火任曉的斥候就將消息傳給我們了。隻是我們到的時候公良已經先投入戰場我們就一直在武功河東岸沒有過來。”


    梁毓吃了一驚心道:“原來吳並州這幾日一直在身後我軍探子卻什麽也沒有覺。倘若是繞出城的敵軍這般前後夾擊後果不堪設想。”背後不禁一身冷汗。轉念一想吳晨隱忍不動想來是看出了成宜心急立功的心事不願與成宜爭功但這次卻派薑敘到營裏顯然是有要緊事急忙道:“伯奕這次來是有什麽要緊事麽?”薑敘歎了一聲道:“今日酉時時分任曉的探子傳來消息洛水兩岸出現大批匈奴兵卒。據初步傳來的消息匈奴人的總數在七萬到十萬之間。”梁毓脫口叫道:“匈奴人又來了?”


    薑敘抹了抹臉上的雨水苦笑道:“梁老哥忘了麽?再過幾日就到九月了。自中平年間起每年九月都是匈奴人南下牧馬的日子。”梁毓歎道:“去年匈奴人才吃了一次大虧不想這麽快就忘了。”薑敘神色凝重地道:“正是因為匈奴人去年吃了一次大虧今年又來這才更令人憂心。並州大人接到王太守的文書已準備調轉兵力應對匈奴入侵眉城的事暫時是顧不上了因此著我請梁老哥過去一趟商議眉城這裏的事。”


    梁毓急忙說道:“好我這就去。”收拾了收拾在薑敘帶路下渡過武功河到了吳晨的軍中。幾人寒暄完畢吳晨說道:“具體的事伯奕已經說過了。眉城四周被圍段明也已調往渭河對岸做接應王翦和贏天也已接手陳倉防務可說局勢非常有利我軍已是穩贏不輸的局麵。這幾日軍師一直和郝昭對峙對眉城的戰局自然比我和伯奕更為熟識這樣安排還有什麽不足的地方還需要在什麽地方進行調整軍師盡管直說。”


    梁毓心道:“段明、王翦都是心細如、謹慎自守的大將吳晨這樣安排以守代攻之意不言自明。而且這樣的陣勢就算是白起複生韓信再世也困死了更遑論郝昭了但急著招我來顯然也是在擔心成帥會貿然攻城。”苦笑道:“自並州大人掘水淹了夏侯淵後軍中都以為眉城探手可下將驕兵惰連一向謹慎自持的魏子京也不能幸免邀功心切……”頓了頓苦笑道:“射聲校尉更不知從何處找來一個客卿此人心術陰狠屢次攛掇成帥攻城。成帥即使再有定力也把持不住。”


    吳晨道:“王霆也來了?”梁毓點了點頭。吳晨道:“他的客卿叫什麽?”梁毓道:“姓高名柔字承載。”吳晨皺了皺眉忖道:“高柔?他不是字文惠的嗎怎麽又字承載了?唔梁毓說此人為人陰狠想來不應該是高文惠了。”梁毓進一步道:“此人以‘守城之法一重縱深二重外援。眉城二者皆無是守死不是守城’跪辭攛掇成帥攻城還說‘靠山則山有弊靠水則水有弊眉城靠山依水可掘水灌城’可見此人心術之狠辣。王校尉為人單純這人跟在他身邊遲早會出大事。”


    吳晨和薑敘對望一眼眼中懼意都是一閃即逝。吳晨沉吟道:“軍師能不能將詳細經過告訴我們?”梁毓苦笑了一聲將這幾天的經過事無巨細一一說了。吳晨暗道:“看來高柔倒不是有意攛掇成宜攻城而是處處在和魏諷作對。而魏諷處心積慮的攛掇成宜攻城這人的確是有問題了。但高柔這個人來曆不明也不能不防。”緩緩說道:“王霆什麽時候找來這麽可怕的一個人?我原本是準備將沈老爺子調過來的這一年來沈老爺子一直和公良在一起應該是能勸住他。但有高柔在這裏就不能這麽安排了。”向薑敘道:“伯奕你留下來吧。軍中都知道你的神機妙算略無遺策有你在身旁公良就不會去信一些不知什麽來曆的人的話了。”薑敘道:“是。”


    梁毓暗鬆一口氣道:“並州大人什麽時候走?”吳晨歎道:“半年前徐大哥請琪英大哥出使匈奴。他們去了這麽久什麽音訊都沒有傳回來卻惹來匈奴人大舉進犯我心中著實有些放不下自然是越早越好。”


    梁毓道:“今晚就走嗎?”吳晨搖頭道:“守城不截寨是為守死。郝昭是守城戰的宗師極可能會趁今晚的雨出城。我會留下來一直到明天早上萬一他出城偷襲你們令大軍緩緩向武功河這邊撤我率軍從山路繞過去抄截他的後路。如果能籍此機會拿下眉城應對匈奴入侵的機會也會大很多。”


    兩人齊應一聲匆匆而去吳晨送出寨門才停下。這時的雨下得似乎更緊了些斜斜的雨線在朦朧的燈光中從天際不住落下陣陣秋風迎麵吹拂將冰涼的雨滴吹在臉上寒意更加迫人。吳晨登上一處山坡隻見薑敘、梁毓等人的燈火漸漸遠去再向西看上遊十餘裏處隱見眉城城頭微弱的火光。


    雲儀執傘跟在一旁輕聲道:“郝昭會出城嗎?”吳晨搖了搖頭低聲道:“他會不會出城我不知道但如果他出了城這次絕不會讓他再退回去。傳令全軍戒備隨時準備出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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