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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暮麵色一頓,抬頭怔怔的看了沉魚一眼,卻是滿眼的迷茫之色,時間似乎是太久了,久到她已忘記了自己原來還該有個姓氏,她慢慢的轉過頭去,燭火如豆,散發出朦朧的光彩,良久,似乎是過了很久,方才低聲應了句“是!”


    她那樣的表情讓沉魚想到一個人,花十三娘!對!就是花十三娘,當初在瓊花樓自己第一個用心感激的人,那個已經被司馬原杖斃在尚書府的花十三娘,在那個微雨的清晨,她似乎也如自己這般問道“那你姓什麽了?”


    當時的餘兒是不是也如如今的遲暮一般,滿臉的迷茫無助,最後隻能是漠然的答一句,“是!”


    是或者不是,沒有人知道那是真是假,但是遲暮的表情做不得假,有這樣表情的人,或是花十三娘,或是季餘兒,都是曾經受過傷害的人,都是在內心中隱藏著晦暗不為人知的秘密的人,這樣的人已不敢,也不能,或者是覺得羞愧,再不敢提及自己的姓氏,隻是覺得如今的自己辱沒了祖宗,配不上了這個姓氏。


    “遲暮有故事吧!”沉魚突然笑了一下,卻見遲暮一愣,抬頭正看著自己,見她目光看來,又急忙轉開目光,當下又笑了一下“是人總會有故事,有的時候故事會有個美好的開始跟一個美好的結局,有的時候,也有不美好的開始卻美好的結局,而有的時候開始是悲劇,結局卻也隻能是悲劇……”她突然頓了頓,見遲暮懷疑的目光看來,卻又一笑道“不過不管是怎樣的結局,結果既是未定的,那麽便都還值得爭上一爭的,所以才有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一說了!”


    遲暮愣了愣,不由的接口道“娘子的意思遲暮明白,就好像是說盡人事,聽天命一樣?”


    “不對!”沉魚卻一搖頭“盡人事聽天命,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意思解釋起來雖相差不多,然則不同,就好像破罐子破摔與破釜沉舟的意思能一樣麽?”她頓了一頓,眼望著桌上的燭火,目下突然一寒“謀事在人,是說結局是可以改變的,這樣的時候其實沒有天注定一說,而盡人事聽天命便已經道了最後關頭,隻得如此,有的時候人其實有很多選擇,選錯了,無非是粉身碎骨,未必是全無機會!”


    “娘子!”遲暮突然一驚,手拉著沉魚“娘子,你說的太可怕了一些,哪裏會粉身碎骨的那般嚴重了?”


    沉魚轉頭,卻隻是一笑“我隻是打個比方罷了!”


    遲暮麵上一頓,正待再說,冷不防外頭更鼓聲起,“咚咚咚咚”一連敲了四下,卻已經是四更天了。


    沉魚從遲暮手中抽出手來道“原來都已是四更的天樂,你快回去躺著吧,明兒個你又要早起!”


    “嗯!”遲暮略一沉吟,便也起身準備告退,再看一眼沉魚又叮囑一句道“少喝些茶水!”


    “嗯!知道!”沉魚點頭應下,又道“這燈你拿去吧,我這邊不用!”


    遲暮忙推說不用,又道“外頭比裏間亮堂,奴婢看的見,娘子早些歇下便好“她說完,便退了出去。


    沉魚怔了怔,珠簾微搖,房間裏又空蕩蕩起來,她伸手,摸一下茶杯,已經冷了……


    清晨,有微光透過窗欞照了進來,薄薄的窗紗上像撒了一層金粉,沉魚睜開眼,屋子裏靜悄悄的,手指微微有些冰涼,半夜將手露到被子外頭的緣故,她將手伸進脖子後頭,突然的冰涼,讓她一陣瑟縮,腦子卻清醒了不少。


    她起身下床,床頭櫃上整整齊齊的碼著穿戴的衣服,該是遲暮早上準備好了的,她一向淺眠,一動響動也能將她吵醒,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遲暮每次來收放東西她都未聽到一點響動。


    她隨手便拿了衣服披上,係好腰帶,理一理裙角的褶皺,這種棉料的布裙最容易起皺,穿著卻極是舒服貼身的。


    梳妝櫃上之擺放了木梳,和兩盒胭脂,那還是遲暮那邊送過來,至於首飾,倒是擺放了一大盒,裏麵也就隻有三兩對釵環,都是尋常的樣式。沉魚挑了一隻翡翠的玳瑁簪子,又鬆鬆的挽了一個髻,用那簪子固定好頭發,攬鏡自照了一番,卻是素了點,倒也無礙,便起身出了房門。


    廳裏頭沒有人,遲暮還沒有回來,門卻開著,正對著院門,她提起裙擺,慢慢的跨出房門,似乎是不由自主的,她慢慢的走出了這個院子,青石板的小道,低矮的土牆,石縫裏稀稀疏疏長出的野草微微的發出黃色,這條路她來時走過一次,她還記得,前麵再轉一個彎便是大門,如果沒有人攔她,她就能出去。


    她的心禁不住“砰砰”的亂跳起來,裙擺攥在手心,微微的有些潮濕。


    一步,兩步,三步……路上都沒有人,慢慢的視野開闊了起來,是個園子,裏頭遍植了菊花,滿園的金黃,她愣了一愣,來時這園子裏還不見菊花。


    “這菊花開的挺好”冷不防一人在背後開口。


    沉魚正唬了一跳,猛轉過頭去,卻是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這個人,她卻是認得,正是那晚在司馬原房中見過的軍師胡勇軍。


    胡勇軍眼看著那滿園的菊花,緩緩上前兩步,步入花叢,手撫著其中一朵,突然抬頭,眼看了沉魚一眼“娘子覺得這花漂亮麽?”


    沉魚麵上一愣,看一眼那滿園的繽紛,答一句“甚好!”


    那胡勇軍卻是一笑,反問道“如何甚好了?”


    沉魚眉色一抬,眼望著他答道“花開正好,則甚好!此花茂而盛,可不甚好?”


    胡先勇聞聽沉魚此言,先是一愣,接著卻一搖首道“娘子此言太過牽強,所謂少而精,又有物極必反之說,可見盛極必衰未必是好”


    沉魚卻是一笑,接口道“既是盛極必衰,為何有人人都渴求巔峰權利了?若如軍師所言,萬物都自求平常,又如何能有盛世太平?”她頓了一頓,轉首又看了滿園菊花一眼道“況且花堪喻人,人卻不能喻花,人活一世,花活一季,這菊花積聚一年的養分,便隻為了時辰到了姹紫嫣紅,一時風光,而人做事總是瞻前顧後,必定要為自己謀求後路,哪裏又比的這花來的自在逍遙?”


    胡勇軍卻是一愣,一時無言,良久又道“早聽說娘子到了府中,在下也有意前去拜訪,隻是一時難以脫身瑣事,今日見了,確是與從前卻是一般無二,一樣的妙語連珠,讓人醍醐灌頂,受益良多!”


    “嗬!”沉魚淺笑一聲道“軍師卻是謬讚了,沉魚胡言亂語,不比軍師真知灼見,軍師說人,沉魚看花,好比軍師治國平天下,沉魚繡花坐閨房,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胡勇軍不防沉魚說出如此話來,麵上一頓,眼看著沉魚,目光幾經變換,到底隻是歎了口氣道“卻是可惜了的!”


    沉魚抬眸問道“軍師可惜什麽?”


    胡勇軍轉頭,眼望著藍天,良久一笑道“可惜張良機關算盡,可惜娘子心不在此,否者娘子與將軍也算是天造地設,未必不可成!”


    沉魚卻是一愣,眼望著胡勇軍,卻見他慢慢的低下頭,隨手采摘了麵前一朵黃花,送至鼻下一聞,卻是一笑,轉身對沉魚問道“娘子可知這賞花人跟惜花人的區別?”


    沉魚麵上一愣,眼望著他,卻是搖了搖首。


    胡勇軍微微一笑,卻似乎是開心的樣子道“在下便是那賞花人,看著高興,便就采了回去,放上兩天,這花也就枯萎了,而將軍卻是那惜花之人……“他頓了一頓,目視著沉魚,沉魚見他看來,卻是一怔,見他緩緩道”將軍憐惜這花,便也不忍心碰她,隻是一心照料,從未想過回報,隻是……“他又是一頓“隻是這賞花人的身邊,卻又有很多拿著鋤頭的農夫,也許他們想除了那花改種小麥也說不定,畢竟對他們而言,這花全無作用,而小麥可以養家活口!”


    沉魚身子一顫,眼望著胡勇軍,卻見他提起袍子,緩緩的步出花叢走到沉魚麵前,忽的一停道“在下說的話,娘子明白麽?我勸娘子莫要動一些不該有的心思!”他這般說完,深深的看了沉魚一眼,便就自行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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