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有長長的隊伍在那裏排著,南易站在高地上眺望。


    這個時間節點,其他地方的農民都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工人老老實實在上班,可溫市人已經帶著他們的生意殺向全國,殺向全世界。


    透過望遠鏡,南易看到碼頭上的隊伍緩緩上前,從大嗓門的售票員手裏拿過一張張船票。


    調整一下焦距,南易看到小黑板上寫著去滬海的船票價格。


    “他們都是出去投機倒把的?”


    “大部分吧,改開就是摸石頭過河,他們全都是石頭,會不會沉到河底,都得看老天爺高不高興。好了,我們也去排隊,坐船去滬海。”


    南易也不想費口舌給左璨解釋哪些算是投機倒把,哪些已經屬於政策允許的小商小販。


    在羊城呆了兩天,把如今國內生意人的幾個集中地算是看了個囫圇,南易和左璨就回到沙角頭。


    革委會已經取消,各種行政單位名稱都有了變化,沙角頭已經變成鄉,文昌圍大隊也變成文昌圍村。


    一路打聽,才找到一個偷偷在做白事生意的人。


    “老細,有棺材嗎?”


    “有,要什麽木的?”


    “普通的柏木就好,成年人的。”


    “幾時要?”


    “睡橫死之人,明天是七月初四,宜入殮。文昌圍,巳時前能送到嗎?”


    “可以,要道士嗎?”


    “要,錢怎麽算?”


    “棺材三十五,我再給你搭點蠟燭黃表紙;道士的錢,你自己和他算。”


    “好,再給我點錫箔紙,兩把香,一刀黃表紙,我現在就要帶走。”南易點點頭說道。


    “再加兩塊錢。”


    “行,明天來的時候,你打聽一下南易家就行,從西南方向來,棺材停在村外靠深甽灣的灘塗上。”


    “好。”


    和白事店的老板敲定,又找到偷偷摸摸在賣菜的人,買了豆腐,切了一條雙刀肉,又買了一隻閹雞。


    回到南宅,南易就給左璨指了指廚房,“那裏是廚房,你幫我燒一鍋熱水,把雞毛褪了。”


    “好。”


    左璨去燒水,南易自己去了雜物間,把存放祭祀用品的籃子拿了出來,順手還拿了一個空籮筐。


    坐在院子裏,把錫箔紙折成元寶,黃表紙對折。


    沒多久,左璨就把雞料理好,南易讓他繼續燒水,自己接過他手裏的雞,把雞和買回來的雙刀肉清洗幹淨。


    ……


    把祭品擺好,蠟燭點上,南易拿著香拜拜水井,剛才準備好的元寶和黃表紙燒了大半,才招呼左璨和他一起把井上的青石挪開。


    “井底有一具屍體,是當年粵軍的一個軍官,不知道死多少年了,等會你下去把他撈上來,我去村委會打個電話,讓派出所的人過來看看,再把他給入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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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把屍體撈起,派出所開來一輛吉普車,看過屍體,除了好奇屍體居然沒腐爛,南易解釋了一下井水很冷後,他們也沒覺得什麽不對。


    南易主動提起屍體由他來下葬,派出所的人就沒多事,登記一下,人也就撤了。


    不是什麽殺人案,屍體他們帶走還要負責處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解放也才三十來年,前麵軍閥混戰幾十年,再加上後麵又有幾筆糊塗賬,隨便找塊地往下挖,都能挖出不少屍骨。


    這樣的事情,派出所的人也是見怪不怪。


    “冼叔,認識嗎?”


    等院子裏隻剩下三個人,南易就問冼耀東。


    冼耀東重重的吸了一口煙,歎了口氣說道:“認識,劉家的女婿,我一直以為他跑出國了,沒想到死在井裏。”


    “什麽時候死的,你有數嗎?”


    “估計是寶安解放前那幾天吧,不過他這也死的蹊蹺,那時候劉家人都還在呢,怎麽會死在井裏?”


    “冼叔,我問句不該問的話。”


    “你問吧。”


    “當年劉家人,你們弄死了幾個?”


    “劉家一共七口人,除了最小的那個兒子,其他的都沒活。”


    “小兒子人呢?”


    “跑得快,我估計跑對岸去了,現在在哪就不好說了。”


    還留下一個活口,這對南易來說,可能會成為一個隱患。


    地庫裏,他並沒有找到南宅的房契和地契。要是這個姓劉的小子在外麵混的不賴,將來回國投資幾個億,再拿這房契地契要回這房子,收回去的概率可是不小。


    “哪年生的?叫什麽?”


    “四五年生的吧,好像叫劉念祖。”


    “冼叔,當年你們從這裏抄出去的財物,和你們認為的劉家家底,相不相符?”


    “什麽相符啊,簡直超過太多了。”冼耀東頗為遺憾的說道:“不過,大頭都被工作組帶走了,村裏人藏下的並不多,也就是一些袁大頭什麽的。”


    南易點點頭,“我們改天再說這個事,我已經定了棺材,明天先把他葬了。”


    “南易,你早發現他了?”


    “就在那水井裏泡著,冼叔,你覺得我搬進來前,會不先查看一下井水能不能喝嗎?”


    “那為什麽?”


    “我當時有顧慮,鬼知道你們當年和劉家什麽仇什麽怨,鬼知道他是不是被你們給弄死的,我還以為你故意不跟我說井裏有具屍體呢。


    我怎麽辦,也隻能裝傻,當不知道唄。”


    “怎麽可能,要是那樣,我不可能不告訴你。當年劉家人都沒死在這裏,不然,我也不會把這房子賣給你。”冼耀東跳著腳說道。


    “算了,事情都過去了。”


    誥日,南易就把無名氏給安葬在離柯麗雅不遠的灘塗上。


    冼耀東也隻知道他是劉家的女婿,可並不知道姓甚名誰。當年一個高高在上的軍官,估計也不會搭理文昌圍的泥腿子們。


    在無名氏的墓碑上,南易也留下半段墓誌銘——生如夏花之絢爛。


    人已經入土為安,可南易還有事情沒做完。


    他跑去城裏搞了點水泥回來,把超出地麵的井壁拆掉,在青石上糊了水泥,徹底的把井口給封死,還在青石上覆了一層泥,在上麵種上蛇滅門。


    如果等探測儀到了,探測不到地下有黃金的話,南易打算過個一年半載再把青石板撬開看看那兩隻擬鱷龜掛沒掛。


    除了黃金,這下麵就算有其他值錢的東西,對南易來說意義也不大。


    特別是什麽狗屁國寶級的古董,南易更不希望有,那玩意不當吃不當喝,屁用沒有。


    把國寶往國外倒的事情,他做不出來;可要在國內出手,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換回五十塊錢外加一張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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