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副食品店菜不多,我跑到西單那邊買的。”宮雪很自然的把菜籃子遞到南易手裏,自己又從車裏拎出一個網兜,“跟我去趟副食品店。”


    “還有什麽要買嗎?”


    “副食品店的蒜腸很好吃,我去買點,副食品店對麵還有一個木工房,院子裏有棵大桑樹,有些桑葚已經成熟了,地上可以撿到一些很甜的。”


    宮雪帶著南易往副食品店的方向走去,她沒急著去買蒜腸,而是先帶著南易來到木工房。


    原來南易以為木工房就是一個地點的名字,可等過來一看,這兒真是一個木工的工坊,應該是過去小區的後勤修窗戶、桌椅的地方。


    木工房四四方方,幾乎是正方形,院子裏卻種著一棵桑樹,這就組成了一個“困”字,過去的老木匠講究的東西多了,自己的工坊怎麽會弄成一個困局?


    南易想著百萬莊以前叫百萬墳,小區的格局是回紋四方形,天幹地支包圍最中間的一塊,命名不紅也不專,這就很有意思了。


    修道的說要相信科學,大科學家探索氣功的奧秘,是商量好的互相捧哏?


    “黑皮、噶亮、阿尼頭、阿胡子、鴨蓬、大模子過來吃飯啦。”走到院子裏,宮雪就衝著木工房的房頂呼喊。


    隨著宮雪的呼喊,房頂竄出好幾隻野貓,四隻黑貓,兩隻狸花,嗖嗖嗖,一隻接著一隻從房頂跳到圍牆,然後沿著圍牆豎立著走一段,四肢一蹬就跳到地上。


    六隻貓一落地就警惕的盯著南易,仿佛他稍有動作,它們就會撒丫子跑。


    南易站著不動,也不看貓。


    六隻貓打量了好一陣,覺得南易這傻大個沒威脅,這才魚貫縈繞到宮雪的腳邊。


    南易有點鬱悶,黑貓警惕就算了,畢竟黑貓不討喜,很少有人家願意養,小孩子見了不是撿石頭砸就是躲得遠遠的,不管是城市還是農村,黑貓的主人多是孤寡獨居老人。


    或許是因為孤單需要陪伴,或許是因為同病相憐,黑貓和孤寡老人成了黃金搭檔,死在家裏三五天無人知的老人,屍體被發現的時候,身邊往往會有一隻黑貓陪著。


    也許就因為這樣的事情被發現的不少,所以才會以訛傳訛,傳出黑貓不詳的各種傳言吧。


    至於不討喜和不詳到底哪個先,這和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不弄瘋十好幾個哲學大家,應該很難找到答案。


    宮雪給每隻貓喂了兩三條小魚,然後又哄著它們回房頂去。


    “我剛搬來的時候,看到幾個小孩子在這裏調皮,一隻貓被他們用繩子拴著脖子吊在桑樹上,就是大模子,那隻。”宮雪指著跑在最後的黑貓說道:“它的脖子上還有一圈勒痕,消不掉了。”


    “喔,你要是喜歡帶回去養著吧。”


    “不行,它們太鬧,還到處掉毛,在這裏也挺好的,我已經買了糖果賄賂過這裏的孩子們,他們以後不會再欺負這些貓。”宮雪說著,指了指地上,“你看,地上掉的都是熟的桑葚。”


    “看到了,都是被別人撿剩下的,明天趕早來撿吧。”


    宮雪不死心的從地上撿起幾顆看了看,“咦,都是壞的,明天我一大早就來,看誰能和我搶。”


    “咱們去買蒜腸吧。”


    “好。”


    買完蒜腸,兩人就回了宮雪的房子。


    房子的格局很好,采光也很棒,左邊這間被改成開放式廚房和客廳,右邊那間改成了私人空間,有宮雪的臥室還有健身房,不擼鐵,就是跳跳健美操之類的。


    朝廷台早上會播馬華主持的《健美五分鍾》,“天天跟我做,每天五分鍾,手叉腰,右手左手肩尖,向上,拍拍……”,不少時尚女青年都會跟著跳。


    “《世上隻有媽媽好》快拍好了嗎?”


    在房裏轉了轉之後,南易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主要的戲份已經拍好了,現在還差電影的開頭,就是你說的台壪孫女回來尋根,創辦‘媽媽好’速凍食品廠,展開整個故事的那一段。”


    宮雪甩了甩沾滿水的手,說道:“為什麽你非得這麽執著給孫女安排一個台壪身份,香塂或者其他國家不行嗎?”


    “台壪的戒嚴令有取消的跡象,隻要一取消,當年那些跑過去的老兵也該回來探親了。正確的時間做正確的事,會得到我們想要的結果,亞清公司把錢付清了嗎?”


    “沒有,楊開顏的意思得等電影上映,看到效果再付錢。”


    “挺精啊。”南易輕笑一聲說道:“隨便她吧,本來這就是當初我應該做完的事,善始善終。”


    “亞清公司現在可不得了,大家爭著搶著都想去那裏上班,我還聽到小道消息,說有人有門路,隻要出五萬塊錢就能安排進亞清上班。”


    “這麽值錢啊。”


    “還好吧,聽說在亞細亞站櫃台,一年能拿到七八千,五萬塊錢六七年就賺回來了。”宮雪說道。


    南易:“你啊,不要聽外麵胡說,亞細亞的櫃員、導購員別看她們賺得多,可崗位要求也高,不是誰都可以勝任。”


    “現在又不是你當權,你怎麽知道變成什麽樣了。”


    “不管怎麽變,也不會差到哪裏去,楊開顏的性格我了解,誰耽誤她賺錢,她肯定會翻臉。買賣崗位這種現象肯定存在,可我篤定這個崗位不是誰都能買,能力要是不過關,楊開顏可不會買賬。”


    亞細亞和清河國際一上軌道,齷齪的事情肯定就會滋生,可南易相信楊開顏能把亞清公司掌控住,小亂難免,大亂應該不會。


    世界上就沒有哪個企業會是一汪清水,徇私舞弊、裙帶關係、小賬紊亂這都是難免的,隻要事態控製在一定範圍內,企業就亂不了。


    “你對楊開顏這麽有信心?”


    “對啊,有信心。”南易頷了頷首,轉移話題道:“一樓和二樓的房子會賣嗎?如果肯賣,那就把整棟都買下來吧。”


    宮雪想了一下說道:“應該不會賣。”


    “不賣就算了,京城這裏要蓋外銷房,是別墅,到時候買套別墅;不想住別墅,方莊那邊也快要開建了,到時候可以去看看高層。”


    “住這裏挺好的,我沒想搬走啊。”宮雪懵懵的說道。


    “有兩個人要搬進來住,我怕地方太小,你住著太壓抑。”


    “兩個人?”宮雪迷糊了一會,臉上突顯喜色,“你要派人來看著我?”


    “是啊,你都奔四的人了,我再不把你給接收了,我怕你嫁不出去,真成老姑娘,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什麽老姑娘,隻要我想嫁,有的是人願意娶我。”宮雪扭了扭脖子,一副你小看人的姿態。


    “你就偷著樂吧,我要在報紙上登招聘情人的廣告,來應征的沒有一億也會有八千萬。”


    宮雪啐道:“你怎麽不說八億啊?”


    “數字太大了,不好圓。”


    “嗬嗬嗬,原來你還要臉啊。”宮雪捂著嘴笑道。


    南易搖搖頭,沒有回應宮雪的笑聲,從茶幾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機。


    ……


    在宮雪這裏吃過飯以後,南易和宮雪就同路離開了百萬莊,宮雪去劇組,南易要去孫長征那裏看看。


    南易和孫長征合夥的京西易購已經開了兩家店,一家在新街口,另外一家在西單,第二家店剛開沒半年。


    新街口是第一家店,也算是京西易購的旗艦店,聽孫長征自己說,他平時沒事就在這家店呆著,隻有盤賬或者有什麽事才會去第二家店。


    南易下車走進店裏,眉頭瞬間皺起。


    今天是周末,店裏居然一個看電器的人都沒有,南易走到一台電視機旁邊,看了一下手表,心裏數著秒。


    三分鍾,足足三分鍾,他這個大活人站在這裏,居然沒個人過來招待。


    南易運了運氣,大聲嚷道:“孫長征,常天嘯,給我滾出來。”


    “誰啊,誰啊,誰他媽喊老子。”


    隨著一陣汙穢的聲音響起,腳步聲蹬蹬蹬的從樓梯那裏傳過來。


    沒一會,一男一女就來到南易麵前。


    孫長征結結巴巴,“南…南爺。”


    “南總。”


    常天嘯的聲音很清脆,沒有一絲慌張。


    “店員呢?”南易淡淡的問道。


    “西單店的生意好,調到那邊去幫忙了。”


    “六子,解釋一下吧,今兒禮拜天,為什麽店裏一個人都沒有?我在這裏站了三分鍾,為什麽沒人過來招待?”


    “南爺,就在這條街上新開了一家曉曉貿易公司,專門倒騰電器、摩托車、自行車,那邊把電器的價格壓得很低,人都跑那邊去了。”


    “嗯,繼續。”南易頷了頷首,說道。


    穀匼


    “就因為店裏沒生意,我就和常天嘯去樓上想辦法去了。”


    “哦,想辦法,有心了,店裏客人應該是最多的時候,你跑到樓上去想辦法,因為沒生意,你跑到樓上去想辦法,那我問你,想出辦法了嗎?”


    南易說完,沒有溫度的眼神死死的盯住孫長征的臉。


    “沒…沒有。”孫長征低著頭,心虛的說道。


    “六子,你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又是第一次,我給你一張黃牌,現在跟我說說這個曉曉,老板是女人?”南易淡淡的說道。


    孫長征撫了撫額頭,鬆了口氣,說道:“南爺,這個曉曉貿易的老板叫韓國暉,他還有一個幫手叫衛劍,是個退伍兵,呃,不對,是一個被處分退回來的兵,公司為什麽叫曉曉我不知道。”


    南易嗬嗬一笑,“六子,你可越來越有能耐了啊,被人擠兌的都快關門了,居然對方的底細都沒摸清楚,說吧,你有過什麽動作。”


    “沒做什麽。”孫長征眼神躲閃了一下,說道。


    “我可以接受你無能,但接受不了欺騙,再給你一次機會。”南易的聲音依然平淡,毫無波瀾。


    孫長征愣了一會,這才利索的說道:“我找人去堵過韓國暉,派去的人都被那個衛劍給收拾了,被收拾的挺狠,醫藥費花了不少。”


    “對方知道是你派的人?”


    “應該不知道,我找的是打行的人,跟我沒瓜葛。”孫長征想了一下說道。


    “京城什麽時候有打行了?”


    “從冰城過來的,好像是和人搶地盤輸了,在冰城沒有立足之地,這才跑京城來混,過來以後專門接查架、收賬的活。”


    “我說兩點。”南易豎起一根手指,“一,沒有包賺的生意,做生意本來就是一幫人擠獨木橋,成功的隻有那麽幾個,其他的都得掉水裏。


    為了成功,耍點陰謀詭計,使點見不得人的手段,這也是人之常情,都可以理解。


    可是……


    虎崽,把門關上。”


    南易站在那裏,等虎崽把店鋪的大門關上,這才抬腳踹在孫長征的膝蓋上,把他踹了個趔趄。


    “可是你丫的居然找什麽打行,還跟我說什麽可能不知道,你丫的怎麽不幹脆找殺手把人給幹掉啊,我跟你說,你得感謝那個衛劍,要是你找的打行反過來要訛你,我看你丫的怎麽辦。


    冰城來的,你知道冰城那邊怎麽搶地盤嗎?


    直接動槍,把人幹死扔江裏、埋土裏,那邊過來的,身上就算沒背人命,也背著胳膊、腿,別人躲還來不及呢,你丫的還往上湊。”


    南易順了順氣,繼續說道:“陰招可以使,但是得有萬全的把握,不然就把自己的歪心思收起來,夾著尾巴做人。


    記住了,在咱們這片土地上,打打殺殺是最蠢的做法。”


    南易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算了,你的腦袋還沒開竅,跟你說也是白說,兩天,我給你兩天時間,我要知道曉曉是誰,我要知道這個韓國暉的貨物來源,都經營什麽,還有他的主要客戶。


    媽的,這些年你算是白混了,一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韓國暉就把你弄成個灰頭土臉。


    以後給我放聰明點,我不想跑去自新路看你,更不想去陵園給你獻花。


    給黃三兒打尋呼,讓她過來幫你。”


    “知道了,南爺。”


    “天嘯,給我看看流水,就從那個曉曉開業前一個月開始看。”


    常天嘯說道:“南總,賬目在樓上。”


    “好,我們上樓。”


    兩人上樓,常天嘯先把流水賬理出來交給南易,又給他泡了一杯茶。


    南易一邊翻閱賬目,一邊還和常天嘯說話。


    “在這裏做的還開心嗎?”


    “很好,孫老板對我不錯,很器重我。”常天嘯說道。


    “那就好,你要是在這裏做的不開心,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常天嘯原來是亞細亞商場電器櫃台的導購,在那邊做的很好,今年的四月份,南易找楊開顏要個有野心的人,楊開顏推薦了常天嘯。


    “南總,來這裏是我自己選的,好壞都應該由我自己承擔,何況我在這裏的收入並不比在亞細亞低。”


    “嗯,這邊風險大,機會也大,你在亞細亞要幹到高層的位子,不但需要能力,還需要其他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條件,可在這裏,隻要你有能力,幹到股東隻需要兩三年,甚至時間還會更短。


    當然,也有可能什麽時候京西就倒了,你也就失業了。


    京西是龍還是蟲,在孫長征,也在你,有什麽能耐盡管往外使,你創造出1的利潤,我就會給你1.5的回報,你創造出2的利潤,我就會給你4的回報。


    哪一天你要覺得你的得到少於你的付出,那你就提出來,不用憋在心裏,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


    談得攏,我們繼續往下走,談不攏,我們就好聚好散,對自己人我向來好說話,有什麽也會放在桌麵上說,我這樣對你,希望你也能同樣對我。


    有什麽事,不用藏在背地,就算你現在告訴我,你打算一年後自己另起爐灶,我也不會怎麽樣你,依然會恭送你奔前程;


    隻要你三年內避著京西走,不要把買賣開在京西的對門就成。”


    “南總,我現在並沒有自己單幹的想法,我隻想在京西好好做,做出一點成績來。”南易的話音一落,常天嘯連忙表忠心。


    “明白的,我隻是把醜話說在前頭,讓你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裏,這也可以省掉你去猜測的心思。”南易把賬本攤在桌上,指著一處說道:“4月12日,曉曉貿易就是從這天開始發力的對不對?”


    “是的,就是從這一天,曉曉貿易的電器價格就壓到很低,都是虧本往外出。”


    “韓國暉這個名字我以前沒聽過,是京城本地人吧?”


    京城這塊地界,隻要生意做得比較大的,南易多多少少聽到過一點風聲,就算沒見過,也應該聽人提起過誰誰誰是幹嘛的,不可能一點消息都聽不到。


    “應該是,一口京片子,和他一起的那個衛劍我過去還見過,知道有這麽個人,但是不熟。”


    “哦,說說看。”南易點頭道。


    “他家和我家一樣,都在東四那一代,從小就喜歡查架,是一把好手,要是沒去當兵,八三年嚴打他應該跑不了。”


    “當的什麽兵知道嗎?”


    “好像是偵察兵,七九年去的,八五年被退回來。”


    南易又問道:“知道因為什麽被退嗎?”


    “不太清楚,外麵都傳他是亂搞男女關係,可我覺著不像。”


    “他跟韓國暉是發小?”


    “應該不是,衛劍在東四有一號,沒去當兵之前,他的消息挺多的,我沒聽人說過他身邊有韓國暉這號人。”常天嘯搖頭道。


    “知道了。”南易把賬本合了起來,放到一邊,“生意不管好壞,隻要大門打開,就要時刻準備迎客,不管顧客買不買東西,都不能把人晾在那裏,都得好好招待著。


    抱怨、咒罵都給我留著一個人的時候對空氣發泄去,隻要你在上班,就算家有白事,對著顧客也要給我笑臉相迎。


    當然,真要遇到白事,那就早點休息,我一向不讚成什麽帶病上班,壓抑著悲傷上班這一套,虛頭巴腦,事情做不好,還他媽弄個工傷。”


    “南總,我懂了。”常天嘯點點頭說道。


    “好了,後天晚上你跟著孫老板一起去找我,咱們一起吃晚飯。先聽聽消息,然後咱仨再一起商量對策,看看怎麽把這個曉曉給辦了,曉曉,我還芳芳呢。”


    南易說完,雙手在大腿上拍了一下,站起身,往樓下走去。


    樓下,孫長征正蔫了吧唧的縮在角落裏的凳子上。


    南易走到孫長征邊上,拍了拍他的後背,“行了,別這幅死相,黃三兒什麽時候到?”


    “最多半個鍾就到。”


    “別在店裏商量,到外麵找個地,最好離這裏遠著點。”


    “好。”


    “後天晚上飯點來找我,要是事情不順利及時告訴我,別拖著,我可以早點讓別人來做。”


    “南爺,我知道。”


    “先走。”


    坐進車裏,南易就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心累啊。


    緩了緩,南易好好琢磨了一下就對校花說道:“找個地方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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