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冬季的來臨,南京城內又接連降了幾場鵝毛大雪。所有富麗堂皇的黃色宮瓦上,都覆蓋著厚厚的白雪,禦苑裏的亭、台、榭、閣,以及各種奇花異木,全都銀裝素裹,更顯出一種特有的雍容華貴。


    這是景泰六年的正月,從年三十夜的辭歲聚餐,到大年初一清晨,朱標邀請了幾個在皇事院的兄弟們在宮內聚會,都是以長兄的風度進行這一切,這樣的禮節,他已經堅持了好幾年,也因此使得他的文治仁慈明傳天下。


    這年的正月,對於大明就更具特殊意義了他雖然隻是登基七年左右,但是加上他監國的時期,他執掌大明江山名譽上已經達到了十年。


    他等了十年的時間,也就打算在今年開創一個新的局麵,因為朱標已經自信控製住了局勢。即位之後,很快地平定了內亂,鞏固了政權,緊接著逼迫朱高熾在人望不足、準備不充沛的時候起兵靖難,然後又很快的將其趕到高麗半島上和李氏的高麗王朝對峙。


    這許多年中,他已經消化了朱元璋在洪武年間造成的影響,穩定住藩王造成的威脅,同時引導藩王自己頂下製度,成立皇事院參與部分朝政,以牽製文官集團,這樣極大程度的鞏固了皇權。


    趁著文官集團和皇事院爭奪朝政話語權的時候,他則借機整頓軍製,將大明分成十大軍鎮和三大水軍,並將兵權牢牢的掌控在皇帝的手中,他記得不知道從那本書上看到。隻要將軍權抓在手中,朝堂上怎麽鬧。那都是口舌之爭,永遠也翻不出大浪。現在皇事院的權力小。但是身份尊貴,朝臣們權力稍大,也不能不顧及皇家血脈的威嚴。


    可以說,他成功了,近幾年,他扶植新興軍方勢力走上前台,沒有計較年齡、資曆等等,因此鐵鉉、傅雍、徐凱、平安、方明謙、馬歡、楚越等人慢慢的坐上了總督之位,總攬地方軍務。將軍務和政務徹底分開,而且實行互調製度,每個總督在同一個地點不能連任,不能超過五年,而且總督府一眾人員都要定期在參謀部任職、去軍校學習。


    對於藩王一係,自從他拿朱尚炳開刀之後,其餘藩王一是沒有了能力鬧事,二是也震懾於皇帝錦衣衛的辦事效率,所以都謹慎了很多。朱標不向是朱元璋那樣。不允許藩王擅離封地,也不敢讓其多來京師,而是經常詔書命藩王進京,這樣做既可以消磨藩王在任上的時間。還可以隨時對於藩王的舉止做出評價,已便於及時糾正。


    同時又降旨讓寧王朱權製定典章禮樂製度。朱權倒是個有學問的人,而且當初都盛傳寧王善謀、燕王善戰。他本來又是皇族。年紀也輕,在那裏閑著可不是小事。再說他自小學的就是孔孟之道。對大漢民族曆朝曆代的一套製度都是熟悉的。奉旨之後,朱權很快便擬出了一套禮樂、祭祀、輿服、儀衛等條例。特別是經過朱標的授意。簡略了很多繁雜的禮節,因為身份原因,也沒有經過多大阻力就通過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所以這年的正月,沒法不讓忽必烈喜不自禁。這一兩年來,他雖然曆盡艱辛,但卻是順利的,喜事接二連三。朝政清明,經濟發展,百姓安樂,此一喜也;無論是藩王還是官員的表現都盡如人意,此二喜也;朱高熾按照自己的設想,騎兵和高麗爭端,現在基本順利的分裂了高麗,此三喜也。三喜臨門,且又逢大年節日,他能不高興?這是他統一東亞極重要的一步,經朱高熾的大好形勢,使他時刻思考用兵的時機。


    這一天,身穿黃緞便裝的朱標,特意選在禦苑的暖閣裏接見朱棣。朱標不是馬上的皇帝,也就注定了他不能對於軍事有著深遠的展望。而朱棣則是在戰馬上成長起來的,勇武之名雖然經過這麽多年的埋沒,那也是無人能及。


    朱棣接到召見的聖旨,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來的。他在行了覲見禮之後,還沒來得及坐在皇上賜坐的位置上時,就迫不及待地奏道:“陛下,恕臣冒昧說一句,陛下近來正在思慮一件事。”朱標“嗯”了一聲,說:“那你說說看,朕在思慮什麽呀?”


    朱棣說:“陛下是在思慮高麗之戰的事。”


    朱標用炯炯的眼光掃了這個兄弟一眼,唇邊剛剛蓄出的兩撇胡須一跳,笑了,說:“勇王果然有見識,那以勇王的想法呢?”


    朱棣有些謹慎的看了皇帝一眼,小心地說:“高麗雖是大明屬國,但連年不聽教化,屢次違抗天命,就拿李芳果暴斃之說,已經暴露其不軌之心,而……而朱高熾雖為大明叛軍,但畢竟是我天家大漢血脈,臣以為,皇上此時在想,現在征伐高麗正是時機。自古以來,攻國莫如攻其國都,現在,現在漢城已經被朱高熾包圍。如果集中優勢兵力,順漢江向下推進,就必然能夠平定高麗。”


    這個建議很實際,也很及時。但這畢竟是軍國大事,稍不慎就會帶來巨大損失。所以他沒有把自己的高興在臉上表現出來,說:“你的建議很好,隻是這是大事,條件、時機等方麵出不得半點差錯,得多找些大臣來商量商量。而且朱高熾原是我大名叛逆,尚未服罪,朕恐怕無人能容他。”


    朱棣的眼皮一跳,心想皇上果然有些意動,但是幫助叛逆攻打屬國,這在朝堂之上怎麽也說不過去,也難怪皇上猶豫,想到這裏,到嘴邊說讓朱高熾戴罪立功的話,又咽了回去。


    轉口說道:“陛下,臣原來在北平期間,了解了不少情況,從各方麵證明,高麗上下一向不服教化。那李成桂雖然得到先皇諒解,允許其權知高麗國事。但是一直以來是偷偷侵犯我大明邊境,仗著我大明之大度。不與其計較,謀奪了鹹興之地、又和我大明爭奪女真人口,現在一心思歸的猛哥帖木兒也未能回歸,而如今,正是給其教訓的最好時機了。時不可得,機不再來。陛下是下決心的時候了。”


    這正是朱標心中捉摸著的話,但他仍然沒有最後決斷。因為攻打屬國的確是一個犯忌諱的事情,他找朱棣前來,就是想著找個什麽合適的借口。因為據錦衣衛情報處和錦衣衛外事局聯合報呈,說李成桂的專使已經到達寧波,不日就要進京了。但有些話必須是別人說出來,作為皇帝的是絕對不能說的。


    他對在侍候的太監說:“快,快,傳召錦衣衛指揮使齊泰,要他火速進宮。”


    齊泰聽完皇上的詢問後,思忖了好一陣,才說:“陛下。征伐之事,臣認為要謹慎行事。隻是這是關係國家前途命運的大事,無故而伐,乃是國之大忌。不過臣倒是有一拙見,不知當說與否……。”


    朱標找齊泰的原因,就是認為齊泰執掌錦衣衛。對於國外的局勢了解的十分透徹,希望能夠找出一些漏洞。看到齊泰如此明白,心裏也覺得有些欣慰。這個書生出聲的指揮使,終於完成了其人生定位的轉換,變成了一個合格的政治朝臣。


    齊泰繼續說道:“陛下去年詔令《大明周報》造勢,重點說了大明水師遇襲和武定侯殉國之事,現在錦衣衛查明,證實了乃大內家族所為……。”


    朱標的眼睛一臉,揮手齊泰繼續說下去,聽到齊泰說:“現在大明上下群情激憤,要朝廷做出反應為大明無辜將士報仇,去年底,日本足利義滿又請求皇上幫助清剿海盜,為他們減輕壓力,如果大明調兵遣將要為將士討還公道,那麽朝野之間反對之聲即可禁絕。”


    聽罷齊泰的這番話,朱棣的思考也成熟了,接著說:“指揮使大人的意思,如果我們要求提供海港作為基地,高麗絕不敢拒絕……。”


    齊泰趁機具體建議說:“陛下,此乃一舉兩得,即可為大明將士報仇,也可以震懾高麗當局,至於遠征之事,以大明水師的銳利,必可手到擒來。”


    元宵節過後,朱標降下了詔書,著泉州、廣州、福建等地水師往寧波集結六萬,在那裏隨時候命,然後又詔諭遼東、北平軍鎮總督做好一級戰備,具體聽候旨意。


    就這樣,一場朱標登基後最大的軍事行動,開始鋪開了。


    也就是在這一年的正月,江南下雪,而在北方的高麗光州城內卻沒有雪,但是陰冷陰冷的。海水映的是灰色的絮雲,失卻了往昔的生機。高麗臨時行宮裏更是陰雲密布。李成桂的病不見好轉,反日見沉重。群臣心情抑鬱,連從大明學來的元宵佳節也沒過好。雖則宮廷上下,彩燈高掛,但在人們眼中,輝映的卻全是一派灰色,一股晦氣。


    新春大年裏偏偏遇上一場大送喪,李叔蕃死了。死在了板門店的山上。自從知道李芳遠後撤光州之後的吐血,他的身體就沒有好過,天氣濕冷,在山上的苦寒,每一個都成了李叔蕃的催命符,他死之後,高麗再也難找出像樣的大將了。


    李成桂、李芳遠父子對李叔蕃的死很是悲傷,特別是李芳遠,因為李叔蕃就是間接死在了他的手裏,沒有遺體的葬禮在光州舉行。病中的李成桂對李叔蕃的喪事關懷有加,特地下詔允許按王者出駕的儀仗隊的規格來隆重護送。有了這道王諭,可以安慰一下同為逃亡人的李誌剛,這個高麗水軍統帥將喪事辦出難以想象的排場。


    而辦完父親的喪事後,李誌剛沒有回光州,帶著人馬直接回到高麗水軍的所在地羅舟群島,因為李芳遠竟然產生了移駕海上的念頭,李成桂去方明謙大營內交涉的結果,因為方明謙沒有得到進一步的旨意,所以承諾沒有聖旨,絕不幹涉高麗半島的事情,這使李芳遠有一些僥幸心裏,他始終認為朱高熾不可能完全占領高麗,隻有避開此時北平軍銳利的鋒芒就行了,所以在大明水師不幹涉的情況下。移駕海上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至少李芳遠是這樣認為。不過不敢告訴李成桂而已。


    當今高麗的形勢,國土已失之四成。漢城雖然在李舒等人堅守下。依舊在高麗的手中,但是要不是北平軍憐惜軍力,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派遣所謂的恭讓王軍隊進攻,恐怕也是岌岌可危,就算是這樣,如果沒有進一步的援助,城內的人死一個就少一個,早晚會死的讓那些貴族心驚膽戰,死的讓遊人想到投降。


    李舒也看出了這種情況。也曾經讓自己的侄子領著軍隊,趁著敵人退卻乘勝追擊,以便於借機突圍。但是北平軍退到漢水橋之後,倚著隔水的地理優勢,進行反攻。時已天黑,突圍心切的李忠秋,即指揮禁軍對北平軍進行夜戰。


    他想到的隻是將士們的鬥誌和激情,卻忽略了敵人可能采取的謀略和戰鬥的地理環境。這正是李忠秋失算之處。在他猛攻漢水橋之前,金忠已命令朱能率領一支騎兵埋伏。待到高麗軍過去後,在背後夾擊,使原本主動攻擊的李忠秋,變成了腹背受敵的被動地位。很快就動了陣腳。開始了後退。


    朱能的騎兵十分強悍,乘李忠秋後退之機,猛衝了過去。將高麗軍的陣營衝亂。使得高麗軍的步騎兵頓時變成一片混亂,失去了統一的指揮。騎兵和步兵之間,相互擁擠、踐踏。許多士兵死於自己人的馬下,還有許多士兵被擠落水中。在這同時,金忠親自指揮的步兵,也回頭猛撲了過來,造成了高麗軍重大的傷亡,以致潰不成軍。最後,都護韓進被生擒,李忠秋負重傷逃回了漢城。北平軍也跟蹤逼近了漢城的南門。


    漢水橋一戰,使雙方都得到了很大的教訓。對漢城中李舒而言,使他進一步認識到北平軍除勇猛之外,將領們在謀略上比他們強的多,往後的戰鬥決不可輕舉妄動,以致徒然喪失有生力量。


    而對金忠來說,這次仗雖打嬴了,但損失也很大,使他再一次領略到高麗的部隊的不可低估的戰鬥力。他開始明白,要奪取漢城,招降是不行的,硬攻的代價太高,必須思謀出一個極好的良策。


    恰在這時,朱棣的家書送到了在平壤的朱高熾手中,勸他保持目前的形勢,慢慢消化已經占領的地區。這次,朱棣的來信,無疑給朱高熾鼓了勁,因為父親的家書能拿到手裏,就證明經過了皇帝的同意,也算是皇帝的授意,那麽對於他的罪責,就有原諒的可能,於是下命令給金忠等人。


    讓他們保持現狀,保持對板門店的壓力,在沒有得到明確命令的情況下,不得再強攻漢城,同時又以恭讓王的名譽,召請有識之士為高麗王朝效力,願意為高麗效力的原高麗官吏,經過陳述後,可以官複原職等等。


    金忠得到這個信息後十分恭順,同時派重兵把守板門店、開城和漢城之間,不能讓高麗有相互馳援的機會。然受將漢城圍牢圍死,不讓有一兵一卒飛出城去。於是,他下令在漢城外圍城外,征集民夫,修築長圍,實際上就是要修築一座城外城。同時,他還加強了水原、春川等等其他戰場的軍事行動,盡可能地有力打擊高麗軍的遊擊,以減少他們企圖援救漢城的決心。


    在北平軍緊鑼密鼓地加緊對以圍困為主的攻勢之時,高麗李芳遠當局也相應地采取了以保衛光州為中心的軍事部署。目標主要放在忠清南、北道和慶尚北道,以阻住北平軍進攻光州的要道。


    命令大都護李尚元屯兵清州;都護金澤、將軍李慶把守光州的門戶大田;同時又將李誌剛派到羅舟群島去統帥水師。這種軍事部署,按說是適合當時保衛光州的軍事形勢的,且在至關重要的清州和大田特別加強了力量。可惜的是,在這些指揮官員中,隻有李誌剛打過敗仗,是一個帶過兵,並經曆過嚴酷戰爭的武官,其他的都是好久沒有經曆過戰陣的紈絝子弟。而善戰的李叔蕃則是病死板門店,所以說這種防守的部署,看似全麵,卻不穩妥。


    但是李芳遠能有什麽辦法,經過多年的努力,自己終於登上了王位,但是各方的武將也被自己清除異己慢慢的殺了一個幹淨。剩下的又投往恭讓王那裏一部分,而他現在除了李氏家族之人,別的也不敢亂用,害怕遭到反噬,自己父子的江山怎麽得到的,李芳遠比誰都清楚,他是最擔心這個的。


    唯一的希望,那就是去明朝的使節,希望能夠起到一定的作用,就算是那使節,也是方明謙看在自己父親的麵子上放過去的,臨走時帶去了大量的錢財,希望給自己帶來好消息吧。


    使節回來了,帶回來一個不知道是好還是壞的消息,大明願意調解,但是為了報日本偷襲大明水軍之仇,希望能夠借用軍港停泊戰船,並未大明水師提供一些糧草,如果有條件的話,希望高麗能夠派兵協助一下。


    聽到這個消息,李芳遠再也坐不住了,連忙跑去找自己的父親,李成桂此時已經纏綿於病榻,時日不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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