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雲齋如今已是正八品的神明,權柄非比尋常。


    從前沒有可能實現的‘淨化整條河流’這件事情,如今亦有了一絲可能。


    當然,僅僅隻是一絲可能而已。


    具體如何實施,還得從長計議。


    葉玄對此倒有一個思路,前世治理汙水河流,有在河中專門養殖一些植物或專門淨化汙濁的魚蝦,並且成功的案例。


    這個經驗可以借鑒一二。


    不過,也得先明曉哪些生靈能淨化河中汙穢。


    在此之前,對河童進行複訓,可令它們在正進行淨化的溝渠內安置。


    葉玄隨即對平安居裏的諸多事情做了一番安排,規劃好眾獸今天的工作,之後把磚坯裝進法寶囊,領著胖虎離了平安居。


    他今日也無甚緊要事,隻在劍海境與紅蓮大火池兩地輾轉即可。


    去到紅蓮大火池,檢查天然窯洞的禁製,未見有絲毫損壞,把磚坯在其中疊放好,即轉去劍海境收集礦石與黑泥。


    礦石較難收集,葉玄那日從上午撿到下午,才有那般多的數量。


    今天他不準備在劍海境停留太久,收集到的礦石數量自然也會銳減。


    沿途遇到了幾個魔頭,都被他輕鬆斬殺,搜集得來幾率神道真炁。


    龍鳥印璽內已積攢了數十道蜂後性靈炁,這些真炁附帶的殘缺權柄越發壯大,那一點神光之上浮現的蜂後陰帥虛影,已經有一個手指頭那般大。


    殘缺權柄會隨著自己得到更多不同的真炁,以及其他的殘缺權柄,而觸發某種組合,相融成完整的神明權柄。


    所以尤其珍貴。


    對比起來,那些蜂後性靈真炁就不那麽重要,隻是葉玄至今未找到合適的使用對象。


    其實那些陰靈遊魂是這蜂後性靈炁的最佳使用對象,它們無有軀殼,也就不會有服食真炁之後,軀殼分離的煩惱,反而得了真炁,可以壯大陰靈,成為候補陰神。


    一旦葉玄融合出新的神明權柄,即能將他轉為正牌神明。


    不過萬類生靈在苦地生存已然舉步維艱,更不提脆弱無比的陰靈——大都恐怕已被染汙,化為魔物、死靈。


    總不能自己跑去故意斬滅一人,囚禁其陰靈,以飼喂此真炁。


    縱然吞噬了真炁的陰靈,對葉玄必然心存恭敬,不敢違逆分毫,但他每到念及過往,又該如何自處?


    黑河一如既往,滔滔向前。


    這般一無既往,才更讓人深覺詭異。


    那些魔頭卷走的生靈血肉,最終可是融入了這汙濁黑河裏?


    骨魔體內那一塊塊骨骼,又是如何形成,它們在謀劃拚湊著什麽?


    葉玄望著滾滾汙臭河水,覺得這黑河也是一個災禍源頭。


    他放出法寶囊,收取無盡黑泥,希望能化解這災禍一二。


    收集夠了黑泥,葉玄便開始沿著那些刀山山腳行走,撿拾散落其下的一塊塊礦石。


    昨日來此撿拾礦石,有葉黑吞噬滔滔刀氣,他輕鬆了太多,今天未帶葉黑過來,步伐便不那麽穩健,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每有刀光如瀑布一般轟落,他總要站到一側躲避。


    這般走了一個多時辰,勉勉強強收集了小半個法寶囊的礦石,葉玄即退離劍海境,折返紅蓮大火池。


    在劍樹森林中穿行,胖虎亦不敢造次。


    有些時候亦需躲在葉玄佛光籠罩之下,否則便有被劍氣追砍的危險。


    劍海境內,萬物皆由鐵石金氣所化,屬五行之金。


    葉玄的土木相轉符在這裏也派不上用場,他隻能等出了劍海境之後,才駕馭土木遁光,飛速離開。


    最後遁光停在五大火山之外,他帶著胖虎,從一蓬沙土堆裏脫出,徒步往紅蓮大火池而去。


    五大火山環繞紅蓮大火池,噴濺滾滾岩漿。


    站在山腳下,葉玄便感覺到一股灼熱氣息,硫磺的嗆人氣味直往鼻孔裏鑽。


    數千年以來,魔潮對酷熱境居民造成的傷害最小。


    那些黑泥附化的魔頭走進酷熱境內,往往難以承受此間的灼熱氣息,未等遭逢生靈,先遭滾滾岩漿衝刷一遍,直接被燒得灰飛煙滅。


    但是‘白鬼’魔潮降臨之時,便是酷熱境也抵禦不住。


    白鬼不畏烈火,能在白日行走,在酷熱境可謂如魚得水。


    黑祟與之相反,但極喜深寒,這般一來,極寒境又成了黑祟魔潮喜去之地。


    葉玄沿著火山之間隱蔽的山道緩緩而行,在這緩步行走之中,他的麵容與氣息一點一點變改,化作了那位威嚴深重的雷道修者。


    這修者一身玄色道袍,腳踩芒鞋,走過岩漿深坑,未被損傷絲毫。


    越過一個隘口,便走進了紅蓮大火池的範圍之內。


    道人在隘口稍稍停頓,目光掃過紅蓮大火池之中景物,立時見到有個黑影仰麵躺在靠近火坑的一塊平滑石塊上,身形不時抽搐幾下,已經奄奄一息。


    此人正是謝元。


    除了他之外,別人也不會在魔潮降臨的當口,跑來紅蓮大火池。


    葉玄本以為謝元這個線索已經斷掉,眼下對方卻忽然出現,雖然蹊蹺,但觀其如今狀態,卻也不難猜測——謝元也不知扛過了幾次心魔大誓拷問,如今總算堅持不住,想著來找我求援了?


    他心裏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謝元躺在大石塊上,口歪眼斜。


    手掌彎曲如雞爪,口吐白沫,眼白上翻,不時抽搐。


    從他當下的病症表現上來看,這就是個得了中風偏癱的病人,但其周身正逸散出一縷縷詭異氣息。


    此氣旁人或許不熟悉,但葉玄最為了解。


    是域外天魔的氣息!


    魔有種種區分,佛門所言之魔,便是域外種種天魔,奪人心神,蠱惑心魂,奪舍軀殼,為禍人間,邪毒陰詭,狡詐殘虐。


    與道門對應的魔道,所修的是真魔之道。


    或求無羈自在,或求生死真意,總要追求一個極端,與道門衝正守和的理念相悖,所以被蔑稱為魔。


    但他們亦是正統修者,與天魔無有絲毫牽連。


    想不到黑魔國底層官吏的心魔大誓,應誓魔頭乃是域外天魔,如此一來,可以推算黑魔國的主流功法傳承,或許與佛門有關。


    葉玄在謝元跟前蹲下來,沉吟片刻,忽然五指張開,掌心裏泛起一層薄薄的佛光,慢慢覆過謝元身上的魔氣,將其壓製下去,禁錮起來。


    他隻是暫時將應誓天魔帶給謝元的種種痛苦以佛光禁錮起來,卻未完全將之消解。


    此人身為黑魔國底層官吏,平日裏作奸犯科,劫掠他人的事情必然沒少幹——不幹這些事情的黑魔國官吏,也絕難活到現在。


    與這等凶惡之人相處,除非手握把柄,讓他不敢有異心,威服於他,否則便時刻有被其反噬的可能,從而陰溝裏翻船。


    我能在動念之間壓住他周身魔氣,亦能令這層禁錮頃刻瓦解。


    如此拿捏他簡直不要太輕鬆。


    更何況,我若一心幫他,他反而可能會覺得我好欺。


    禁錮應誓天魔,魔氣便紛紛自解消散而去。


    未過多久,謝元便悠然轉醒,隻覺全身上下被一種暖洋洋的氣息包裹著,天魔應誓帶來的種種折磨盡數消散。


    他神色一下子驚喜起來。


    先前心魔大誓發作,他吞食了幾顆自己積蓄的清平丸,以求暫時壓製天魔,丹丸確實有些效用,但支撐不了數日,藥力一散,應誓天魔對自己心神的衝擊便更加凶猛。


    這般神智迷糊之下,免不了看誰都像自己的救命稻草。


    謝元便冒險跑來這紅蓮大火池,想請那位高人相助,為此他已準備好付出任何代價。


    他清晨趕來,未見高人身影,自己先支撐不住,心神沉淪下去。


    當下再被救醒,稍一感覺自身狀態,頓時欣喜不已:我的心魔大誓莫非已被那位高人消解了去?


    但其稍一感應,uu看書 .uknshu.co就發現心魔大誓烙印仍在。


    天魔挾裹而來的魔氣,隻不過是被人以某種手段,暫時封禁而已。


    謝元的興奮勁陡減,舉目四顧,果然見到黑衣道人盤腿坐在紅蓮大火池裏,滾滾火焰向其侵襲,卻難傷其分毫。


    那頭黃犬就趴在火焰裏,也是毫發無傷。


    真乃神人也!


    謝元不敢怠慢高人對自己的救命之恩,走到火池邊緣,就近跪倒:“小人心神險被天魔所奪,知仙長您會來火池煉法,所以前來求救。


    本來萬念俱灰,以為已是絕路,幸得仙長出手相助,撿回一條性命!


    小人願為仙長當牛做馬,以報大恩!”


    他禮數做得倒足——謝元也不敢不恭敬,若是常人給自己搭了把手,他才懶得理會,但救下自己的乃是一尊修為至少在不垢境的強者,他怎敢不小心以待,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黑魔國的心魔大誓倒也精巧,你當時神智迷失,眼看要為天魔所奪,我便暫時封禁了魔氣,未有幫你將那誓言烙印完全消解。”雷道強者微闔雙目,語氣清淡道,“心魔大誓消解起來,倒也簡單。


    不過你看來是黑魔國官吏,貿然消去烙印,若被你之同僚上官所查,或許對你不利。


    我便沒有擅作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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