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伊克昭盟猝發反墾暴亂,什拉塔墾務局遭暴徒襲擊――局長以下十餘人遇難!》


    《內蒙哲裏木盟反墾暴亂愈演愈烈,蒙民三日內砸毀三處墾務局――眾院譚議員怒斥墾務意在斂財而罔顧民生。》


    《伊克昭盟反墾暴亂演變為匪亂!匪首丹丕爾聚眾築堡,連日毀局殺官――內蒙辦事大臣稱將嚴懲不怠。》


    《哲裏木盟蒙民不堪王公欺壓聚眾攻打王府,軾殺親王於草棚――被捕蒙民在法庭慷慨陳詞。》


    《蒙藏既為中國之土為何不行憲政?眾院張議員提議蒙藏改行府縣製。》


    《蒙藏委員梁某透露內蒙專區將改分三大行省――委員會聲稱純屬其個人觀點》


    ……


    一大疊剪報堆在養心殿客廳的禦桌上,劉雲麵無表情,手指習慣性地彈著桌麵,麵前的總理大臣張誌高、內政大臣楊正金、墾務大臣程德全、理藩大臣朱家寶等大員小心翼翼地低著頭,仿佛腳下有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活火山。


    “最近蒙古地方不大安寧,諸位愛卿可要多費神了。”


    話語中並無斥責的字眼,乍聽起來還有些勉勵的溫情,但眾大臣卻著實感到了無法排遣的惶恐――來自虛心的慚愧、真心的尊敬,或根深蒂固的畏懼。


    “程愛卿,墾務是歸你管的,你來說說,近來的抗墾暴動,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墾務大臣程德全忙拱手應道:“皇上,當年議定在內蒙古開辦墾務,實行移民實邊政策,為的是鞏固邊防、安置流民、增產糧食、以解財困。”


    “開辦墾務之前,多有當地王公私下將領地分片租給內地移民耕種,收取租金若幹,墾熟後再按年征收地租,卻不向財部交納田賦。墾務既行,有的牧場要圈墾,土地要丈放,不論生地熟地,都要逐畝一次收地價,墾熟後每年向國家交納田賦,實際上就是將原來蒙古王公的領地圈為國有。”


    “雖然為安撫王公,收到的地價會跟王公分成,但仍有部分心懷不滿的王公伺機煽動蒙民起來鬧事,此乃辦理墾務不可避免之障礙,不得不以強力手段破除之。”


    原來帝國對蒙古的統治繼承清製,以理藩院作為統治蒙古的最高管理機構,仍將蒙古地區分為內屬蒙古和外藩蒙古,又將外藩蒙古分為內紮薩克蒙古和外紮薩克蒙古。


    其中內屬蒙古是指蒙古遊牧地區不設紮薩克的旗的旗分,旗之上不設盟,旗由將軍、都統和大臣等轄之,官不得世襲,事不得自專,旗內分設總管、副總管等官員管理,由將軍等直達理藩院,實際上也就是由中央直接施以行政統治的蒙區。


    清製,一般稱瀚海以南或稱大漠以南,為內蒙古,即內紮薩克蒙古,就地域而言,東至吉林、黑龍江省界,西臨阿拉善厄魯特蒙古,南接陝西、山西和察哈爾八旗及牧場,北靠喀爾喀蒙古,東西長萬餘裏,地域十分遼闊。


    內紮薩克蒙古有部落二十四部,組成六盟,分設四十九旗。六盟分別為:哲裏木盟、卓索圖盟、昭烏達盟、錫林郭勒盟、烏蘭察布盟和伊克昭盟,各盟在清朝皆由各地都統、將軍監督統轄,去清改華後,設內蒙古專區辦事大臣,也隻是將各統轄都統和將軍的名稱改為軍分區、軍區司令而已,各旗仍舊維持每一到三年會盟一次的慣例,會理政務並檢查軍備,隨時準備為朝廷所征調。


    而外紮薩克蒙古是與內紮薩克蒙古相對而言的。清製,一般稱瀚海以北或稱大漠以北為外蒙古,這是外紮薩克蒙古的主要組成部分。外蒙古又稱喀爾喀蒙古,初分三部,即車臣汗部、土謝圖汗部和紮薩克圖汗部,雍正間增設賽因諾顏部。此外又有準噶爾、和碩特、杜爾伯特和土爾扈特、輝特、阿拉善、厄魯特、額爾濟納、土爾扈特、青海蒙古之分。


    外紮薩克蒙古以地域劃分,大體上包括另一時空的蒙古國、中國新疆天山以北、內蒙古阿拉善和額濟納、青海省部分。外紮薩克蒙古的兵民,各以將軍或大臣統之。喀爾喀四部之兵,原統於定邊左副將軍,1896年整編後改為直屬蒙古特別軍區司令;杜爾伯特、新土爾扈特、和碩特之兵,原統於科布多參讚大臣,舊土爾扈特之兵原統於伊犁將軍,1883年朝廷設新疆行省之後,土爾扈特與和碩特等部各盟旗並入新疆省,1896年後,各部兵丁編選為正規軍和民團。青海各部落,原統於西寧辦事大臣,設青海省後並入省內,由省政府、省軍區管理。阿拉善和額爾濟納之兵,不統於將軍和大臣,征調同內紮薩克蒙古。


    蒙古地區大大小小的封建主按清朝的封建等級製和爵位,分為親王、郡王、貝勒、貝子、鎮國公和輔國公,還有一至四等台吉或塔布囊。這些封建貴族爵高位尊,有的任盟長、副盟長,有的任旗紮薩克,即一旗之長,這部分人可稱管旗王公,紮薩克之職,自親王到台吉都可任職,而且是世襲的。不任公職的,可稱為未管旗王公,這部分人雖是王公貴族,但不是執政的,其待遇與管旗王公有所區別。


    此外,藏傳佛教格魯派(即黃教)的僧侶集團上層也是蒙古地區重要統治力量,外蒙古以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為代表,內蒙古以章嘉呼圖克圖為宗教首領,*和*則是黃教的最高首領,各活佛、寺院名下都有大量的土地草場,由於蒙古地區幾近一半的男性人口都出家為僧,王公貴族又無人不崇信黃教,故宗教上層的影響力十分強大,清朝皇帝通常采取冊封、賞賜、給予免稅免役特權等手段來控製他們,從宗教方麵強化對蒙古的統治。


    移民實邊之議,由來已久,自19世紀60年代起,俄、美、英、德、法等列強勢力相繼侵入蒙古地區,麵對列強侵略,帝國邊疆大吏紛紛提出“籌邊”之計。1880年(光緒六年),時任山西巡撫的帝國前總理、承恩公張之洞在上書朝廷的《詳籌邊計折》中首次提出了屯墾蒙邊的意見,繼任山西巡撫剛毅於1886年(光緒十二年)提出了更詳細的《籌議晉省口外屯墾情形折》,山西省長胡聘之於1897年(光興二年)提出《屯墾晉邊折》,這些奏折中都提到了要通過移民實邊的辦法來應付外敵、鞏固邊疆。


    1900年(光興五年),山西省長岑春煊多次上書朝廷,請求“籌議開墾蒙地”,提出先期開墾灌溉便利的烏蘭察布、伊克昭二盟之地,既可發展蒙地經濟、鞏固邊防,又可增加財政收入。


    1901年,文易內閣通過了內蒙墾務令,任命伯爵剛毅為督辦蒙旗墾務大臣,赴內蒙古西部督辦墾務,從此開始了對內蒙古地區的全麵放墾。為迅速展開墾丈工作,又特授剛毅歸綏軍分區司令、內蒙專區辦事大臣等職,以武力為後盾,在預定放墾的地區設置清丈局、墾務公司和墾務局,強迫當地王公將領地放墾,3年內即在整個內蒙古專區墾丈土地400餘萬畝,收取地價300餘萬元。


    由於涉及切身利益,部分王公牧民對墾務抱持抵製態度,與墾務機關、駐軍時有摩擦,墾務大臣剛毅往往以強硬手段處置,蒙人怨憤四起,稱之為“吃土魔王”。


    1903年中俄開戰後,為穩定內蒙局勢起見,文易內閣又以貪汙、濫用職權為名罷免了剛毅,暫停墾務,著重在已放墾的地區設置府縣,引進訓政,訓練實行與內地相同的憲政下的地方自治。


    戰爭結束後,第二次劉雲內閣決定重啟墾務,任命山西省長程德全為墾務大臣,兼任綏遠軍分區司令、內蒙辦事大臣,預定以六年為期,在整個內蒙專區續墾700餘萬畝土地,移民15到20萬戶。


    然而在1905年1月的京師變亂後,由於滿洲皇室被迅速壓製,身為臣下的劉雲突然成為皇帝,蒙古地方人心動蕩,為安撫蒙人,劉雲除了宣布蒙古各王公爵位、薪俸不變外,也要求張誌高內閣暫停墾務。但在此之前,哲裏木盟和伊克昭盟已有60多萬畝納入第二期墾務計劃的土地由地方墾務機關清丈完畢,等待放墾,張誌高內閣雖然宣布了暫停墾務,但仍堅持對已清丈的這60萬畝土地實行放墾,引發了這些土地上王公牧民的強烈不滿。


    進入8月份,哲裏木盟準格爾旗協理台吉(即代理一旗政務的高等貴族)丹丕爾首先起事,率本旗兵民搗毀了什拉塔墾務局,隨後伊克昭盟郭爾羅斯前旗的四等台吉(又稱“毫台吉”,即無隨從、家丁,財產也很少的四等貴族)陶克陶又聚眾起事,連續砸毀多處墾務局。丹丕爾與陶克陶起事後,周邊盟旗紛紛相應,部分王公趁機提出收回第一期已放墾的土地,內蒙形勢驟然緊張,如今已到了皇帝劉雲不得不親自過問的地步。


    劉雲自然無法滿意於墾務大臣程德全那單線式的應答,稍稍增強了臉上的威嚴感後,冷語道:“程大臣的意思是,隻要讓你放手用兵去鎮壓就可以了?”


    程德全低首道:“臣以為,朝廷決不可縱容亂匪為禍。據臣所知,丹丕爾、陶克陶自起事以來,勾結草原大盜白音達來,攻打衙門,搶奪軍火,勒索富商,私築堡壘,囤造彈藥,已成謀反之勢,蒙民又多受其蒙蔽,假若拖延時日,北邊必陷於大動亂之中,對國家之損耗不可估量。”


    理藩大臣朱家寶卻有不同意見:“皇上,用兵的確可以鎮壓一時,卻勢必有失人心,事情既起自那60萬畝第二期放墾地,可宣諭蒙邊,將那些土地物歸原主,再曉諭丹、陶二人繳械自首,由皇上赦免其罪,既可收民心,亦可免兵禍。”


    程德全連連搖頭:“朱大人此言差矣,墾務之行,乃是宣示朝廷有處置蒙土之權,王公之封土亦為帝國之國土,國家可封賞給王公,亦可從王公手中征收,敢於反抗者即是叛國!若是向叛匪屈服,今後王公凡有不滿者皆效仿而起兵做亂,國家之聲望,政府之顏麵,皇上之威嚴何在?墾務乃鞏固邊疆、造福萬代之大事,為眼前小平安而罔顧未來大利益,實非有抱負之政府所為。”


    程德全這番話倒是對了劉雲的胃口,撫掌點頭道:“改土歸流、移民實邊乃帝國的長期國策,各地王公世襲享有的領地乃是靠帝國的庇護而得以留存,帝國有權參與處置,王公也必須遵守帝國法律,不得阻礙治下的人民享有帝國憲法規定的臣民之權力。當前雖然為了保持國內穩定,在蒙藏的管理上暫時以沿襲舊製為主,但這種情況可能一直維持下去,蒙藏必須全麵開發改製,政治、經濟、軍事各方麵都要與內地同軌,而舊的貴族領主製度是改製的根本障礙,剝奪貴族領主的世襲領地是進行改製必須要走的第一步。”


    程德全得到皇帝肯定,感激不已:“皇上英明,匪首丹、陶二人正是地方貴族領主,因領地被圈而煽動不明真象之蒙民鬧事,這種不識大體毫無效忠之心的頑固領主,非嚴厲鎮壓不可,臣以為,當效古製,斬其首而傳四邊,以收殺雞儆猴之效。”


    旁邊內政大臣楊正金冷不防開口道:“程大人,你可想過,失去牧場的蒙古牧民該何以為生?”


    “這……他們也可以種地嘛……”


    “他們會種地嗎?有資本嗎?賣地的地價隻是分成給領主,牧民分文未得,卻失去了長期以來賴以為生的草場,你說他們能不反嗎?據我所知,支持丹丕爾和陶克陶的王公寥寥無幾,參與反墾暴動的主要是普通牧民。皇上,若不能給廣大依賴草場為生的牧民指出生路,今天鎮壓了丹丕爾和陶克陶,今後一旦再啟墾務,難保沒有十個百個的丹丕爾和陶克陶。”


    程德全微微皺了皺眉:“楊大人,這話可不像是朝廷重臣應該說的……”


    “不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又怎能抓住問題的關鍵呢?”


    對於思維上存在絕對代溝的古代人,這句話大概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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