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已經記不起自己上一次親自批複大臣的上書是什麽時候了,不過今日耐著性子批複了幾卷,兩眼便感到一陣疲乏,揉了揉蹙起的眉間,微歎了口氣,輕輕將上書放到一旁。


    “蹇碩!”劉宏站起來,衝著宮門外喊了一聲。


    “皇上,有何吩咐?”不多時,蹇碩匆匆趕了過來,他如今雖掛名在西園禁軍,然劉宏偏愛他的聰明伶俐和與眾不同,讓他平日依舊行走在宮中,不用到軍營。


    “嗯,近日長安城內是否…”劉宏本想問這些日子長安城中是否又出了什麽新奇的玩意,不過旋即想起自己才下定決心要振作起來,做一代如武帝般的明君,便改口道,“西園禁軍如今情況如何了?”


    西園禁軍是才成立的新軍,其中兵士良莠不齊,有王公大臣的權貴公子,也有世族大家的二代士子,當然更多的是從各州召來的良家子弟。


    “如今西園禁軍每日操練,不少士卒都已經漸漸熟練各種軍陣,想來過不了多長時間,便能成為我大漢的一支勁旅,為皇上開疆辟土、立不世之功!”蹇碩顯然知道劉宏會問禁軍之事,早已想好了如何回答。


    “好!”果然,他的這一番話讓劉宏龍顏大悅,不住頷首,不過俄而劉宏又微微皺起了眉,開口問道,“那童英呢?”


    “童校尉每日吃住都在軍營之中,操演也大都親力親為,軍中士卒對其人倒是頗為心服。”蹇碩自然是知道童英在校場當眾拒絕劉宏賜婚之事,不過他更清楚萬年公主對此子青眼有加,心思靈活的蹇碩思前想後,決定隻挑好聽的說,以免他日那刁蠻的公主找自己的麻煩。


    “嗯,是麽?”劉宏輕聲應了一句,便不再開口。對於這個童英,劉宏心中自然還是有氣,不過卻沒有找到好的由頭發泄出來,何況此人是盧植一手帶出來的,還在廣宗平定黃巾賊時立下大功,如今盧植生死未卜,劉宏對他稍有愧疚之情,順帶對童英的厭惡也少了幾分。


    “見過父皇。”劉宏正思慮著,門外卻傳來一個清脆的孩童聲音,他循聲望去,一個不過十來歲的男孩正站在宮門口,手上端著一個瓷碗,怯生生地望著自己,看上去頗為柔弱。


    “參見辯皇子。”蹇碩甫一見到來人,趕緊躬身行禮道。


    那男孩便是劉宏的皇長子劉辯,說他柔弱,並非是身體上的單薄,而是在相貌上,氣質上的柔弱,仿佛帶著一股嬌貴的氣息,像是養在高宅深院中的花朵一樣。


    “進來吧。”看到自己這個兒子,劉宏似乎反倒沒了精神,隻是揮了揮手,有氣無力的說道。


    “父皇,天色已晚,您要小心龍體,不要太過勞累才是。”劉辯小心翼翼的走到劉宏身邊,將手上的瓷碗放到案上,輕聲道,“這是母後為父皇您熬的蓮子羹。”


    劉辯的母親便何氏,也就是大將軍何進的妹妹何皇後。在劉辯出生之前,靈帝的皇子們都已夭折,所以他出生後沒有養在皇宮中,而養在道人史子眇的家裏,也不敢叫他的本名,稱他為“史侯”。


    “好了,朕知道了,你去吧。”劉宏不耐煩的開口道。


    劉辯努了努嘴,本想還說點什麽,不過最終卻是拱手答了聲,再快步走了出去。


    望著劉辯離去的背影,劉宏搖了搖頭,失望之色溢於言表。


    劉宏也已過了而立之年,年少即位的他到現在也沒有立太子的想法,不是他刻意拖延,而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劉宏有兩個兒子,其一便是由何皇後所生的皇子劉辯,另一個則是王美人所生的劉協。


    劉宏打心底裏是不喜歡長子劉辯的,他總覺得這個兒子太過柔弱和嬌氣,絲毫沒有帝王應有的威儀,反而更喜歡聰明伶俐的幼子劉協一些。


    可是廢立太子並不是件小事,事關大漢朝的社稷,劉宏不得不想得更多一些。劉協的生母王美人生下了皇子協之後,便突然死去,而何皇後出身屠戶之家,性情中有一種彪悍之氣,將紛亂的後宮理得井井有條,再加上這何皇後也是天生媚骨,甚有誘惑的手段,劉宏對她頗為寵愛,否則也不會將她的兩個哥哥許以高官厚祿,特別是何進,更是因為揭發黃巾謀反有功,成為位高權重的大將軍。


    思前想後,劉宏也隻能將立太子之事暫時拖延下去,或許等到劉協再長大一點,抉擇便更容易一些。


    蹇碩見劉宏臉上神情變幻,知其在想心事,而且必定與辯皇子有關,而這些事情自然沒有他開口的地方,隻能拱手侍立在一旁。


    “參見皇上。”不多時,門外卻是又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劉宏再次抬起頭來,一位雍容華貴的女子正朝自己款款走來,正是剛才離開的皇子劉辯的生母何皇後。


    “臣妾剛才聽皇兒說皇上您還在操勞,他關心皇上你的龍體,臣妾便來看看您,叨擾了皇上處理政務,還望您勿怪。”何皇後笑語嫣然的對劉宏開口說道。


    “愛妃這話說得便見外了,朕還要謝謝你這碗蓮子羹呢。”對於何皇後劉宏還是頗為寵愛的,指著案上的瓷碗,笑著答道。


    “你先下去吧。”何皇後瞥了眼束手侍立在一旁的蹇碩,揮手說道。


    “喏。”蹇碩恭敬的行了一禮,快步退了出去。


    “皇上如此勤勉,臣妾見了,亦是心中感動,不過皇上你貴為天下之主,可要注意保重龍體。”何皇後端起那碗蓮子羹,舀了一勺,吹涼後放到劉宏嘴邊,開口道。


    劉宏笑著搖了搖頭,還是一口將勺上的蓮子吃了下去。


    “對了皇上,臣妾有件事想要求皇上應允。”何皇後再舀了一勺蓮子羹放到劉宏嘴邊,卻又忽然開口道。


    “哦,什麽事,愛妃但說無妨。”劉宏淡淡一笑,開口說道。


    “辯兒如今年歲也不小了,隻是身子向來柔弱,如今雖隨名師修習劍技,然而有劍無膽,學了又能有什麽用…”何皇後緩緩說道。


    “愛妃的意思是?”劉宏望向她,皺眉道。


    “不若讓他到軍營中錘煉一番,或可洗去鉛華,讓辯兒的個性真正堅強起來。”何皇後正色說道,其實此話她原本是想讓劉辯自己對劉宏說的,不過劉辯剛才卻是始終不敢對自己的父親開口,可見其性格之柔弱,劉辯說不出口,何皇後也隻能自己特地前來請求劉宏了。


    “這…”劉宏微眯起眼,並沒有立刻回答。


    “皇上意下如何?”何皇後見劉宏不答,接著追問道。


    “嗯,辯兒年歲尚幼,此事容後再以吧。”劉宏沉吟片刻,卻是給出了這麽個答複。


    何皇後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撅著嘴輕聲道:“臣妾知道皇上你不喜辯兒柔弱,如今…”


    “好了,此事我會考慮的,愛妃就不必多言了。”劉宏微皺眉,不悅道。


    何皇後見劉宏有些不高興了,隻好悻悻離去。


    劉宏端起那碗吃了一半的蓮子粥,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卻沒有吃到口裏,反而歎了口氣,將勺子放回碗內。


    劉宏何嚐不知道何皇後的心思,說什麽磨練辯兒心性是假,讓辯兒進到軍營中交好軍中將領才是真。而劉宏如何會讓她如願,若真讓劉辯得到了軍隊的支持,那麽自己這皇位不想傳給他也不行了。


    正是思慮及此,劉宏才會說自己要考慮,不自覺的想起剛才劉辯那欲言又止的怯懦模樣,劉宏不禁覺得一陣心煩意亂,這大漢朝的江山怎麽能交給這樣一個懦弱的人?


    “蹇碩!蹇碩!”劉宏忽然高聲喚來蹇碩。


    “皇上有何事吩咐?”蹇碩敏銳的察覺到何皇後走後,劉宏心緒顯然變得有些不佳,不知這皇上又為何傳召。


    “蹇碩,你說朕老了麽?”劉宏卻是忽然開口問道。


    “這…”蹇碩顯然沒想到劉宏會有此一問,他如何敢妄自談論天顏,當下嚇得跪在地上開口道,“臣不敢議論!”


    “朕讓你說,你便說!”劉宏有些不耐煩的開口道。


    蹇碩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抬起頭來飛快的掃了劉宏一眼,又迅速的低下頭去,結結巴巴道:“皇…皇上您正值…值春秋鼎盛之年,又…又如何會老呢。”


    “是麽?”劉宏聞言,卻是自嘲的一笑,喃喃道,“既然朕還不老,為什麽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要為朕安排身後之事和即位之人了呢?”


    蹇碩聞言大駭,顯然是明白了劉宏心緒不佳的原因,不過作為宮中的老人,他早就明白了哪些事他能夠知道,哪些事不該他知道。所以,此時的蹇碩隻是伏身在地,似乎剛才這宮殿中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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