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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煮雞蛋?”


    “是築基丹……”


    王衝將上一世所看的各類修真修仙小說亂七八糟一鍋燴,聽得趙申腦子發暈,兩眼發花。


    “聽起來是金丹道的法門,難道你看的是張紫陽的道經?不,又不像張紫陽的根腳,這般胡亂,莫非是什麽人編出來哄鄉野村夫的?”


    接著這話就證明,趙申這真君,確是正宗道門出來的。


    王衝暗道,你們道門那些道經,大多不也是編出來哄世人的麽?


    他擺出一副不負責任的姿態道:“這些東西都是我自古書上看來的,真君也知,我回魂前有過目不忘的神通……”


    “亂雖亂,這修為層次,似乎倒有的分說……”


    王衝所言的什麽層次是上一世的想象家們百般錘煉而出的,惹得趙申撓心不已。


    “既然你也道回魂之事,便是認了招魂之事。隨我入山,將你記得的道經盡數寫出來!尤其是那築基丹的煉法!”


    此時趙申已翻了臉,像是入了魔道一般。


    王衝正等在這裏:“真君,山中可有上好的紙墨筆硯,容我書寫?衣食可足,可有人伺候盥洗,讓我有精神書寫?”


    趙申嘿嘿一笑:“你小子講究恁的這般多?修道自要清心寡欲……”


    王衝打斷他道:“修道若是得不了長生,便也求榮華富貴,這不正是真君方才所言?若是此時便能安享富貴,又何須自苦?現今天下,道門大盛,這盛的難道不是塵世?就該趁此大好之時入世修,而不是避入山中清修啊。”


    看看八難那如乞丐裝般的道袍,再看看自己一身洗得發白的道袍。趙申幽幽一歎。想起了什麽,趕緊一口吹熄了香燭,昂首道:“法門不成,怎能入世?道法修煉尤重錘煉心誌,怎可在此時惑於俗欲?”


    王衝步步緊逼道:“真君,既是錘煉,不錘怎麽煉?若是不知俗欲是怎般模樣,又怎知不被惑住?便如八難……若是早知關撲之害,今次又怎會把錢全部花在了關撲上?”


    一邊那八難叫道:“俺沒有關撲!俺喝那酒時。你還在……”


    趙申和王衝同時豎起手指,八難咬著牙,將滿腔憤懣吞回了肚子。


    “修心如行舟,不識水,又怎能逆水而行。你說得也有道理,隻是……”


    趙申的思辨能力自非常人,王衝所言也隻是台階,看看他們師徒倆這般模樣,也知他們不入世修,是不能,而非不願。直白說。沒本事撈錢,窮得一逼。


    見趙申強撐著顏麵,王衝心說,為了解困。自己就送佛,不,送神仙送到底吧。


    想到了一處地方,他言辭懇切地道:“小子近得一處廟觀。正愁無大德主持。真君願起香火,入駐修行。小子便將那處廟觀送於真君。”


    趙申背對著王衝,肩膀微微一抖,顯是心動了,可他依舊搖頭道:“我西川神霄派,如今最缺傳繼法門的弟子。前幾個弟子都資質不堪,還有如七難那般背師忘祖之輩,八難又稟性難移。與廟觀相比,我更看中你這個弟子。”


    七難是誰,王衝可不關心,聽起來像是很傷了這老道一番。他就擔心這老道真鐵了心抓自己入山,也顧不得沾染上道門關係,讓步道:“若是真君願下山主持道觀,小子願拜在真君門下,做俗家弟子。”


    “俗家弟子……”


    老道嘀咕著,正天人交戰,卻聽殿外嘩啦啦一陣響動,有人高呼道:“裏麵的劫匪聽了!這裏已被團團圍住!隻要交出二郎,此事就當揭過!如若不然,明年的今日,自會到你們墳前上香!”


    一聽是王世義,王衝鬆了口氣。可沒等他和老道反應過來,已滿肚子鬼火的八難怒喝一聲,輪著哨棒就衝了出去。


    哨棒撞擊,人聲呼喝,殿外一片嘈雜。王衝捏了捏一直揣在腰間的解腕小刀,看向老道,老道卻也正看住他。


    “你父親……言而無信,小人!”


    老道動了氣,顯然是之前已通過什麽渠道給王彥中傳了消息,知會了他在這裏,卻不料被王彥中賣了。


    “強人所難,也是小人。”


    王衝雖然很讚同老道對父親的評價,但麵上還得維護。


    殿外喧嘩聲更盛,老道白眉白胡子一陣抖,猛然搶前一步,揪住王衝的衣領道:“方才你的話還作數麽?”


    王衝將指向老道的刀尖側開,想了想,點頭道:“當然作數。”


    老道再道:“你還得給我默寫那些道經!”


    王衝也道:“那真君你可得發誓,不能反悔,再抓我入山!”


    老道點頭,鄭重地道:“若貧道反悔,便由九霄神雷劈散了神魂,此生再修不得道!”


    王衝趁熱打鐵,拱手拜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老道吹胡子瞪眼,顯然對這結果很不滿意,可一麵受人逼,一麵又受王衝所言道經的誘惑,不得不勉強接受。


    兩人達成協議,出殿一看,王衝暗抽一口涼氣。


    地上七零八落地躺著人,正翻滾著呻吟不止,其他人則縮在一邊,臉色駭異,就王世義還揮著哨棒跟那八難戰作一處。


    兩人的哨棒都是又粗又長,揮舞間風聲凜冽,撞擊時沉悶震心。王世義身材高大,力道沉猛。但在八難麵前,卻如小兒一般笨拙。不時腰腿手臂挨上一棍,可這壯漢卻咬著牙一聲不吭,埋頭急攻八難。


    再見八難步伐穩健,身形沉凝,每一招毫無花巧,卻不非光靠蠻力,動作幹淨俐落,讓王衝有一股不是在揮棒,而是在舞槍般的錯覺。


    “八難住手!”


    “世義哥住手!”


    王衝和老道同聲呼道,兩人正持棒相擊,轟的一聲,兩根哨棒撞在一處。兩人啊呀呀地呼喝出力。卻見八難手臂一滑,出腳一挑,王世義偌大身形竟然高翻而起,被八難挑過了頭,蓬的一聲,結結實實摔在地上,砸起老大一團煙塵。


    “王世義!”


    壯漢又一跳而起,麵目猙獰地又要衝過去,顯是被打出了真火。王衝趕緊喝住。


    八難伸腳挑起王世義的哨棒,此時王衝才發現,兩根哨棒竟然頗為相似。


    端詳了這哨棒片刻,八難看向王世義,目光已無早前的憨直。他沉沉問道:“你不服?”


    王世義喘著粗氣喝道:“服個鳥!”


    八難笑笑,掂掂那哨棒道:“可你連這東西是啥都不知道,還跟俺打?”


    別說王世義,王衝都愣住了,這哨棒是什麽?


    八難正要說話,老道卻喝道:“八難!記得你現在叫八難!”


    愣了片刻,八難忽然向老道跪倒:“師父。徒兒想收一個徒兒!”


    老道看了八難好一陣,再看看王世義,搖頭道:“時機未到……”


    這兩師徒,收徒有癮……王衝心有所感。看看王世義,王世義撓撓頭,怒火熄滅,更覺得後背開始發涼。


    八難收徒未成隻是個小插曲。既有了協議,大家也就化幹戈為玉帛。之前被八難傷了的保丁。大多隻是皮肉傷,有幾個關節脫臼,八難順手就正了,讓王衝對八難的來曆更生疑惑。但具體有什麽內情,老道和八難不說,王衝也不好問。


    一幫人回了海棠渡,已經黃昏,王衝安排老道和八難在海棠樓住下,交代林大郎一早派人領老道和八難去那處地方,巡視他們的“道觀”,然後與王世義等人匆匆回家。


    “那個八難,像是殺過人!”


    路上王世義這麽說著,王衝投去疑惑的目光,王世義補充道:“不是那種劫殺民人的盜賊。”


    “是當兵出身的?”


    王衝恍然,王世義卻搖頭道:“不,我可沒見過這般凶狠厲害的赤佬。”


    想想蜀中便是禁軍,也都是酒囊飯袋,再記起那八難的關西口音,王衝了悟,原來如此。


    回到家中,在林中小屋裏找到王彥中,王彥中板著臉看書,見到王衝,哦了一聲道:“你回來了。”


    王衝點頭:“我回來了,爹……就沒其他要說的?”


    王彥中目光躲閃了好一陣,才頹然道:“那時就想著死馬當活馬醫,便是讓你去當和尚,我也得應了。”


    王衝聲調提高三分:“我要問的不是這個,爹,不管是什麽事,你作便作了!天大的事,兒子也會扛下,可你不能不跟兒子通個氣吧?”


    王彥中咳嗽了好一陣,終於惱羞成怒,拍著桌子道:“你這是找爹問罪來了!?”


    王衝毫不示弱:“子不教,父之過,父有過,子規之,不行嗎!?”


    “後半句哪裏來的?”


    “從古書上看來的……”


    父子倆在書屋裏吵吵,四個小腦袋擠在窗下聽著。


    香蓮憂心地道:“衝哥哥這般頂撞伯伯,會不會挨板子啊?”


    虎兒嗤笑道:“爹要打二哥,便是爹輸了,爹可丟不起這個人。”


    瓶兒道:“我在擔心爹爹被罵得抬不起頭,躲進屋子生悶氣。”


    玉蓮大眼瞳裏閃著興奮的光彩:“衝哥哥好厲害!”


    瓶兒再道:“二哥當然厲害!對了,晚上要不要二哥給你們講故事?”


    香蓮捂臉道:“哎呀,好沒羞!”


    玉蓮卻道:“什麽故事?我想聽!”


    四個小家夥嘀嘀咕咕低聲竊語,王衝王彥中兩父子的罵聲一浪高一浪低。拍桌子摔書聲不斷,而話題也變了,隱約能聽到“巧姨娘”、“那婆娘”等語,到最後,還是王彥中摔門而出,一邊走一邊嚷道:“以後別跟我說話!”


    王衝走出書屋時,四雙亮晶晶的眼睛盯住了他,他嗬嗬笑道:“不跟他說話,就跟你們說話。對了,香蓮玉蓮,想不想聽故事?衝哥哥降服老妖道的故事?”


    虎兒瓶兒,連帶玉蓮都歡呼一聲圍了過去,香蓮扭了扭小蠻腰,低著腦袋,磨磨蹭蹭也挨了過去,這一夜,書屋裏油燈長亮,笑聲不絕。


    天明時,幾乎等同瓦礫的河神廟廢墟前,老道趙真君抖著白胡子,原本紅潤生光的麵容失了血色,咬著牙跺著腳地罵道:“王衝小兒!竟敢欺我!”


    八難拄著哨棒,語調隱含同情:“師父,要不要試試那三杯醉?”手機用戶請到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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