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崖,朝陽峰。


    此地高聳入雲,拔地而起,宛若大地朝著天空上神祇深處的一隻手掌,峰頂之上矗立著一座漢白玉的高大牌樓,待到日出東方時站在牌樓正麵,太陽正巧從牌樓後冉冉而起,令得整座樓都閃閃發光,當真是渾然天成一般。


    這就是天下聞名的日月神教總壇。


    在這總壇之中,就是近十年來崛起,自號日出東方、唯我不敗,隱隱有大明江湖上第一高手之稱的“東方不敗”其人!


    此人從前自然不是叫這個名字的,但他自暗算了任我行,開始修行了那《葵花寶典》,神功大成,性情扭曲,以至於改名換姓。


    而天下之大,向來是臥虎藏龍,能人輩出,許許多多的人物一聽這樣的稱號,哪裏能夠忍受?一時之間,前來挑戰的自然是絡繹不絕,其中不乏有成名多年的耆宿、身經百戰的宗師、出身名門的高手,但卻無一能勝過東方不敗的。


    自此以後,東方不敗固然名揚天下,日月神教自然重振威勢,而葵花寶典四個字,終於也成了江湖人夢寐以求的神功寶典。


    而今日,任我行被李忘塵所殺的信息,也傳到了這裏。


    平靜的黑木崖上,忽然傳來了一陣喧囂。


    那是一個少女的腳步。


    她手持長鞭,衝了刀陣,闖了槍陣,攜著一陣狂猛的氣勢,接連打倒了上百人,終於來到了最深處的宮殿之中。


    但見這宮殿闊不過三十來尺,縱深卻有三百來尺,長端彼端高設一座,上麵空無一人,本來卻是東方不敗的位置。殿中無窗,殿口點著明晃晃的蠟燭,空空的作為旁卻隻點著兩盞油燈,兩朵火焰忽明忽暗,相距既遠,火光又暗,令整座宮殿都幽暗神秘。


    “東方教主,東方教主!”


    那女子年紀輕輕,容貌秀美,看上去如一位大家閨秀一般,可武功居然不弱,若放到了江湖之中,也有六品修為,足可以縱橫睥睨了,但她一進入宮殿之中,當即就跪倒了下去,“盈盈有要事相告,請求教主一見!”


    此女正是任我行的女兒,任盈盈。


    嘩啦啦——


    在任盈盈身後,一大群披甲執銳的武士已包圍了整座宮殿,他們人數眾多,經過嚴苛訓練,隻是任盈盈一人身份奇高,無人敢傷,這才殺出來了。


    武士們包圍了這座宮殿,卻忌憚東方不敗的威風,沒有一個人敢進來。


    “退下吧。”忽然,一個浩大威嚴的男聲傳了出來,“日後任大小姐出入,你們不必阻攔。”


    說話間,自宮殿堂後,走出來一個身形魁梧,滿臉虯髯,形貌極為雄壯威武的男子。但見他三十不到的年紀,不怒自威,目光有神,隻是舉手投足之間,有些陰惻惻、柔綿綿,難以形容的鬼氣妖氣。


    那些武士們聽了這聲音,沒有一個不麵目肅然的,一下子如潮水般褪去。


    而任盈盈一路衝到這裏,也將真力用盡,一見此人,蒼白虛弱的臉色立即露出了笑容,“教主,您可算願意見見侄女了!”


    東方不敗背負雙手,麵色如常,走到了宮殿最深處的座位之上,“任大小姐,咱們叔侄之間,何以如此大禮?快快請起吧。”


    坐下之後,似乎和這座位融為了一體,周圍火光跳躍,讓他那張極為男人的麵孔扭曲變化。


    任盈盈仍跪著,像是膝蓋下生了根似的道,“盈盈乃神教中人,若見了教主,本該俯首稱臣,以示尊崇。”


    東方不敗道,“可自任教主失蹤以來,你便從未對我磕過頭、行過禮,也隻稱呼我為代教主。你可知道,因你這般頑固的態度,多少教中兄弟仍然不服,令我頭疼許久?”


    “盈盈錯了,請教主責罰,請教主責罰,請教主責罰……”


    任盈盈聽到這裏,渾身一顫,忽然猛力磕起頭來,一下,兩下,三下,每一下都用力無比,直磕得乓乓作響,聲音響徹在整個空曠開闊的宮殿之中,來回蕩漾。


    隻在第三下的時候,任盈盈的腦袋就已經破了,滿頭是血,鮮血順著頭發一滴一滴流淌下來,在黑石磚的地板上點點滴滴地塗抹著。她卻還是恍若未覺,繼續磕頭。


    而在第十三下的時候,東方不敗忽然揮了揮手,“好了,任大大小姐何必如此,停下吧,我原諒你了。”


    任盈盈還想要繼續磕頭,可一股氣勁已伴隨著這一揮手之間,來到她額頭之前,宛若氣墊一般,柔弱軟綿,極為舒坦。任盈盈一頭栽了進去,甚至能感覺到一種癢癢的、涼涼的感覺,鑽進了自己頭頂的創口處。


    她想要動,東方不敗輕聲道,“不動,我給你治傷。”


    任盈盈果然不能動了,她的全身上下,都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給禁錮製服,似乎是被點了穴,可渾身上下真氣轉了一圈,並未有任何穴道被製住。


    而且東方不敗距離她起碼有二三十丈,什麽淩空點穴能有這番功力!?


    任盈盈心下駭然,她到底是小看了東方不敗的武功。


    與此同時,心底也升起某種嗜血的歡欣,東方不敗雖然是她的大仇人,但此時卻是武功越高越好。


    不過,她還是很不明白,東方不敗所說的治傷是怎麽回事?


    過了片刻,任盈盈隻感覺頭上的奇特感覺消失了。


    東方不敗笑道,“你摸摸看。”


    說話間,那股囚禁桎梏任盈盈的神奇力量也消失了,任盈盈伸手摸摸腦袋,大驚失色,“這……”


    隻因這一摸之間,剛才磕破的傷口,竟然消失了,其中皮肉平整、完好無損,除去一些流淌出來的鮮血,全無半點受過傷的樣子。


    東方不敗站了起來,“小侄女,你不懂,武功的最高境界,絕非單純的打打殺殺,而是天人化生、滋養萬物的道理。我也是最近幾年才領會到,當年對任教主所做的事情,的確是我錯了,十分之抱歉。”


    他一邊說,一邊跨出一步,說來奇怪,他跨出那一步的時候,雙手已經伸了出來,做了個扶人的動作,可他身前明明空無一物,這實在讓任盈盈摸不著頭腦。


    而下一個呼吸,她就明白了。


    因為就在東方不敗做完這個動作之後,眼見一花,一雙手已經到了身前,攙扶起了自己。


    任盈盈呆了一呆,懵懵懂懂地站了起來。她的目力足可以堪比飛鷹,可仍然無法跟上東方不敗的足跡。更可怕的是,這絕非速度太快,因為速度越快,聲勢越大,這是常理,可東方不敗卻無聲無息之間跨越三十多丈,宛若真的隻是走了一步。


    那種輕功,甚至都不像是在移動,而是跨越了空間。


    東方不敗攙扶起任盈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兒,道,“咱們許多年沒見了。”


    任盈盈道,“是盈盈無禮,避開了教主。”


    東方不敗道,“我知道你對我隻是虛與委蛇,你已聽說了任教主之死訊,是麽?”


    任盈盈身子一顫,雙眼一紅,再也克製不住,厲聲道,“是,是!盈盈懇求教主,為我父親報仇!我要殺了那個叫做李忘塵的小子,我還要滅了整個華山派滿門!”


    東方不敗歎了口氣,“任教主雄才大略,英雄人物,卻練就了邪功,以至於被一後生所殺,實在可惜可歎。他脫困之初,也帶上了向左使和十幾二十名高手,找了我一次,被我殺退,我念及舊情,饒了他倆一命,希望他們帶著你退隱江湖,卻沒料到他還是執念過深啊……”


    他的話語,在任盈盈聽來,甚是刺耳,猶如貓哭耗子一般。


    她忍不住心想:你東方不敗武功是天下無敵,可彼時那一次刺殺,有青龍會相助,十來名武功和我爹爹相當的人物,你又怎能掌控全局,還饒我爹爹一命?我爹爹能逃,是他的本事。他現在死了,你沒了威脅,足以坐穩江山,心中歡喜無限也就罷了,還自吹自擂,粉飾自己,真是無恥!


    這當然是合理的推論,但任盈盈轉念一想,又想到剛才東方不敗製住自己、治療傷勢、一步破空,種種表現,好像真和他所說的相稱,又忍不住半信半疑。


    她又緊接著道,“教主若能答應,屬下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東方不敗若有所思,“任大小姐,我雖不讚同你的複仇想法,但要說請你幫助,確有其事,隻是一直不好開口。”


    任盈盈道,“教主但說無妨。”


    她說話時聲音已顫抖了,因為此時此刻,她所擁有的籌碼也無非兩樣東西:一樣是日月神教的正統性;另一樣就是她長成如今這般年紀的青春肉體。


    但到了此時,她心中隻有複仇,已下定決心,為此寧肯付出自己最珍貴的一切。


    東方不敗看了她兩眼,笑了笑,“任大小姐,你跟我來。”


    說罷,他轉過身去,任盈盈立刻跟了上去。


    一路上,東方不敗居然還很有閑心地聊了聊天,他看起來是個彪形大漢,實則說起話來細聲細氣,好像很溫柔、很和藹,“任大小姐,我的稱號是什麽?”


    任盈盈扯了兩下嘴角,笑著奉承道,“自然是日出東方、唯我不敗,東方不敗教主。”


    她說話已盡量想要熱切,可仍有一些諷刺的味道。


    東方不敗渾不在意地笑道,“那你可知道我在此之前的本名?”


    任盈盈愣了一愣,她還真不知道這個,在她極小年紀的時候,東方不敗隻不過是風雷堂的副香主,人微言輕,根本未入得任盈盈眼中。等到她稍大一些,懂得事了,東方不敗又已經篡權奪位,將任我行暗算,然後改名換姓,自然更沒人提起之前的名字了。


    東方不敗道,“你不知道?我俗家姓楊,我以前的名字,是楊蓮亭三個字,你伸出手來,我寫給你。”


    任盈盈心驚膽戰,忍著惡心伸出手去,隻覺得東方不敗手指在掌中寫字,立刻全身一陣肉麻。


    東方不敗寫完之後,似乎有些感歎,“你記住了嗎?希望你能一直記住,這世上還有楊蓮亭這個人。楊蓮亭是東方不敗,東方不敗卻不是楊蓮亭。”


    這話莫名其妙,任盈盈又一愣。


    但還沒來得及問,兩人已穿過了暗道,來到了一處鳥語花香、天光堂堂的所在,竟然是一處花園。但見四周紅梅綠竹,青鬆翠柏,布置得極具匠心,池塘中蓮花朵朵,池旁有四隻白鶴,中央一座精致的小舍。


    忽然,小舍內傳來了一個女童的聲音,“楊蓮亭,你來了?”


    任盈盈吃了一驚,這地方怎麽會有個女童?


    沒等她細想,東方不敗已笑道,“是啊,小東方,我又來了。”說話間,已帶著任盈盈走進了小舍。


    房內花團錦簇,一張小床,一套桌椅,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坐在椅子上,正拿著一根竹炭畫畫。


    她抬頭一看,對著東方不敗笑道,“楊蓮亭,你好呀,楊蓮亭。”


    又看了一眼任盈盈,“她是誰?”


    任盈盈愣了一愣,她本以為這女童是東方不敗所疼愛的後輩,隻是不為人所知。但女童一口一個楊蓮亭,似乎東方不敗同輩論交一般,這又是何解?


    東方不敗道,“這是你任姐姐,是咱們日月神教前任任教主的女兒。”


    女童點點頭,對任盈盈道,“原來如此,任姐姐好,咱們神教日後統一天下,少不了你我相互扶持。楊蓮亭死後,我繼任教主,我封你當我的光明左使,為我開疆拓土。”


    任盈盈聽著又是好笑,又是驚駭,一來這女孩兒說話固然老氣橫秋,但自帶一股稚嫩幼稚的味道,把一切都看得十分簡單,的確是孩子思維,反而顯得可愛;二來卻是一下聽聞“楊蓮亭死後”幾個字,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湧,直透到天靈蓋上,整個人僵直不動,隻看著旁邊的東方不敗,一句話也不敢說。


    東方不敗卻還是笑著,好像沒有聽到一般。


    女童看她沒有回答,也不生氣,隻是搖了搖頭,“原來是個傻子,這怎麽做得了我的光明左使者?”


    東方不敗笑道,“她隻是攝於你的威嚴。”


    女童想了想,點頭道,“沒錯沒錯,我是東方不敗,人們怕我也是應當的。”


    說完了也不管任盈盈,自己繼續作畫。


    任盈盈頭昏腦漲,迷迷糊糊,被東方不敗拉出小舍。


    兩個人來到了遠處,她這才苦笑道,“教主,這、這到底是……”


    東方不敗道,“我說過,楊蓮亭是東方不敗,但東方不敗不是楊蓮亭——裏麵的那位,才是真正的東方不敗。”他說完之後自己也笑了,“你一定不明白我在說什麽,這其實和葵花寶典有關。”


    或許是任我行已死,而凶手又不是對方,或許是對方的態度一直很和氣,又或許是迄今為止所受的驚嚇太多太多,任盈盈和東方不敗這大仇人相處久了,居然也不是很怕了,歎了口氣道,“如此複雜,我怎能明白……”


    東方不敗道,“我慢慢解釋給你聽,你可知道我日月神教的前身?”


    任盈盈道,“這自然是天下皆知的,那就是昔日襄助洪武天子,建立當今大明的明教。據聞當時的明教教主不過二十歲年紀,武功卻已經是驚天動地、震古爍今,東方教主雖稱不敗,若遇上了他,隻怕也不能不敗。”


    她自幼觀看教中記載,對張無忌其人非常崇拜,此時說到他時,雙眼都在放光,更說出了不當言論。


    東方不敗竟還點了點頭,承認此事,“沒錯,以我現在的功力,隻怕還不是當年張教主的敵手,更遑論今日的張教主了——不過這也是正常的,因為葵花寶典的根源,本就是張教主的‘九陽神功’。”


    任盈盈愣了一愣,一句話脫口而出,“葵花向陽。”


    東方不敗笑道,“任大小姐果然聰慧,正是葵花向陽的道理。咱們先講張教主的九陽神功,此功乃是天道運轉,無人所創,自成秘籍,雖陰陽相濟,卻要以純陽至陽為根基出發——而這根基所在嘛,女人是沒有的,隻有男人有。”


    任盈盈聞言一愣,臉色一紅,眼睛朝著東方不敗的下身看去,“啊,我想……我想我已明白了。”


    東方不敗倒一點不害臊,“但這天成神功,陽力何其澎湃恐怖,世上凡俗之輩,無人能夠抵禦,任你是何等天縱奇才,都是一練即死,一練而焚。饒是如此,也讓江湖中人好一番爭奪,引起腥風血雨,後來被張三豐真人收集得到,他雖是個驚天動地的人物,卻也未練成這九陽神功,便演化成了純陽無極功,雖能給世人自如修行,卻也威力大減,饒是如此,也已是武當山上壓箱底的幾門功夫之一了。”


    任盈盈疑惑道,“那張無忌教主的九陽神功……”


    東方不敗道,“張教主自小受了玄冥神掌之寒毒,毒入骨髓,幾乎是個寒體,因而能修成九陽神功,抵禦其中的熱力,苦修數年,終於武功大成。”


    任盈盈驚道,“就這麽簡單?”


    東方不敗笑道,“世上道理往往都是這麽簡單,但事後有人想要複製此法,卻發現玄冥神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張真人這樣的絕代大宗師經年護持不息,將玄冥神掌的寒毒融入骨髓經脈丹田之中,幾乎和張教主自身化作一體。玄冥二老這樣的高手好找,玄冥神掌這樣的掌法也不少,但古往今來,張三豐又有幾個?”


    任盈盈歎了口氣,“一個也嫌多。”


    東方不敗道,“後來大明既成,明教改名,張教主思量自己一生絕學,便隻傳下了全套九陽神功和半套乾坤大挪移,這你也是知道的,但曆代明教教主,又有誰能有張教主昔年得天獨厚的條件,自然無人練成。”


    任盈盈醒悟道,“難怪我爹爹去練了吸星大法,以至於走火入魔,被奸人所害!”她說到一半時心驚膽戰,因為她本來指的是李忘塵,可東方不敗好像也能算。


    東方不敗像是沒聽出來,道,“但神功寶典具在而無法練成,這實在讓本教前輩無不憤慨,尤其是自大明成立,本教因昔日因緣,頗受朝廷‘照顧’,以至於處處掣肘,每況愈下,最衰弱時候,日月神教隻能算是江湖二流門派,甚至連黑木崖都被人占了去,真可謂是奇恥大辱!任大小姐,你說在這種情況下,身為神教中人,應當如何?”


    任盈盈道,“自然是加緊練功,在江湖上占得一席之地了。”


    東方不敗點頭道,“沒錯,這就是前輩們所想的辦法——於是葵花寶典應運而生。葵花寶典,就是我們日月神教的人練不成九陽神功,於是選了另一條道路,去強行練成九陽神功的辦法!”


    任盈盈疑惑道,“另一條道路?”


    她更疑惑的是:真有這所謂前輩們想出來的另一條道路,爹爹怎麽不用。


    東方不敗苦笑一聲,比劃了一個手勢,“那就是……切掉。”


    任盈盈愣了一愣,眼睛逐漸下移,好半會兒了才驚叫一聲,“切掉!?”


    東方不敗點了點頭,她又道,“是那裏!?”


    東方不敗又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竟然取下來一片,“這個是沾上來的。”


    一時沉默了許久許久。


    任盈盈目瞪口呆,似乎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東方不敗幹脆也不管她,繼續說了下去,“此法雖然別出心裁、劍走偏鋒,但其實暗合道理。九陽神功修煉之時,陽力自人體至陽之處迸發,瞬息遍布全身,令其自焚而死,但若沒有這個‘至陽之處’,自然會削弱陽力,人體也能夠受得住了。”


    任盈盈搖了搖頭,“這武功……這武功,真不知道是怎麽想出來的……”


    她剛才還在疑惑自己的父親為何不練,現在隻慶幸自己的父親沒有練。


    東方不敗笑道,“這門武功的創造也是偶然,乃是本教昔年一位前輩,西去大唐少林寺拜訪相知,那少林寺中有一位和尚,之所以遁入空門,就是下身受了傷,兩人探討武功的時候,偶然發現了有此一著。那位高僧的徒弟是個叫做渡元和尚的,暗中偷聽了我教前輩一些訣竅,便自己也切了下身還俗回家,竟然也是個大明人,便是那林遠圖,葵花寶典也就演化成了辟邪劍法。”


    任盈盈也聽說過辟邪劍法的大名,當下才恍然大悟,“原來大名鼎鼎的七十二路辟邪劍法也……但這和裏麵那位‘東方不敗’又有什麽關係?”


    東方不敗沉聲道,“這全是因為葵花寶典的重大缺憾!”


    任盈盈嚇了一跳,道,“這武功有什麽缺憾?”


    其實她想問的是,還能有什麽缺憾?之前那個缺憾已經夠嚇人的了。


    東方不敗道,“那些前輩們仿造九陽神功,自創了葵花寶典,自以為解決了問題,實際上還是不夠。蓋因九陽神功雖然陽力驚人,實則到了大成的地步,反而是要陰陽相濟、水火合一的,也就是說,九陽神功後麵的境界會生出相應的‘陰氣’,這陰氣之重,甚至能與最初的陽力抗衡——可葵花寶典自斷根基,哪裏來的陽力!?”


    任盈盈恍然大悟,“所以說,這武功解決了陽氣的危機,卻又要麵臨陰氣的反撲?”


    她說話時看了東方不敗兩眼,心想此人確實是陰氣十足。


    東方不敗點了點頭,“葵花雖能向陽,終究不是真正的太陽!”


    任盈盈歎了口氣,“這麽多年來的努力,如此前仆後繼,到最後還是一場空。”


    東方不敗卻又笑了,“我練到了後來,已發現了這個局麵。當時也是老天眷顧,居然有個年輕人上山挑戰我,給了我很大啟發。”


    任盈盈挑了挑眉,“年輕人?能給你啟發?”她驚訝萬分,就好像聽到了什麽神話,以東方不敗的武功,居然能有人給他任何啟發?還是個年輕人?


    東方不敗點頭道,“沒錯,他是我自練了葵花寶典之後所遇到的最強一人,那一戰我們誰也沒輸,誰也沒勝,算是平手,也沒有辱沒了我東方不敗的名號。而他所練的內功,名為‘嫁衣神功’,和‘九陽神功’頗為類似,也是內力燥熱,難以承受,最後須得將全身功力,轉注給他人,取得就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之意。我突發奇想,或許這招對葵花寶典也有用,於是請他傳授。”


    任盈盈終於明白了,“原來是燕南天?”


    東方不敗目光閃爍,言語間透露出佩服的神色,“正是燕神劍。”


    這還是任盈盈首次從他的臉上,看見這樣一種神色。即使是張三豐張無忌,也隻是口頭上佩服,到底沒有見過真人,東方不敗提及的時候,也並無如此反應。


    東方不敗繼續道,“我說出此話,也沒想過他會拿出秘籍,卻沒想到他真的拿出來了,隻是要求我接下來不要再殺人作惡。我自然先答應了下來,取得了這門秘訣,兩兩對照,才發現兩門武功根基大不相同,畢竟不能夠照搬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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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盈盈聽到這裏,也忍不住帶入東方不敗,失望無比,“豈非又是白費功夫。”


    東方不敗道,“但這到底給了我一點希望,不能照搬那就改善,我苦思冥想數年,終於找到了一個方法——那就是將全身陰氣,逐漸轉注給一個女子,令這女子得到我一身功力、武學,她得了這一身精純的陰氣之後,等同於男人得了陽氣的狀態,接下來自然能夠從自身生出陽力,達到陰陽相濟的至高境界。”


    任盈盈疑惑道,“那你呢?”


    東方不敗轉過頭,看向了小舍之中,忽然臉上綻放出了苦笑,“我?我自然是功力盡去,油盡燈枯,死於非命了。”


    任盈盈今日已經驚訝了太多次,但這還是她最驚訝的一次,“什麽!?”


    這個為了權力篡位暗算自己父親的陰謀家,為了武功而自斷根本的野心家,現在竟然要“為他人做嫁衣”,而且做的比“嫁衣神功”原版都要絕!


    東方不敗看也不看任盈盈,背負雙手,“你不明白,我自修成了葵花寶典,又答應了燕南天不再殺人害人,日夜體會到體內的陰氣運轉,對外界的欲望大大減少,反而更想要追尋武道之中至高至極的境界了。”


    他說著說著,歎了口氣,“可惜我走錯一步,失了根本,沒有生出陽力的方法,未來已踏足不前了。而燕南天還在變強,天下之大還有各種強人,所謂東方不敗終有一日會敗,與其到時候貽笑大方,不如現在就當斷則斷——你看。”


    任盈盈隨著他目光看去,發現小舍的簾子被風吹開,那女童手中畫卷也被吹起。任盈盈目力絕佳,遠遠望去,看見一幅江山雪景,雖隻是炭筆勾勒,卻頗有大師氣象。


    旁邊一行大字: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畫卷飛起,女童神色不變,信手一取,截住畫卷,就好像是把天下、風雲、江湖、歲月……等等一切全都握在手中,視若等閑一般。


    她長吟一聲,“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呼一聲,簾子落下,裏麵的一切已看不清了。


    東方不敗臉上露出溫柔神色,忽然回過頭來,對著任盈盈道,“她是我遍尋大明,所找到的資質最好,心智最強,意誌最佳的女孩,正是最好的東方不敗了。我答應了燕南天不再殺人,這話我不願食言。在接下來的幾年裏,我會逐步將全身功力傳給了她,到時候她繼任了教主位置,你就帶著她去為你爹爹報仇吧。”


    原來如此,要等上幾年麽……倒也不差。


    任盈盈點點頭,“那教主您所說的要我做的事情是?”


    她到現在,這句教主叫得最是真心實意。


    東方不敗沒有立即回答,隻是又轉過頭,呆呆看了那小舍一會兒,小舍的簾子又打開了,裏麵的小女童畫了一會兒畫,覺察到這邊的目光,便朝著東方不敗招招手。


    他也笑著招招手回去,低聲道,“當我死後,代我照顧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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