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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7章太陽證


    次日,也就是杜文浩回到京城的第六天,天上竟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


    頭一晚,杜文浩已經將這些天的事情告訴了師爺沈升平。沈師爺決定這日一早前往打探情況。


    沈師爺走了之後,杜文浩彷徨無計,不知該幹什麽,


    杜文浩也無心到前堂診病,有錢不收等人在那裏,一般的病症也不需要他親自出手。便拿了本醫書坐在書房翻看。小虎崽小可乖巧地趴在他腳邊,聽著窗外的雨聲,眯著眼睛打盹。


    眾女都知道這時候杜文浩需要精心思索,不敢前來打擾,隻任杜文浩獨自在書房念書。


    可他眼望著書,心卻不在書上,總想著太皇太後和皇上的事,想起他們對自己的好,尤其是太皇太後,便想前去吊唁,但沈師爺走之前兩人已經說好,等情況探明之後,再做決定,這之前一切靜觀其變。這關係到生死安危,這種時候切不可充大頭冒出去。反正喪期還有一些時日,等情況確定之後再去吊唁。


    他正憂鬱之極,忽聽有人敲門,便無精打采應了一聲:“誰啊,進來吧,門沒閂。”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個腦袋伸了進來:“哥,我跟你討教點醫術,行不?”


    杜文浩抬頭一看,卻是雪霏兒,勉強一笑:“霏兒啊,怎麽了,這會子用功起來了?你不是說學醫是陪你琴兒姐這個太子讀書,胡亂看著玩的嗎?”


    沒等雪霏兒說話,後麵又冒出一人,卻是柯堯,手裏拿著一卷書,笑嘻嘻道:“哥,她是跟我爭論不服來著,所以跑來找你辯辯誰對誰錯。”


    “哦,這麽愛學習啊,好事啊,學而思,學習就是要勤於思考,進來吧。自己拿凳子坐。”


    二女拿了凳子,坐在杜文浩身邊。柯堯道:“剛才我在看醫書,有句話看不懂,本來想來去問錢太醫,可他正帶著妙手和憨頭在前堂診病,忙的不亦樂乎的,不好意思打擾,便去問霏兒姐,可她的說法與我的理解不一樣,我們兩就爭起來了。她脾氣倔,非要跟我打賭……”


    “喂!是你要跟我打賭的好不好!”雪霏兒瞪眼道。


    杜文浩微笑道:“誰跟誰打賭不重要,賭什麽來著?我這裁判有什麽好處?”


    柯堯哼了一聲:“貪心的哥哥,還來跟我們要好處!――我們賭的是誰輸了誰學一聲小狗叫。”


    杜文浩哈哈大笑:“這個賭有趣,那我也不要好處了,聽聽你們輸的學聲小狗叫倒很有趣,我覺得柯堯應該學的比較象……!”


    “討厭啦!”柯堯用手裏書卷輕輕打了杜文浩一下,“你咋知道我會輸?哼!”


    “先說說看,爭論的是什麽?”


    “太陽病!”柯堯把手中書遞給杜文浩:“喏,就是這一句。”


    杜文浩拿過來一看,是張仲景的《傷寒論》中的一句話:“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便問道:“這句話怎麽了?”


    柯堯道:“我們在爭論太陽病的基本征候裏到底應不應該有發熱。我說仲景書裏明明寫了,太陽病隻有脈浮,頭項強痛和惡寒三個基本症狀,沒有寫發熱,所以發熱不是基本症狀,也就是說,太陽病不一定會發熱,不發熱的也未必就不是太陽病。”


    杜文浩瞧向雪霏兒:“你怎麽看?”


    雪霏兒道:“病在太陽,衛氣抗邪,必有發熱,不言而喻的事情嘛,不需要寫的!”


    柯堯道:“你是說醫聖寫這一段,把這發熱的基本症狀給寫漏了?”


    雪霏兒道:“我沒說他寫漏,我說的是沒必要寫,發熱是自然現象,寫不寫都包括在裏麵。就好比人病了會不舒服,難倒每個病都要寫上不舒服嗎?”


    “你這是強詞奪理!”


    “你是無理狡辯!”


    杜文浩哈哈大笑:“行了,都別爭了,我先問你們,太陽病是怎麽發生的?柯堯你說。”


    “這可難不倒我!”柯堯得意洋洋道,“太陽經在人體肌表,就像家庭的院牆一樣,外邪侵入,太陽經會首當其衝,體內正氣會奮起扛邪,正邪在體表交鋒,從而導致太陽病。”


    “說的很對,那太陽病為什麽會出現脈浮、頭項強痛和惡寒的症狀?霏兒你說。”


    “這有何難。”雪霏兒也有幾分得意道,“脈為氣之先,外邪來襲,正氣浮盛於表,向外抗邪,脈象應之而浮。所以會脈浮;太陽經起始於眼眶這裏,經過額頭,過項部,一路往下直到足部。外邪入侵,太陽經因而受阻,不通則痛,所以會在最開始的頭部疼痛,而項部強直;至於惡寒,就更簡單了,衛氣有溫潤肌膚,滋養腠理的作用,而外邪入侵,衛氣都忙著去抵禦外邪去了,哪有時間溫潤肌膚,更何況,在風寒的作用下,衛氣被遏製,自然就發揮不了溫潤肌膚的作用了,所以人得了太陽病,就會惡寒怕冷。”


    杜文浩讚許地點點頭:“霏兒這段時間進步不小嘛,不像以前那樣一知半解的了。”


    柯堯笑道:“霏兒姐是看我學醫,不想落於我之後,所以也跟著看的。”


    雪霏兒哼了一聲:“誰跟你比了?自打我哥來到我們董達縣,我就一直跟著他學醫了。我學醫從來都很認真的!對吧?哥!”


    杜文浩笑道:“對對,霏兒很用功的,咱們別扯遠了,接著說太陽病。你們倆對太陽病的基本知識都了解了,也掌握了太陽病的三個基本征候。基本征候是一種病最基本的特征,隻要是這種病,就必然有這種基本特征,沒有這些特征,或者缺少其中某一項,一般就可以斷定不是這種病。這就是基本征候。學醫就必須這樣,對每一種病症都要從掌握它的基本征候開始學起,隻有牢牢抓住了基本征候,才能以不變應萬變。比如這太陽病,脈浮、頭項強痛,惡寒,三者缺一不可,如果隻是頭痛、惡寒,但脈不浮,也不是太陽病。當然,在兼挾他證或者新病引動以前的宿疾這些特殊情況可能會出現不一樣的征候。這另當別論。”


    柯堯道:“就是嘛,書裏寫得明白,太陽病就這三個基本征候,卻無發熱,所以說,太陽病可以不發熱,發熱也不能說就是太陽病。”


    杜文浩道:“柯堯這話後半部分說對了,太陽病之初,衛陽被鬱,尚未伸展的時候,可以不出現發熱的症狀,但是,隨後因衛陽伸展,必然會出現發熱,在太陽病裏,發熱與惡寒並見,是太陽病征候特征與其他經絡病症的主要區別點之一。”


    雪霏兒撫掌樂了:“怎麽樣!我說對了吧!”


    柯堯很不服氣道:“哥,你偏心眼,亂解醫書!就為了向著她!我不依!”


    杜文浩笑道:“別的事情可以開玩笑,這醫術方麵,我是從來不開玩笑的,因為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別人沒聽出玩笑來,當了真去,豈不是平白的害了病患?”


    “那你說,既然發熱也是太陽病的基本症狀,為啥書中不寫明了?”


    “後麵就寫有啊,你看看後麵的麻黃湯證!念來我聽聽!”


    柯堯說了聲好,翻到後麵麻黃湯一句,晃著腦袋:“太陽病,頭痛發熱,身疼腰痛,骨節疼痛,惡風無汗而喘者,麻黃湯主之……”


    “怎麽樣,這不是說了,太陽病有發熱嘛!”


    “哪有了?”剛才柯堯隻顧抑揚頓挫地念望天書,卻沒注意書中字句,聽了杜文浩這話,這才回過神低頭細看,咦了一聲,道,“太陽病,頭痛發熱……,真有發熱啊?”


    杜文浩道:“前文之所以沒有將發熱作為綱要列於前,主要是太陽病有傷寒中風之分,發病之初,有時並不發熱,但此後那是一定會發熱的。所以,發熱也是太陽病的基本征候。你往後看,你們爭論的這一句後麵也寫得有啊,寫得很清楚的,――‘太陽病,發熱,汗出,惡風,脈緩者,名為中風。”


    柯堯仔細瞧了一眼,果然如此,暗自心頭叫苦,後悔自己剛才沒仔細看書,眼珠一轉,嘻嘻笑問:“哥,你說的這句話裏的中風我知道,就是口眼歪斜,肢體不遂,這個樣子對吧?”說著翻著白眼歪著嘴,兩隻手懸在空中擺動著。


    杜文浩笑著搖頭道:“你說的中風那是半身不遂,跟太陽證的中風是兩碼事,這裏的中風是感受風邪因而治病的意思。”


    “我明白了。”柯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想了想,又問道,“那啥是惡風?惡風跟惡寒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兩者都是對風邪入體的一種感受,嗯,可以這麽理解,一個人病了,如果沒風的時候不覺的冷,但有風吹過,就感覺到冷,這就叫惡風;如果坐在家裏,一點風都沒有,仍然感覺到冷,就是惡寒了。”


    “這樣啊,”柯堯眼珠轉了幾轉,涎著臉道:“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一個人病了,就算在大熱天裏沒風的屋子裏也覺得冷,就是惡寒,大熱天裏,有一點風,人家覺得很涼爽,他卻覺得全身發冷,這就是惡風,我理解的對不對啊?”


    “完全正確!”


    “嗬嗬,哥,我還是蠻聰明的吧?”


    “我一直覺得你很聰明啊。”


    雪霏兒道:“是,你是很聰明,別忘了咱們的……”


    柯堯不理她,急忙又嘻嘻問杜文浩道:“哥,你剛才說,太陽病有中風和傷寒之分,這兩種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


    柯堯瞪著大眼睛,一副如饑似渴勤學好問的樣子:“那怎麽區分呢?”


    雪霏兒咳嗽了兩聲,冷笑道:“哎哎!幹嘛,想耍賴蒙混過去啊?別忘了咱們打的賭!


    柯堯幹笑兩聲:“誰忘了?我這不是有不懂的問問哥嘛!”


    “少來!怎麽,想說著說著就把這事給揭過去了?沒門!趕緊的。”


    “趕緊的做什麽?”柯堯明知故問。


    “學小狗叫啊!願賭服輸!


    柯堯俏臉有些潮紅,涎著臉對雪霏兒道:“嘿嘿,好姐姐最會心疼人了,怎麽能忍心讓妹子學小狗叫呢,是吧?要不,我請你下館子?滿京城裏隨便挑,你說那家就那家,吃啥山珍海味都行,如何?”


    “哈,你可真會打如意算盤,誰不知道現在是皇上和太皇太後的喪期,滿京城所有的酒家都被勒令關門致哀了,待喪期過後才能開門。你帶我去吃什麽?路邊攤小麵館?”


    柯堯嘿嘿幹笑道:“我……我給忘了這事了。要不等到喪期之後吧,我一準請你。”


    “免了,這喪期還不定什麽時候完呢,再說了,等那餐飯,不如聽兩聲小狗叫來的有意思。來吧,我這耳朵可立著等著的呢。”


    “好姐姐……”


    “願賭服輸!沒得商量!”


    柯堯還是涎著臉道:“實在不行,那咱們走吧,回去我學給你聽!”


    柯堯站起來就要走。雪霏兒一把將她拉住了:“就在這學!哥剛才也說了,他還誇你學小狗叫一準學得好聽呢!嘻嘻嘻”


    說到後麵,雪霏兒忍不住笑了。


    杜文浩也對柯堯道:“正是,聽過你哭,還沒聽過你學小狗叫呢。叫吧!”


    “狠心的哥哥!就會欺負我!哼!”柯堯白了杜文浩一眼,銀牙咬了咬紅唇,往門外望了望,見近左沒人,把心一橫,嘟著嘴道:“叫就叫,有什麽嘛,――汪汪,汪汪汪!”


    咯咯咯……


    哈哈哈……,


    雪霏兒笑得抱著肚子蹲在了地上,連眼淚都出來了,杜文浩也笑得前仰後合。


    本來趴在地上打盹的小虎崽也被他們驚醒了,仰起頭,晃動著毛茸茸的小腦袋,瞧了這個瞧那個,也不知他們在高興啥。


    柯堯瞪眼道:“笑笑!最好笑岔了氣,活活笑死你們兩個狠心賊!”


    雪霏兒咯咯笑著指著柯堯道:“你以為你好心呀?那是我打賭贏了,要是輸了,不定你怎麽整治我呢!哈哈哈……”


    柯堯小胸脯一挺:“有本事再打一次賭!這次我準贏你!”


    “賭就賭,說吧,賭什麽?”


    “咱們就賭哥問的問題!誰答錯了為輸!”


    “行啊!賭什麽?還是輸的學狗叫?”


    “不!我都學了,你輸了也學,最多扯平,這一次我得連本帶利撈回來!――咱們這一次,誰輸了,不僅要學狗叫,還得在地上爬一圈!敢不敢?”


    雪霏兒也是個不受激的主,哪裏肯就認輸,高高的胸脯也一挺,說道:“怕你啊,來吧!――哥,你問!”


    杜文浩微笑道:“賭這個,輸了可傷臉麵,到時候傷了和氣就不好了……”


    “沒事!哥,我們隻不過賭著玩的,她也隻是在咱們兩麵前學小狗爬一圈,也沒什麽丟人的,對吧霏兒姐?”


    雪霏兒點頭道:“沒錯,你等一會輸了跪在地上爬一圈學小狗叫,也不丟人的。嘻嘻嘻。”


    “哼!走這瞧,看看到底誰輸!――哥,你隻管出題!”


    杜文浩搖搖頭:“那好,就用太陽證接著剛才的話題出題好了,剛才柯堯不是問了一個問題嗎,太陽證的傷寒和中風兩種分類,區別的關鍵是什麽?”


    柯堯立即舉手道:“我先說!這個太陽病的傷寒證……”


    杜文浩微笑道:“先說的吃虧哦。”


    柯堯立即會意:“對對,還是分別寫下來,給哥評判,這樣公平!”


    雪霏兒道:“行啊!”


    兩人分別坐在桌前,提筆思索,咬著筆杆想了好一會,都偷偷朝杜文浩使眼色,讓他提個醒,可杜文浩卻笑吟吟一言不發低著頭看醫書。兩人肚子裏暗罵,不得已各自寫了答案,交給杜文浩。


    杜文浩看罷,搖了搖頭,道:“太陽病的傷寒這中風都屬於太陽病,所以二者都有太陽病的基本征候之外,還有各自的征候。你們寫的區別大多是這些旁證,不是關鍵。我們先來分析一下,就中風而言,乃是營衛不和,即衛外不固,營不內守,所以營陰外泄,人就會出汗。正因為營陰失守,汗液外泄,太陽病中風之證的脈象才會浮緩。總之,太陽病中風,汗出、脈緩是主要的辯證要點。”


    他剛說到這裏,雪霏兒和柯堯都是臉色微變,臉上還是仍舊若無其事的樣子。卻不敢看對方。


    杜文浩接著說道:“反過來看太陽傷寒證,它的病機不一樣,是衛陽鬱閉,營陰鬱滯,因此體內汗水就無法通過體表毛孔排泄出來,得這種病的人,身體不出汗。由於太陽傷寒證的寒邪來勢凶猛,衛陽被逼閉遏,營陰鬱滯不利,所以脈象寸關尺三部都是浮緊的。當然,太陽傷寒證還有一些別的征候,比如身痛,反胃想吐等等,但都不是主要的證象。”


    說到這裏,杜文浩掃了二女一眼,微笑道:“我已經分析了兩者的病因病機和主要征候,誰能總結一下剛才我說話,太陽傷寒證和太陽中風證二者的關鍵區別是什麽?”


    雪霏兒嘟噥道:“你都說明了,要還聽不出來,這醫也就白學了,自然是出汗和脈象唄。太陽中風證出汗,脈浮緩,而太陽傷寒證不出汗,脈浮緊。――我這次沒考慮好,不算吧”


    柯堯喜道:“好啊好啊!剛才我也是一著急,就給寫漏了。不算正好……!”


    說到這裏,柯堯好像意識到了什麽,瞧著雪霏兒嘻嘻道:“你也寫漏了?”


    杜文浩抖了抖手裏的紙:“除了太陽病一般證象你們倆都說到了之外,關鍵區別處,霏兒隻寫到了脈象,柯堯隻寫到了是否出汗。所以兩人都沒有答全,都隻答對了一半,這次打個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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