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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9章二八俏佳人


    這幾日宋神宗一直是鬱鬱寡歡,難展笑顏,除了上朝之外,便一直悶坐在上書房,除了寧公公伺候在旁,別人一概不見,害得滿朝文武和後宮嬪妃是議論紛紛,但是誰也不敢去過問,生怕惹惱了皇上,人人小心行事,宮裏宮外一時氣氛顯得很是緊張。


    話又說回來,這江山是皇上的,皇上龍顏不悅,誰心裏好受呢,江山不管了,女人不要了,這個不愛那個不理的,自然有人是急得嘴巴上起泡,不過最是著急的,還要數寧公公了。


    那寧公公一直在皇上身邊伺候著,心疼聖上的心更甚別人一籌,思前想後,也想不出個招兒來,就在這時焦公公奉了太皇太後的命前來探望,太皇太後聽說宋神宗這幾日思緒不佳,便讓他來問問。


    焦公公年長寧公公十幾歲,平日裏和寧公公相處的還算不錯,所以說起話來也沒有那麽客氣和見外。


    兩人就在上書房門外找了一個沒有人的拐角處說話。


    寧公公簡單地說了宋神宗的情況,然後長歎一聲,焦公公則笑著說道:“寧公公,是苦於無招為皇上分憂?”


    寧公公搖了搖頭,苦著一張臉,雙手一攤,道:“可不是,焦總管給咱家想個招兒吧,咱家實在是沒有辦法。”


    “這些招數哪裏是我想的出來的?”焦公公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完全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寧公公自然曉得這個老狐狸有的是主意,要不怎麽會從一個小太監平步青雲到總管的寶座了呢?


    寧公公諂媚一笑,躬身湊近低語道:“您當年也是伺候著皇上爺的,後來也是您在皇上麵前美言,這才使奴才有機會伺候皇上這麽多年,奴才現在還記得您對我的好呢,現如今,奴才不是沒有辦法了嘛,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言重了!”焦公公口中雖這麽應著,心中還是喜歡聽這好話的。


    焦公公四下看看,便湊近寧公公的耳朵小聲說道:“說實話,我們都是皇上天天見到的臉兒,沒有什麽新意,你看最近皇上喜歡去哪個娘娘的宮裏晃悠,你不如讓那個娘娘哄哄皇上開心嘛,有些事情……啊,我不說,你也是懂得的,對不對?”


    “這個招兒,不是沒有想過,可……可皇上整日誰也不見,我……”寧公公說著看了看上書房緊閉的門,再次歎息一聲。


    “要不……”焦公公索性蚊子似的嗡嗡地在寧公公耳邊嘀咕了一句,說的寧公公終於笑了。


    “我看行,還是您有主意,我這就準備去。”


    焦公公一把拉住急著要走的寧公公,叮囑道:“可是不能……”


    寧公公會意:“您放心,我自然是守口如瓶,等皇上心情好了,我再請您喝酒道謝了。”


    “皇上好了,我們大家才能好嘛,這麽客氣做什麽。”焦公公抖了抖袖口,假意說道。


    “那是,那是,不過這感謝還是要的。嗬嗬,咱家去忙了,回見了您!”


    “回見!”


    焦公公見寧公公屁顛屁顛地進了上書房,這才轉身,繞著上書房,走到側麵的台階慢悠悠地離開了。


    三年一次的選秀可是一件熱鬧的事兒,按照大宋律例,但凡是年滿十五,父輩在朝為官的女子都要參加選秀,選中的女子統一送進宮裏參加為期半年的秀女培訓,這半年很關鍵,很多女子在進宮前,家裏已經為其打點好了一切,住的是東廂房,睡得是軟臥塌,日日吃穿和別的秀女都不一樣,不過這些都是暗箱操作,明著是萬萬不許的。


    太陽才微微地露出一個臉兒,樂鈴宮的早課就已經開始了。天空有悠揚的琴聲掠過,一聲聲清脆的聲響從此傳出,引來別的宮裏的好事者紛紛探頭觀望。


    早課才開始沒有多久,樂鈴宮就來了幾個人,一個個青衫長褂,手持拂塵,不聲不響地從側門進了樂鈴宮,在秀女們住的這個地方陰沉著臉兒轉悠。


    從前也有人來看,負責授課的嬤嬤們一般不讓進,因為這影響秀女的情緒,但今天不一樣,因為來的人不一樣,為首的是寧德才,寧公公,皇上身邊的人兒,誰敢惹。


    一個老太監趕緊上前支應著,先是幾句少不了的恭維,然後見寧公公臉上有了笑意,這才敢小心翼翼地問對方來意。


    “就是過來看看,叨擾李公公了。”


    這老太監姓李,聽了這話,雙手亂搖:“寧公公這話可折殺咱家了,咱家可是日日盼著您來呢。”老太監一臉諂媚的笑,把一臉的滄桑都堆到了眉角,把寧公公往屋裏讓。


    寧公公進了前廳,坐在了正位,雙手一掀前襟,坐下身來,慢悠悠道:“嗬嗬,不知能否把你們今年秀女的冊子拿給咱家瞅瞅?”


    老太監心想,既然是皇上身邊的人來看,自然是衝著皇上的,皇上想讓寧公公給把把關,這也是責無旁貸的,反正早晚是皇上的女人,早看晚看都是看,想到這裏,老太監趕緊親自將冊子找來,雙手奉上。


    寧公公二郎腿一翹,斜著眼看了看李公公,嘴角牽動了一下,端起剛上的茶,輕輕一嘬,發出吱吱聲響。


    冊子共十二冊,一冊為二十人,上麵有各自的畫像和姓名以及父親為官的官職及籍貫等情況,其實這些個東西寧公公不敢興趣,心思不在冊子上,他是踩著時間來的,再過一會兒,早課一結束,這些佳麗們會從門口排著隊經過,然後去繡房做女紅,看真人自然比冊子上這些表象來的真實,他不能明目張膽地來看,一來不合規矩,二來他也見不得有些個矯揉造作的樣兒,所以這樣最好,今天他甚至特意穿了不搶眼的便裝來,就為了這個。


    “公公,來了,來了!”


    寧公公隨意地翻閱著冊子,一旁的小太監見有人過來,趕緊小聲提醒道。


    寧公公這才抬眼望去,隻見清一色的秀女服穿在一群婀娜多姿的妙齡女子的身上,倒不覺單一,反而各有各的豐韻。


    秀女一一走過前廳,幾個老嬤嬤厲聲嗬斥著那些眼睛望前廳張望的秀女,手中拿著戒尺,時不時地不輕不重地敲打在她們的後背和肩膀上:“看什麽看,眼不正則心不正,給我朝前看!”


    寧公公心裏暗笑,這些嬤嬤也不怕得罪這些個秀女,指不定中間就冒出一兩個皇後和貴妃來,不過這些嬤嬤也是有言在先,現在的嚴是為以後的好,故而教訓歸教訓,但也不敢太過放肆,仔細一看她們敲打的力度和位置就知道她們不過是嚇唬嚇唬這些個姑娘們。


    寧公公仔細地瞧著,突然瞅見一個女子,二八芳齡,個頭較別個女子高挑一些,身材不瘦不胖,一張鵝蛋臉,鼻梁高挺,表情嚴肅,一眼也不往門裏看。寧公公發現她拳頭緊攥,並不像別的秀女手中拿著各自的香帕,眼瞅著要過去了,寧公公趕緊叫來老太監詢問。


    “您說的是三十六號吧?”老太監眯著一雙老眼弓著身子仔細瞅著寧公公指著的那個姑娘,生怕看差了眼兒。


    “應該是吧,就是個子比較高的那一個。”


    “那就是三十六號了,我給您查查她的具體情況。”


    寧公公擺了擺手,道:“不用,你找個嬤嬤過來問問便是。”


    “是”老太監應聲緊著出門去了。


    很快方才那個大嗓門兒的嬤嬤笑嘻嘻地進門來了,欠身福禮後側身垂手而立,等待吩咐。


    “那三十六號叫什麽名字啊?”寧公公問。


    “回寧公公的話,她叫喻鴿兒,今天十五歲,父親是杭州……”


    寧公公可沒有時間聽這個姑娘的祖宗八輩兒的事兒,這些事進宮前都是仔細查過的,無須自己再問,重要的是,他想知道這個姑娘的脾性。


    “姑娘既是杭州人自然女紅該是不錯的,那性格呢?”


    嬤嬤笑著說道:“公公那您就猜錯了。”


    寧公公見嬤嬤笑得蹊蹺,便道:“錯了?我錯在哪裏?”


    嬤嬤捂嘴笑道:“這個姑娘不喜歡女紅,卻喜歡舞弄棍棒,喜歡爬樹上房的,可不是個好管的主兒。”


    “哦?”寧公公有些詫異,這可不像自己最初看到的樣子,心想皇上自然是不喜歡鬧騰的,想著還是再看別的吧,正想著,嬤嬤又說話了:“不過這個姑娘心地不錯,喜歡路見不平,常常為受了別的秀女欺負的姐妹們出頭,卻不愛惹事兒,而且喜歡讀書。”


    寧公公淡淡一笑:“看不出來還是個文武雙全的主兒,既然你說的這麽好,那就帶來給咱家看看。”


    “是!”嬤嬤走到門口叫了一聲喻鴿兒,方才那個女子低著頭走進門來。福禮之後側身而立。


    寧公公又好生上下看了她一遍,見她果然颯爽英姿,模樣俊秀,不同一般嬌滴滴弱不禁風的女子。暗自點頭稱奇。問道:“在這呆著還習慣吧?”


    “還好。”


    嬤嬤急了,道:“瞧教了十幾天了,竟然見了寧公公還不知道怎麽回話的,我看你是欠打了。”說著就揚起了戒尺。


    “慢著!”寧公公阻攔道。


    “抬起頭讓我看看。”


    那女子抬起頭來,寧公公心裏一跳,這小妞還真俊!心想,自己這半個男人看了,都覺這女子品貌不凡,換個男人來瞧,隻怕立刻便會流鼻血了。就是表情太嚴肅了點,看來皇上未必喜歡。本想找個討皇上高興的,這個模樣不錯,就是太冷了點,未必能討得皇上的歡心,還是再看看別的女子。想到這裏,便無心再問。揮揮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公公,您是替皇上來選秀的吧?我能拜見皇上嗎?”那喻鴿兒沒走,竟然冒出這麽一句,讓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嬤嬤上前推搡,誰想喻鴿兒竟紋絲不動,看來確實練過的。


    寧公公笑著說道:“是,是啊。怎麽,你想見皇上?”


    喻鴿兒一笑,露出潔白的貝齒,道:“既然進宮來自然是想見皇上才來的。”


    寧公公大笑,道:“你倒是不會遮掩自己的心,這樣也好,不過你這個性格可是要改一改,免得以後吃虧啊。”


    喻鴿兒欠身福禮,道:“是,公公的話鴿兒銘記在心,若以後有機會答謝,鴿兒不吝千金也為今日這一句,鴿兒告退。”說著就要走。


    寧公公腦子飛快一轉,伸手道:“慢著!”


    喻鴿兒止步,回頭莞爾一笑,道:“您還有事?”


    寧公公沉吟片刻,道:“李公公,這個秀女咱家帶走了,若是晌午不送回,你就不必等,咱家明天自然找人來交代的。”


    李公公有些遲疑,畢竟這不合規矩,上前低聲說道:“公公,您看要不要給焦總管支應一聲?”


    寧公公起身理了理衣襟,斜著眼兒看了看他,道:“這個咱家會說的。”說完,再看喻鴿兒一眼,隻見她表情自然,看不出喜憂,倒像是對自己的品貌十分的自信,早就胸有成竹了似的,不禁更是稱奇。


    兩個時辰後,上書房內。


    一個宮女模樣的人端著一個果盤走進門來,走到案前,那女子抬眼看了看正在執卷看書的宋神宗,隻聽一旁站著的寧公公輕咳一聲,道:“今天是什麽水果啊?”


    “回寧公公的話,無非就是些這個時令的果子,您該不會想著這個季節會吃到荔枝桃子什麽的吧。”


    “你這個奴才怎麽說話的,咱家不過是替皇上問問。”


    宋神宗聽著聲音陌生,而且還不曾有人敢在自己麵前這樣說話,便抬頭一看,隻見一個身材高挑,模樣俊俏,身材凸凹有致的宮女站在自己麵前正瞧著自己。不禁眼前一亮,這女子雖算不得絕美,卻又一種與眾不同的別樣滋味,正如看慣了一望無涯的平原,突然看見了俊秀的山峰一般,格外的新奇。


    喻鴿兒立即捕捉到了皇上眼中那一抹新奇,上前跪倒,百靈鳥般的嗓子道:“奴婢喻鴿兒叩見皇上。”


    宋神宗放下書卷,道:“朕瞅著你麵生,昨日好像不是你吧?”


    “奴婢以為皇上一心都在書上呢,看來還不全是。”


    寧公公上前嗬斥道:“怎麽說話的!”


    宋神宗見這個宮女不卑不亢,說話也不緊張,和別的宮女大不相同,反而有了興致,揮手對寧公公說道:“她說的也沒有錯。把水果端上來給朕瞧瞧。”


    這些話可都是事前寧公公和喻鴿兒商量好了的,自然寧公公心裏有數,見宋神宗果然未惱,心裏就更加有底了。趕緊朝喻鴿兒使了個眼色。


    喻鴿兒跪爬起身,端著果盤來到宋神宗身邊,伸出蘭花瓣一般的纖細手指,輕巧地拈了一壓水靈靈的西瓜,遞給宋神宗,鶯鶯道:“皇上嚐嚐這個!”


    宋神宗果真給了這個宮女麵子,接過之後卻不吃,瞧著她問:“你方才那話是說,這些都是日日常吃的果子,那朕也不會覺得新鮮,為什麽還讓朕吃呢?”


    寧公公沒有想到萬歲爺會這麽問,這可是事先沒有想到的,不禁看了看喻鴿兒一眼,手心裏都出了汗。


    隻見喻鴿兒依舊微笑著說道:“此果子非彼果子,同樣的桃花,這一朵跟那一朵那可是不一樣的。您說是吧,皇上?”


    宋神宗先是一愣,繼而大笑:“哈哈哈,你這丫頭,有點意思!”


    寧公公已經三日未見宋神宗展眉,今日見他竟然笑了,而且是滿臉堆笑,趕緊上前說道:“皇上,這個宮女真是伶牙俐齒的,怎麽可以這樣和您說話,讓奴才將她趕出去,趕緊換個人來伺候您吧。”


    宋神宗咬了一塊兒西瓜,道:“小寧子,你也就別裝了,這個上書房的宮女仆從,還不都是你親自挑選的?你若是看著不順,誰還進的來?”


    寧公公幹笑兩聲:“皇上聖明!”


    宋神宗瞧著喻鴿兒道:“就讓她在朕這裏伺候著,朕見她可是比你會說話。”


    “是。”寧公公心想,奴才要的就是您這句話,既然您喜歡,那說明奴才沒有白辛苦才對,看來這個喻鴿兒還是會笑的,事前最是擔心她拉著一張臉,如今看來她還是聽話的,就是嘛,這麽俊的一張美人臉兒,若是不笑,豈不可惜了?


    宋神宗吃了瓜,喻鴿兒拿著一張濕巾走上前去,寧公公趕緊說道:“你隻需將帕子遞給皇上,誰讓你上前了?”


    “可是奴婢不是應該伺候皇上的嗎?哪有讓皇上自己擦手的道理呢?”


    宋神宗又笑,指著一臉窘相的寧公公,伸出雙手讓喻鴿兒擦拭,道:“哈,朕今日是瞧見有人整治你了,哈哈哈……”


    擦過手後,喻鴿兒退下,宋神宗拿起書卷接著要看,喻鴿兒道:“皇上,奴婢方才來的時候,瞧見禦花園的好多花兒都開了,聽寧公公說這些花兒有些可以入藥,有些可以吃呢?”


    宋神宗抬眼看著喻鴿兒,笑著說道:“對啊,怎麽,你想去看看?”


    喻鴿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一進京城就直接進宮了,這十幾天除了看嬤嬤的臉,奴婢就沒有看到別的新鮮玩意兒了。”


    寧公公小心地盯著宋神宗的表情,誰想宋神宗竟然微笑點頭,放下了書卷,起身伸了一個懶腰,道:“也好,朕也好長時間沒有到禦花園去走走了,既然你想看,那朕就陪你去看看。”


    “不,是奴婢陪皇上去看看。”喻鴿兒趕緊笑著說道,雙手攙扶著宋神宗下了台階。


    寧公公暗自歎服這個小丫頭,不過才一會兒功夫,竟然可以讓關在上書房三天的皇上出門,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走了幾步,皇上又站住了,回頭對寧公公道:“你去把杜禦醫叫來!”


    寧公公一愣,這時候皇上叫禦醫做什麽,不敢多問,忙答應了,一溜小跑出來,問到了杜文浩在太皇太後寢宮,這才巴巴趕去,傳了皇上口諭。


    杜文浩也不知皇上這時候叫自己做什麽,急忙跟著寧公公來到禦花園。


    遠遠看見宋神宗正和一個宮女在花叢裏指指點點說著話,不是開心大笑,急忙搶步上前,躬身施禮:“微臣杜文浩,叩見皇上。”


    “嗯!杜愛卿來了,”宋神宗笑吟吟點點頭,指著喻鴿兒對杜文浩道:“適才這個……這個……對了,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喻鴿兒瞅見一個俊俏男子上前,又見皇上和寧公公對此人都很親近,正在猜想此人是誰,聽了介紹,才知道是皇上身邊大名鼎鼎的禦醫。不禁上下好生瞧了他幾眼,這一走神,聽皇上突然問自己,這才回過神來,趕緊答道:“回皇上的話,奴婢叫喻鴿兒。”


    “哦,哦,瞧朕的記性,你方才該是說過的,朕竟然給忘記了,對,喻鴿兒,喻鴿兒想看看禦花園的花,聽說你時常教太皇太後種花,想必對花了解不少,喻鴿兒又說花很多是可以入藥的,所以朕宣你來,讓你陪著說說看,說說這些花,看看哪些花可以入藥的。”


    杜文浩答應了,偷眼看了看喻鴿兒,眼生得緊,應該沒見過,不是皇上跟前貼身的侍女,杜文浩想著,見寧公公給自己眨了眨眼睛,心中猜到了幾分,這些事情做太監的最是拿手了,看來宋神宗還真是買這個喻鴿兒的帳,不過也不是壞事,總在上書房生悶氣,吃虧的還是這些個當下人和奴才的,自己也不輕鬆,正想著,宋神宗已經往前走了,趕緊跟上前去,差半步跟隨著。


    他們信步穿行於禦花園間,隻見垂柳青青,花朵嬌豔,乍開的玉蘭,怒放的薔薇,羞怯的雛菊,都歡迎著來客,空氣中彌漫著陣陣花香,讓人好不愜意。


    “喻鴿兒,朕從來沒有見過你,你從前在哪個宮裏做事啊?”宋神宗的心情也愈見明朗起來。


    “回皇上的話,喻鴿兒是今年才選秀進宮的秀女。”喻鴿兒看也不看寧公公,坦然答道。


    寧公公一急,心想這個喻鴿兒怎麽把咱家教她說的話全然拋到腦後了,於是心虛地看了看宋神宗,果然,宋神宗一臉的疑惑,好在沒有拉下臉來。“不對啊,那你怎麽……?”


    寧公公趕緊上前解釋道:“奴才是見這個喻鴿機靈,這才……還請皇上恕罪。”


    宋神宗點點頭。喻鴿兒插話道:“皇上。您看這花看的多好,這是什麽花兒啊,真好看。”


    路邊一簇紅色的花兒看著果真好看,宋神宗見喻鴿兒一臉驚喜的樣子走到花前低頭去聞,微笑道:“這你可把朕問著了,朕也不識。”轉身問杜文浩:“杜愛卿,你識得嗎?”


    杜文浩的父親很喜歡養花,從小耳熏目染,也知道一些花的知識,尤其是能藥用的花,更是了如指掌了,瞧了一眼,笑道:“回稟皇上,這叫淩霄花。花朵能涼血、化瘀、祛風。主治月經不調,經閉癓瘕,皮膚瘙癢,痤瘡等等,它的根活血散瘀,解毒消腫。可用於風濕痹痛,跌打損傷,骨折,脫臼。”


    喻鴿兒聽他如數家珍,不僅好生瞧了他一眼,道:“我們江南最多便是梔子和桂花了,敢問杜大人,這兩種花也能入藥嗎?”


    “理論上說,百草皆能入藥,隻是看人如何用它。梔子花和桂花也是如此,梔子花瀉火除煩,清熱利濕,涼血解毒。配黃芩、黃連、黃柏等的黃連解毒湯,可治熱病火毒熾盛,三焦俱熱而見高熱煩躁、神昏譫語。桂花更是渾身是寶,它的花散寒破結,化痰止咳。用於牙痛,咳喘痰多,經閉腹痛。它的果暖胃,平肝,散寒。用於虛寒胃痛。它的根祛風濕,散寒。用於風濕筋骨疼痛,腰痛,腎虛牙痛。”


    喻鴿兒莞爾一笑:“杜大人醫術精湛,博聞強記,實在讓人佩服。”


    宋神宗哈哈大笑:“這話對,要不是這樣,朕也不會委杜愛卿以重任啊。”


    杜文浩躬身道:“多謝皇上讚譽,多謝喻姑娘誇獎。”


    喻鴿兒趕緊欠身福禮:“杜大人,這可不敢當。”


    四人走到一涼亭下,喻鴿兒:“皇上,要不坐坐再走吧?聽寧公公說這個園子大著呢,您慢慢著逛,我給你帶了茶水和點心,你吃點再走,免得累著。”


    宋神宗聽了這話很是受用,便點點頭,道:“也罷,朕也覺得累了,還是喻鴿兒想的周到。”


    四人到了涼亭,一直跟在身後不遠處的兩個小太監趕緊上前將隨身帶的食盒擺在桌上,然後退到一邊,喻鴿兒則手腳麻利地給宋神宗沏好茶,端給了宋神宗。


    宋神宗見喻鴿兒果然是個機靈人兒,心裏歡喜,喝了一口之後,道:“杜愛卿你也坐著吧。”


    杜文浩坐下後,喻鴿兒趕緊給他遞上一杯,杜文浩楞了一下,趕緊起身推辭。


    “你就端著吧,喻鴿兒也是好心。”宋神宗笑著說道。


    杜文浩隻好道謝然後接過坐下了。


    “喻鴿兒,你也坐著,給朕說說你們老家的事兒。”


    “奴婢不敢。”


    “什麽話,朕讓你坐著,你便坐著,你個子這個高,杵在朕的麵前,把陽光都給遮住了。”


    這個宋神宗今天是怎麽啦,竟然還會開玩笑了?杜文浩端著茶杯,心中暗自納悶。


    喻鴿兒:“那奴婢就跪著好了。”說完,還真的跪在了地上。


    宋神宗笑著指著喻鴿兒,道:“瞧瞧,不過十幾天還真有個在宮裏的樣子了,行,既然你都跪著了,那就跪著好了,來,給朕說說看,你想家嗎?”


    一直都微笑著的喻鴿兒聽宋神宗突然問這個問題,笑容一下沒有了,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道:“想,但是我爹不讓我想。”


    宋神宗不解,道:“你爹為何不讓你想家?”


    “我爹說,既然來了宮裏,心裏裝著皇上就算是裝著全家了。”


    宋神宗心裏一顫,好一個裝著皇上便是裝著全家了,眼前這個女子,和自己的孩子年紀相差無幾,卻竟然這般的懂事,如果今日無緣得見,說不一定,這個女子一輩子也不能見到自己的模樣,都不知道自己長得什麽樣子,哪裏還談得上一個“裝”字?


    宋神宗表情凝重起來,長歎一聲,對寧公公使了個眼色,寧公公會意,趕緊上前將喻鴿兒扶起身來,讓她坐在了宋神宗的對麵。


    “可憐天下父母心,真是難得啊!”宋神宗感慨道。


    “皇上不必感歎,奴婢覺得爹爹的話沒有錯,既然奴婢進宮來了,自當好生服侍皇上,也算是報答了父母的養育之恩了。”


    “嗯,嗯,說的好!”宋神宗讚歎道。


    “那你家鄉百姓過的可好?”


    “皇上今天難得好心情,還是不要說這些了吧?”喻鴿兒道。


    宋神宗聽出喻鴿兒是話裏有話,自己正想知道變法實施情況,可以從一個老百姓的嘴裏知道的情況,一定比朝廷上那些個隻報喜不報憂的官員們說的要真實,想到這裏,宋神宗更是想知道這話背後的意思了:“你怎麽知道朕聽了你說的這些就會心情不好呢,老百姓好了,朕才會有個好心情啊。”


    “皇上體恤百姓,是百姓之福,隻是……”喻鴿兒看了看寧公公,沒有將話說完。


    “別看小寧子,如今是朕在問的話,你看他做什麽?”


    寧公公趕緊表態:“就是,就是,皇上問你什麽,你就說什麽,你瞧著我做什麽?”


    “江南本是富饒之地,自然是不錯的,老百姓也算得上是豐衣足食吧。”


    “那就好!對了,你聽說過青苗法嗎?”


    喻鴿兒再看寧公公,見他眉眼間掠過一絲擔憂,想了想,道:“聽過的。”


    “哦?”宋神宗來了興致,自己要聽的就是這個。“那你覺得此法可好?”


    “小女子乃一介女流,哪裏懂得這些事情。”喻鴿兒淡淡地說道。


    宋神宗有些失望,再瞧他一眼,又覺她有很多話要說,卻又不便說,便故意把臉一沉:“不要欺瞞朕,有什麽話就直說好了!”


    “皇上,青苗法好不好,鴿兒說了隻怕皇上也不相信,皇上何不親自到田間地頭去看看,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寧公公一聽,頓時傻了,這個喻鴿兒怎麽話都敢說,趕緊插話道:“還不閉嘴!你以為皇上和你一樣,隨便就能出宮下地看看莊稼的嗎?”


    宋神宗突然拍案而起,嚇得喻鴿兒和寧公公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皇上,都是奴才不好,您不要生氣,奴才這就把她送走……”


    寧公公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見皇上大笑:“好,好,朕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喻鴿兒真是說到朕的心坎上去了,好,這可是個最好的法子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為何沒人這麽告訴朕?”


    大家聽宋神宗此言不禁都愣住了,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兒,相互看著。


    “皇上您……”寧公公徹底懵了,皇上這是怎麽啦?


    “小寧子!”


    寧公公趕緊上前候著:“奴才在。”


    宋神宗的眼睛都亮了,袖袍一揮,沉聲道:“朕要微服私訪,由你來安排!——杜愛卿,你覺得如何?”


    皇上微服私訪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杜文浩可不敢亂拿主意,忙閃爍其辭道:“聖上明鑒萬裏,微臣不敢妄自評斷。”


    “你個滑頭!醫術精湛,這八麵玲瓏的功夫也做的不錯嘛!”宋神宗嗬嗬笑道,見喻鴿兒還跪著,便道:“你跪著做什麽,趕緊起身,你不是想出去走走嗎?朕明日出去的時候帶著你就是。”


    喻鴿兒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看著宋神宗,隻見宋神宗正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


    “真的?”喻鴿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神宗嗯了一聲,重新坐下:“小寧子,你臉上陰晴不定,想啥呢?”


    寧公公急忙道:“皇上,奴才覺得此事不妥。”


    宋神宗大手一揮,道:“沒有什麽不妥,你跟著,喻鴿兒跟著便好,對了,讓王安石也跟著去看看,隻有親自看,才知道咱們的變法到底老百姓歡不歡迎,是不是真的惠民了!”


    “皇上,若真是要去,怕隻有奴才和喻鴿兒兩人身邊伺候著不行,您的安全怎麽辦?”


    “我會功夫的。”喻鴿快人快語。


    寧公公不屑地看了看喻鴿兒,道:“你那些花拳繡腿怎麽可以口出狂言說什麽會的話,皇上的安全可是馬虎不得。”


    杜文浩見宋神宗心意已決,便道:“那要不在大內侍衛裏挑兩個去。”


    宋神宗連連搖頭,道:“出去人不能多,現在天下太平,朗朗乾坤,帶那些侍衛做什麽,白白惹人主意!再說了,這些個侍衛隻怕有不少就是朝中大臣們的眼線,我們走到哪裏幹了些什麽,他們比我們都還要清楚,這樣不行,既然是要看到真的情況,就不能帶這些人去。”


    寧公公為難了,道:“那可如何是好?”


    “防病甚於防寇,朕不擔心盜賊,倒是擔心有個災星病痛的,朕這些日子老覺身體有些不舒服,杜愛卿,你隨朕一起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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