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山山從未料到左吳會是這個反應,手足無措了一陣之後,忽然發現這好像是自己搶到主動權的機會。


    不顧在努力擦著自己臉的左吳,海妖飄然坐下,翹起頎長的雙腿,在雍容中歪頭想了想:“可不要把眼淚滴在地上了,還是說你想破壞咱倆給你的驚喜來著?”


    鈍子此前的告的狀不無道理,許是艾山山為了左吳開拓銀河許久,大事小事全憑她一手決定,還真的培養出了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左吳眨眼,用衣袖胡亂擦了擦:“這也是驚喜的一部分?”


    “當然,給你送上一束花,再把這積灰好深的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不是能顯得我和姬稚好生賢惠?”


    艾山山忽然眯眼,分叉的舌尖宛如毒蛇的靈敏的信子一般捕捉到了那最細微的線索:


    “伱看上去隻是感動,很好,可是一點驚訝的感覺都沒有,難道是有人向你泄密?不會是鈍子,我才狠狠敲打過她,至少能堵住她一時的嘴。”


    “嗯,有一個朋友給了我一點提示,”左吳還是擦著臉:“艾山山,你好像變敏銳了。”


    海妖臉紅了一下,雍容的坐姿差點沒繃住,還是聽見一旁姬稚稍顯躁動的蹄步聲後才賭氣般決定把這角色扮演繼續持續下去。


    不堅持的話,人馬娘就要不顧她身軀的碩大一把撲到左吳懷中去了。


    想著。


    艾山山特意誇張的歎了聲氣,下巴稍稍昂起露出好看的脖頸:“是嗎?我們辛辛苦苦整理的房間沒有兩秒就被你弄髒了,好不容易準備的驚喜也被人早早透露,還真是讓我們不值。”


    左吳想了想,邊捂著臉邊把那森白與殷紅交融於一起的花束抱在胸前:“可是我很喜歡這束花。”


    艾山山挑眉:“不夠。”


    “那你想要做什麽?”


    聽著。


    海妖忽然站起,幾乎與左吳臉貼著臉,做出了一副想要看穿左吳眼底最深處情緒的氣勢,分叉的舌尖依舊如小蛇吐出在震顫的信子,撥起的空氣有意無意撩撥著左吳的麵頰:


    “要麽,給我嚐嚐你的眼淚,讓我嚐嚐裏麵有幾分真心;要麽……哈,讓我再仔細聞聞你身上的味道。”


    左吳愣了一下,忽然失笑,擠了擠眼睛:“抱歉,現在哭不出來了,因為能和你靠的這麽近絕對不會是什麽令人難過的事,高興還來不及,又哪來的足夠讓你嚐出味道的眼淚?”


    姬稚聽著,悄悄鼓了下掌,想要歡呼這真是精妙的反擊。


    “你是選擇讓我聞聞味道了?明智又無聊的選擇,”


    艾山山卻根本不接招,將舌尖收起改為探出鼻子:“是我我會選擇嚐眼淚,因為我對味道可是很嚴苛的,嗅嗅——”


    左吳不解:“味道有什麽好聞?你是和金棉學了幾招嗎?”


    艾山山有些著惱,仿佛自己的節奏被打斷,伸出手指點在左吳的胸前把他推遠了些,冷笑:“我是要聞聞你有沒有在我們不在的時候偷腥。”


    “剛剛還說贈予牙齒是海妖的傳統的,現在又忘了海妖的天性了?”左吳回擊得更歡暢:“再說,你倆離我這麽遠,我真想偷腥,你們也管不了啊。”


    話音落下。


    左吳能聽見姬稚猛地踏了下蹄子,磅礴的空氣順著她馬身上的肺鼻湧進她的腹腔,像厚重的大鍾一樣狠狠敲了一下。


    艾山山的眼睛危險的眯起,心中賭氣,卻沒想到對她現在所扮演的角色愈發進入狀態:


    “嗯,好啊,你是皇帝,我確實不該阻止,相反,我應該鼓勵你縱容你,讓你身邊的鶯鶯燕燕目不暇接,多到你根本記不住任何一張特定的臉,”


    “到時候,我就會在暗處看著你,看你對哪些個有了稍深的興趣,就悄悄把這個發配北疆那個扔到南域,直到你再也沒辦法對那些留下的普通貨色產生感覺,不反而會回到我們身邊了?”


    左吳張了下嘴:“就算是些普通貨色,也會是鶯鶯燕燕吧?”


    海妖的眼神愈發危險,仿佛是來自深海的捕食者即將越出冰冷的水麵:“被我篩過一遍的鶯鶯燕燕不就是些玩具,男人嘛,喜歡玩一些玩具有什麽不好?我不會介意的。”


    玩具?


    左吳愣了下,忽然朝艾山山低頭,表情無比真誠:“真是抱歉,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海妖的節奏又一次被打斷,有些氣急敗壞:“哈,該嚴肅的時候不嚴肅,到現在了又來這出,你是眼睛木到連氣氛都看不懂了嗎!”


    “不是這樣,”


    左吳抓抓頭發:


    “我隻是在想,你幫我在星海鋪設行政機構的時候肯定不會是一帆風順,小灰的擬態文明突出的是一個擬真,有配合的,就肯定會有桀驁不馴不願接受我們管轄的,”


    “你能在短時間內整合宇宙碎片,過程中肯定不乏用了種種雷霆手段,給那些桀驁不馴的存在施以嚴苛的懲戒,一定有許多人被你施以刑法,甚至直接格殺……雖然他們是機群的擬態,可你做出的判罰卻是真真切切。”


    艾山山抿嘴,保持的那種雍容冷酷的氣勢搖搖欲墜:


    “哈,那又如何?你沒聽鈍子給你告得狀?他們說我是新帝聯的女皇帝呢,沒準我早就愛上這種感覺了……哈哈哈,你與其同情我,不如擔心一下你屁股下的破位置還能不能坐穩,別被我一腳踹走了。”


    左吳欣喜:“真的,太好了,歡迎歡迎。”


    海妖卻直接炸毛,宛如看到了最為她所嫌棄的汙髒般:“滾,誰稀罕,滾!”


    左吳歎氣:“看吧,你這段時間是在強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所以我一定要說一聲你的辛苦。”


    艾山山肩膀輕顫,咬牙,忽然抬手扯起左吳的衣領:“你還是錯了一點,這段時間裏我隻有做一件事時不會讓我感覺惡心,你要不要猜猜是什麽?”


    左吳挑眉:“難道是獨獨為我準備驚喜你不會討厭?”


    海妖幾乎是低吼:“你知道就好,所以請你好好配合我,別讓我想起之前那些不愉快的破事了,好好玩玩咱們以前經常玩的角色扮演,好好的……讓我放鬆一下!”


    一邊的姬稚也輕輕點頭。


    左吳點頭:“明白了,那我們就從一個謎語開始吧,艾山山,最近我特意把我鬆軟的被褥換成了粗糙的那種,是真的相當粗糙那種,難搞得很,唯有這樣才能讓我睡熟——你知道這是什麽原因嗎?”


    “不知道……哦,是你和列維娜呆久了,終於變成受虐狂了?”


    “很遺憾,你猜錯了,我之所以睡在粗糙的被褥中隻有一個原因,”左吳緊緊盯著艾山山,眼神是無比的認真:


    “是因為我開始想念你身上的鱗片擦在我身上的感覺了,想念的要發狂。”


    艾山山的臉終於紅透,這次再也抬不起頭,隻能稍微擠出一絲話:“……很好,氣氛回來了,算你合格。”


    卻輪到姬稚失落了:“沒想到是艾小姐專屬的謎題,可就是我沒有,還真是遺憾,算了,我先回避一下……”


    左吳眼疾手快的揪住姬稚的尾巴:“等等等等,別著急著走,這個謎麵改起來容易,或者說它本來就應該有兩個答案,姬稚,我當然也很懷念被你馬身上的絨毛摩擦的感覺的。”


    姬稚停止向前,四蹄仍在地麵交替輕點,稍顯急躁:“我接受!啊……按艾小姐的遊戲玩法,我是不是該問這兩種摩擦,你最喜歡哪種了?”


    眼見左吳和艾山山同時色變,姬稚才滿意的攤手:“但是不能問,問這種問題會血流成河的,也會長時間進不了正題,多可惜。”


    左吳和艾山山麵麵相覷。


    而姬稚則轉身,額頭先後在左吳和艾山山身上蹭了蹭:“看吧,我也很會玩兒,所以下次不要把我排除出你倆的遊戲了。”


    左吳訥訥:“我還以為姬稚你永遠也不會接受和我們一起……”


    姬稚的手指輕點上了左吳的嘴唇:“艾小姐能為了整合你的新帝聯去做她壓根不喜歡的事,我為了自己的快樂,也該做出一些妥協的——這麽說來,我做的還是比艾小姐要少得多呢。”


    ……


    星海聯盟既然是所有生靈薈萃在一起的組織,理所當然也該去包容不同文明不同的習慣。


    左吳作為新帝聯的首腦,訪問他國本該有一係列正式而完備的流程,但鑒於每個文明對“正式”和“完備”的定義不一,聯盟將采取的禮儀標準也可以靈活無比。


    加之他們本來就是要拉攏新帝聯的,這讓前往地球幾乎成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旅行的準備也不需要左吳操持多少,他最寶貴的家當都在壓縮銀河中,需要攜帶什麽往裏麵一扔就行,自由小灰的機群或者列維娜調教出的女仆蟲人去負責整理。


    與之相比,在同艾山山還有姬稚鬧騰時,壓縮銀河不小心從撕碎的衣服中滾落到沙發角落,事後重新把它掏出來更為費勁。


    所以出發隻需要隨便選取一個良辰吉日就好。


    在聯盟徹底贈送給新帝聯的星艦停泊崗,所有行將出發的人都在這裏薈萃——夕殉道一家,還有左吳最親密的幾個夥伴。


    唯有鈍子和黛拉的本體,這次還是沒辦法同行。


    因為這次是要同灰衣人合作,去往仁聯的世界拋出窺探的目光的,風險難以預估,所以不能把黛拉的本體待在身邊——


    星海聯盟雖然有朝衰朽滑坡的現象,但這裏依舊是整個銀河最安全的地方,無可置疑。


    出發前作為補償,左吳好好的去旁聽了幾節黛拉上的課,卻無一不被老師的聲音熏得昏昏欲睡,有幾次一頭栽在桌上成了課堂的焦點,反而引來了蟲娘的陣陣嫌棄。


    這種嫌棄一直在持續。


    因為黛拉的本體留在這裏並不意味著分別,在行將出發的這一瞬,她也借用了蓋瑞的身體,離左吳隻有幾步之遙。


    活潑的小孩子到哪裏都容易成為一行人的焦點的,尤其是黛拉。


    再加上艾山山和姬稚離開許久,同金棉還有列維娜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一時間反而是左吳被晾在了一邊。


    左吳有些怨念,甚至在懷疑那些在中場休息時溫存的話是不是根本就是假的。


    小灰倒是悄然走到了左吳身邊,四下查探:


    “唔嗯,夕殉道一家是打定主意在壓縮銀河裏呆著了?再怎麽樣也該讓離姒和夕陽出來透透氣才對,裏麵的時間慢了十倍,等到達目的地時,那倆混血小姑娘會不會和你女兒有代溝……應該說是年齡差,從而玩不到一起去了?”


    “不存在的,黛拉本來就早熟,如果離姒和夕陽不加油,說不定還會被嫌棄幼稚來著。”


    左吳搖頭,摸著自己的臉頰,覺得這幾天過後好像比以前消瘦了一些,又抬頭看了眼這次行將乘坐的星艦,是久違的逃亡者號。


    逃亡者號跟隨艾山山南征北戰,改裝的痕跡更重,讓左吳覺得熟悉而陌生。


    在峯需要呆在壓縮銀河中將重心集中在科研,還有小灰必須聚攏自己所有的機群來預防仁聯的風險的情況之下,逃亡者號這老夥計反而又要承擔起出航的重擔。


    隨意點了點人頭,隻剩下了一人未到。


    左吳回頭,視界中的時鍾不斷流動,在恰到好處的那一秒鍾到來時,最後一人來了。


    是桑德崖。


    這無毛牛頭人似乎還是保持了身處軍旅的習慣,到達時間不早不遲,仿佛一個盡力追求精準的機械般,代表帝聯軍團的胸徽仍被他一絲不苟的別在胸前。


    隻是這胸徽在此時就有些突兀了,軍團已經不在,而頒給左吳的那一枚早被他用去墊了桌腳。


    也是為了不在隊伍中鬧出不愉快,夕殉道才會帶著自己一家才會主動躲進壓縮銀河中,不與桑德崖見麵。


    和他的胸徽一樣,出於左吳突發奇想才一起前來的桑德崖整個人都是如此不合時宜,他是對現狀知道最少的那個,也是對銀河的改變最不適應的那個。


    見到左吳。


    桑德崖立正,站得很遠,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隻是他直起身,看見左吳身邊的夥伴時,臉色無可控製的一沉。


    他還是快步離開了,沒有多說一句話。


    沒想到,久久保持沉默的仁聯戰艦的靈魂忽然開口:


    “啊!沒想到在如此汙濁的環境中,我居然還能聞到義士的味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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