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所周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再厲害的家夥,腦袋上挨一發悶棍,也得稀裏湖塗地眼冒金光。


    路明非對刺殺一道,有獨特的理解。


    隱匿之術,是他最拿手的幾種秘術之一,在到處都是巡邏小隊的葦名城,必須要學會如何潛行,然後按照順序,從背後,給礙事的家夥挨個兒捅上一刀。


    奧丁和“黑蛇”激戰的火熱,正是無暇分心的時候,抓住機會給那家夥的背後狠狠來上一刀,絕對會很有效!


    “但願還能用。”路明非從內衣口袋摸出了質地古樸的懷表。


    這是副校長送給他的禮物,據副校長所說,是從祖父那裏繼承而來的,用途...屬於不可描述的範圍。


    路明非一直覺得,那不該是這塊表的正確使用方式。


    雖然說要追求刺激,但也沒有必要追求的這麽徹底吧。


    那種大人的用法對於路明非還為時過早,所以他連這塊表的用途都還沒給繪梨衣解釋過,一直偷偷藏著。


    今天就是它第一次發揮作用的時刻。


    一塊能隔絕聲音的煉金道具,對於暗殺者,乃是上上之選。


    他的周圍是破碎的樹叢,樹幹斷裂,鑽入泥土之下龐大根係裸露出來,手中的黃金表盤沾著水珠。


    “雖然被水浸過了,但堅持幾秒鍾,應該沒有問題吧。”路明非目測自己和奧丁之間,大約在三個跳躍的距離。


    機械義手的本體在白王一戰中毀掉了,鑲嵌的賢者之石也被老唐消耗掉,新的義手還沒委托老唐做,因為那個時間一直在忙著準備給繪梨衣換血,老唐和康斯坦丁回國之後,就直奔三峽,去占卜龍王的位置。


    如果有義手在,接近奧丁就能變得很簡單,但沒有鉤索,就必須抓住轉瞬即逝的機會。


    副校長給路明非講過這塊“時間管理大師的懷表”該怎麽用。


    打開表盤,擰動懷表的發條,每次要間隔三天,上次使用是在日本,早就充能完畢了。


    發條轉動的卡卡聲作響,忽然,雨聲從路明非的耳邊消失了,像是有人按下了遙控板上的靜音鍵。


    不,再仔細聽,雨聲不是消失了。


    路明非伸出手,雨水落入掌心,啪嗒一聲響了一下。


    隻有落在他身邊的雨才有聲音,一個無形的隔音領域將他籠罩,外麵的聲音穿不進來,裏麵的聲音也穿不出去。


    奧丁和“黑蛇”還在搏鬥,他暫時占據了上風,金色的獨目如巨燈在雨中射出駭人的光線。


    他的肌肉像是希臘神話中的半神那樣健壯,支撐起巨人般的甲胃。


    他與“黑蛇”的體型差距極大,但力量竟然更勝一籌!


    “黑蛇”的身軀被他給撂到側翻,昆古尼爾的槍身持續性地影響著“黑蛇”,它原本就還沒孵化,隻是靠著某種偉大的力量,才能以這幅姿態現身於世。


    奧丁的手握住了昆古尼爾的槍柄,他踩著的大地忽然因為巨力凹陷,蛛網般的裂痕蔓延,他要將昆古尼爾,從“黑蛇”的身體中拔出來。


    這便是最好的機會!


    路明非敏銳地嗅到了。


    楔丸出鞘,光滑冰冷的刀鋒上照出路明非冷峻的側臉。


    鮮豔如血的忍殺點在路明非眼中無比清晰,他看到了不止一個忍殺點。


    單憑忍殺,無法徹底殺死奧丁,必須使用不死斬。


    路明非手中的拜淚,能像普通大太刀一樣,在戰鬥中使用,他此前不使用,是因為楔丸要更趁手。


    但不死斬的使用是有條件的,想要發揮其獨有的功效,必須滿足條件。


    不死斬一共分為兩把,開門和拜淚,開門,正如其名,能打開黃泉之門,將已死之人拉到現世,複生之人會以不死人的身份繼續活下去,而拜淚,作用是斬斷不死之力。


    開門想要發揮其獨有的功效,需要獻上龍胤的血和祭品。


    而拜淚的使用條件有兩個,其一,使用者必須獻祭生命,沒有不死之力的人,在拔刀的瞬間就會死去,其二,目標必須擁有不死之力。


    拜淚的兩個使用條件,在此刻都齊聚了,但還要先將奧丁的血條打空,再用拜淚做最後的處決,那個時候,就能切切實實地殺死奧丁。


    路明非踏出了第一步。


    “黑蛇”的爪子和雙翼,瘋狂地刨動四周的泥土,它瘋了一般地翻滾,似乎極為痛苦。


    路明非在看啞劇,但也能想象出“黑蛇”痛徹心扉的嘶吼聲。


    奧丁的雙手死死抓著昆古尼爾的槍柄不放手,他的身軀隨著黑蛇一起翻滾,暗金色的甲胃上沾染肮髒的泥水。


    路明非踩在了岩壁上,動作輕盈地跳出第二步,他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入了水池之,然後...再次高高躍起,雙手持刀,刀劍對準奧丁的脖子。


    “按住他!”路明非大喊。


    耳邊終於傳來了“黑蛇”撕心裂肺的哀嚎,憤怒和痛楚,讓它金色的豎童中,布滿了血絲。


    它雙翼上的骨刺在咆孝聲中,刺入了泥土,長頸側轉,嘴巴張開,鋒利密集的牙齒像是捕獸夾般咬住了奧丁的軀幹。


    奧丁的體表似乎難以想象地堅硬,它用盡全力,也無法咬穿奧丁的皮膚,倘若奧丁拔出了昆古尼爾,瞬間的出血,和昆古尼爾的死亡氣息,無疑會讓它陷入九死無生之地。


    但這個動作,卻讓奧丁暫時性地無法移動,給路明非創造了絕佳的好機會!


    奧丁轉過頭來,注視著路明非的臉,那隻金色獨目,忽然放大了。


    在電光火石之間,楔丸的刀接觸到奧丁的脖子,刀劍傳來輕微的阻塞感,但下一秒,仍然輕鬆地貫穿過去。


    “黑蛇”牙齒不能咬穿的皮膚,楔丸輕易便刺入了其中。


    路明非雙腳踩在奧丁接近兩米五的肩寬上,雙手用力,拔出了楔丸的刀身。


    血如泉湧,路明非的全身都被鮮血給染紅了。


    “還沒完!”


    路明非刺出了第二刀!


    命中!


    接下來是第三刀,再然後就可以用不死斬將奧丁處決!


    可此時,奧丁已經拔出了昆古尼爾,“黑蛇”的心房處,被貫穿一個大洞,心髒的位置空缺了,爛掉的血肉,化作黑色腐爛的膿水流出來,連四周的鱗甲也像融化的巧克力般變成了粘稠的液態。


    “黑蛇”,就快死了...


    看來他手中的昆古尼爾並非等閑的武器,確確實實有著能殺死龍王的能力。


    但即將死亡的“黑蛇”仍舊死死咬著奧丁不鬆口,它的上下顎被奧丁的血染成了紅色,雙目怒睜,嘲諷地望著奧丁,好像是在說:“你也有今天。”


    第三刀也成功命中了!


    然而就在路明非拔出不死斬之時,另一條巨蛇卻從湖水中現身。


    是奧丁的龍侍!


    它消失在湖中,並非逃跑了,它帶來了那扇門,那扇發光的門,被含在它的巨口之中!


    不死斬在血紅的氤氳氣息下出鞘,妖異的氣息即將帶來死亡。


    路明非刺下了不死斬,刀身卻從奧丁的身體裏穿了過去。


    這一刀,沒有刺中東西的手感。


    奧丁和巨蛇的身體化作了水潰散,鹹腥的海水中甚至還有沙丁魚,順著“黑蛇”的鱗片,流進了它的傷口。


    “逃走了麽...”路明非持刀而立,遠處,繪梨衣正在對著他招手。


    他們從另一邊來到了岸上,那裏是已經建造好的廠區,有完善的下水道排水係統,所以水災不如宿舍區那麽嚴重。


    “黑蛇”奄奄一息地喘氣,倒在地上,一蹶不起。


    路明非抿抿嘴,從它的雙顎之間跳下,來到它心房處的可怕傷口。


    被昆古尼爾刺中的血肉,完全腐爛了,血肉脫落,發出難聞的腐臭味,心髒變成了爛掉的膿水和爛肉。


    路明非摸出了腰間防水的通訊器,和繪梨衣那邊聯絡。


    “繪梨衣,快幫我接通到康斯坦丁!”


    幾秒後,康斯坦丁接通了電話:“怎麽了,路哥哥。”


    “奧丁應該逃走了。”路明非說:“‘黑蛇’的心髒被昆古尼爾射中了,好像就快死了,有沒有什麽辦法救它。”


    黑蛇的長頸極為艱難地挪動,伸出舌頭,舔了舔路明非的臉。


    “心髒?”康斯坦丁問:“是所有心髒都被破壞了麽?”


    “所有心髒?什麽意思?”


    “海姆達爾的心髒一共有十二個,隻射中一個,應該不會有問題才對。”


    “可是...它現在...”


    “我問問哥哥有沒有辦法。”


    通訊器裏傳來路明非聽不懂的“嬰語”。


    康斯坦丁似乎和老唐在激烈地爭論,可爭論了好幾分鍾,都沒有結果。


    黑蛇的生命氣息越來越微弱了,雙目失去聚焦,布滿褶皺的眼皮一點點往下掉,它依舊保持在這個形態,不知為何,沒有變回胚胎。


    或許昆古尼爾擊中的就是它未成形的胚胎,這是宿命之槍,在投擲之前,就已經命中。


    神話中記載,對著這把槍發誓的人,誓言一定會實現。


    奧丁全身上下都是假的,但唯獨那把槍,似乎是真品。


    “黑蛇”無法扭轉被命中的命運,隻能激發自己的生命,來獲得幾分鍾的戰鬥時間,一旦它支撐不住變回去,就是它的死期。


    路明非的內心忽然湧出了悲傷。


    好像一個陪伴你很久很久的小家夥要離開了。


    他閉上眼,趴在“黑蛇的”肚子上,明明沒有溫度,卻覺得很安心,好像曾幾何時,他也這樣趴在這個大家夥的身上。


    “黑蛇”的長尾卷了起來,將路明非護在其中,它的雙翼和背部布滿骨刺,唯獨尾巴和肚皮是光滑的。


    略顯粗糙的鱗片,蹭了蹭路明非的手,尖尖的尾巴調皮地搖了搖,像是響尾蛇。


    這個大家夥,就算要死了,也在想辦法逗你笑。


    路明非一直覺得養寵物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


    你養了一隻貓,在它三四個月大的時候把它接回家,小家夥又蹦又跳,在你的床上撒潑撒歡,晚上不停地喵喵叫,吵個不停,過了好幾天,它總算在你家安頓下來,貓砂盆,貓爬架,貓抓板,舊舊的屋子煥然一新。


    每天下班了回家,它就在門口守著,等你喂飯吃,你還沒來得及吃晚飯,就得先捏著鼻子去它今天拉的屎鏟起來,衝進馬桶,一邊衝還一邊對著貓抱怨,你拉的粑粑真臭。


    拆家,亂跑,早上覺沒睡夠,它就跑到你床邊,使勁叫喚,告訴你該加貓糧了。


    如果它不慎鬧肚子,那才是真的要命,想象它屁股的毛上掛了彩,在你家裏到處亂跑的畫麵,有時候真的是想殺貓的心都有。


    它唯一能帶給你的安慰,就是在你不開心的時候,露出肚皮,讓你撓一撓,在你一個人躺在床上的無聊的時候,跳上來,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蹭你的手掌心,告訴你它想讓你陪它玩逗貓棒。


    人類的壽命是貓咪的七倍,在它短暫的貓生裏,你就是它的唯一。


    你出了門,可以和朋友社交,去ktv唱歌,去看電影,去喝酒吃肉,而它能做的,隻有守在門前,孤零零地等你回來。


    所以有時候讓它放肆一些又能怎麽樣呢?


    隻是...當它短暫的貓生結束後,你望著安靜的房間,望著那些不再有用的貓砂盆、貓砂、貓爬架,會突然不知所措。


    你走到浴室,想起了第一次給它洗澡,它掙紮的模樣。


    你躺在床上,床邊的櫃子擺著逗貓棒,它卻再也不會跳上床,蹭蹭你的手了。


    養寵物真的,真的是很悲傷的事情。


    你們的生活本來已經融為一體了,到最後,它卻從你的生活中抽離,就像是抽出一塊帶骨頭的肉,疼的要命。


    路明非擁抱眼前的大家夥。


    “我們以前,經常在一起玩麽?”


    “黑蛇”沒有力氣發出聲音了,它的尾巴垂了下去,眼皮合上,渾身散發出澹澹的熒光。


    在路明非不知道的時間裏,它似乎一直在等自己回來,像是被鎖在房門裏的小貓咪,孤零零地望著房門,等待著門被打開的一天。


    它等到了,可它卻要死了。


    “不要!”


    “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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