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路明非將一上午做出的PPT模板保存,關閉電腦,戴上鴨舌帽和墨鏡,從寢室出發。


    他要去與愷撒決鬥,用劍道的方式,這是在請愷撒幫忙的那天就定下的約定。


    看起來這位學生會的老大、學院裏最頂尖的富二代,似乎還對自由一日時的拚刀耿耿於懷,他的狄克推多明明壓製著楚子航的村雨,卻在路明非接手的一刻,瞬間轉於下風。


    也許是想找回場子吧,所以才邀請路明非來一場正式的決鬥。


    說實話,路明非並沒有正統地學習過什麽劍術和劍道,他的出刀全靠戰場上廝殺的經驗和反應,尤其是彈刀,這項技能基本就隻依賴於持刀者本身對於時機的把握。


    路明非心想要不要給愷撒留點麵子,放放水,盡量和這位有錢師兄打個平手。


    這話說起來可能有些自傲了,但倘若他使出全力,愷撒絕不會有獲勝的可能性,閉著眼睛他都能贏,1分鍾之內,他就能徹底擊穿這隻驕傲雄獅的架勢。


    不管愷撒多麽天才,也不過是一個還未完全成長的學生,而路明非,早已將各種戰鬥技巧融入身體的本能,看到敵人出刀,他的身體就會自然而然地動起來。


    但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


    好歹也是學長,還幫過忙,怎麽說也得留點情麵。


    他貓著來到約定的地點——運動館。


    就像是所有其它運動館一樣,這裏空間寬闊,四周有鋼鐵圍欄,安著一列列藍色的觀眾席座椅,隻是卡塞爾的運動館還要更加寬廣,乒乓球台、網球場、籃球場、劍道場...


    所有你聽說過沒聽說過的場地這裏都有,場館的弧形穹頂有明亮的掛燈,溫和不刺眼的白光照亮著這個公共場地,所有人都可以憑借學生卡刷卡進場,去進行自己喜歡的體育運動。


    這裏是個完全公用的場地,隻會在運動會這些節日裏被暫時征用,上課有專用的教室,各個社團的活動場地也是獨立的,畢竟是在山裏,地皮很多,自昂熱校長建校起,卡塞爾已經進行過數次擴建了,很多畢業之後的學生都會為母校捐款,例如捐一棟教學樓,或者一個花園,用一塊石碑刻下捐贈人的名字和畢業年份。


    場館裏有很多學生,他們都在揮灑汗水,籃球場上一群兩米以上的壯漢在奔跑,運動鞋摩擦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束著馬尾的女同學穿著白色的運動服,像是《網球王子》裏那樣,一顆網球擊中鋼絲纏繞成的護欄,在縫隙中旋轉摩擦,兵乓球台上的乒乓快得隻有一道殘影,球手的手臂揮動,隻能聽到球和球拍撞擊的清脆聲音。


    隻有在卡塞爾混血種們才能體會到競技的快樂,其他地方沒有與他們同樣水平的運動員。


    入學兩周,路明非還是第一次來這兒,他對體育運動向來不感興趣,他的體育成績從小學起就很差,全班墊底,高中上體育課時,趙孟華和他的幾個兄弟去找隔壁班的打籃球,他就去小賣部用零花錢買辣條,然後和幾個愛打遊戲的死宅同學聊天,或者是去找陳雯雯谘詢文學部事宜。


    他總是站在場外的人,唯一一次參加運動會丟臉丟到了全校,一千米接力跑的運動員都準備入場了,裁判才告訴他們上一場的男子一千米還有一個人沒跑完,得等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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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學校的老師和觀眾都看著他跑完全程,如果不是陳雯雯在塑料草坪上跟跑了最後一圈,他恐怕真要棄權。


    如今他跑完一千米也不會喘氣了,可也不會再有人陪著他一邊跑步,一邊喊加油。


    那個愛穿白裙子、喜歡抱著一本書站在圖書館書架前的憂鬱女孩,終於還是找到了她的白馬王子,而跟在她身後瞻前馬後的小跟班,也有了更廣闊的世界。


    路明非又回憶起一些仿佛隔的很遠的往事,他搖搖頭,看了一眼籃球場上的中鋒,中鋒的黑色背心上印著12號的號碼,一個大跳扣籃,隊友們為他歡呼,和他擊掌。


    "3號劍道場...3號..."路明非收回視線,左顧右盼,這場館實在太大了,今天又是周六下午,好多人都在這兒玩。


    遠遠的,他看見人群圍繞成一個圈,心中湧起不詳的預感。


    他把衣領往上提了提,爬到一旁的觀眾席上,朝下望。


    一頭耀眼的金色頭發很是紮眼,正是愷撒。


    他的穿著很簡潔,上身是白色的背心,下身是寬鬆的黑色短褲,手臂和小腿上的肌肉棱角分明,很有力量感,特別是他的胸肌,即使穿著背心也無法遮攔完美的比例。


    隻是站在場館中間,他就吸引了無數的視線,很多女孩圍繞著他,對他拋媚眼,揮手,他也不害臊,同樣揮手回應,簡直就像是明星的見麵會,太騷包了。


    果不其然,有這家夥在的地方,就會是視線的中心。


    路明非歎了口氣,心想還是多放點水吧,畢竟這麽多人看著,肯定還有無處不在的狗仔藏在人群中拍照,他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今晚論壇上的頭條會是什麽,肯定是類似這種的:


    【S級與愷撒再戰,誰勝誰負?】


    【學院的王者是否易主,誰將成為新時代的統領者?】


    ......


    他又不想要名氣,就演一演輸給愷撒師兄吧,但待會溜的時候可能會有點麻煩,人太多了,很難擠出去,不過有好師兄在,既然是師兄邀請的,頂頂鍋,也是應當的嘛。


    路明非於是把鴨舌帽和墨鏡取下來,藏在板凳下邊,從台階上大步往下走。


    "路明非來了!"不知是哪個嘴賤的喊了一聲,所有人都抬頭看了過來。


    人群自覺地讓開一條路,將舞台留給兩位主角。


    愷撒扔過來一把竹劍,路明非穩穩接住,入手的感覺大約有鐵製劍的三分之一重,似乎是特製的。


    "除了自由一日,隻有在實戰演習的課堂上才能使用實劍,可惜我比你高了兩級,否則就可以在課堂上用狄克推多向你請教了。"愷撒晃了晃手裏的竹劍,這家夥的身材太過高大了,握著竹劍就像是握了根雞毛撣子,光是看著都有一種舉重若輕的錯覺。


    反之路明非拿著就很合適,他穿著校服,身材偏瘦,可沒人敢輕視他,他已經向所有人證明過自己的實力了,女孩們都相信墨綠色校服下麵藏著的是勻稱的腹肌,路明非一定是那種穿衣顯瘦,脫衣顯肉的完美衣架子。


    "真刀是會出人命的。"路明非說:"愷撒師兄我們還是不要用真刀比較好。"


    "哦。"愷撒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如果用真刀的話,我會死麽?"


    火藥味十足!


    圍觀的人立刻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路明非辯解道。


    "那你是什麽意思?"愷撒慢慢舉起手中的竹劍,形成了''正眼'';的起手式動作,一個簡單的起手動作充滿了韻味和力量感,"一個握劍的人,自然該有控製住手中劍的自信,就算用真刀,我也不會傷到你。"


    "刀劍無眼,既然是切磋,自然不該用真刀。"路明非搖搖頭。


    "你是說我控製不好自己手中的刀?"愷撒又問。


    "我不是..."路明非有點心累,愷撒師兄的內心戲咋這麽多。


    "算了,我們還是直接開打吧。"路明非歎了口氣說:"有什麽規則嗎?"


    "想要速戰速決?"愷撒冷哼一聲,"我就這麽值不得你重視麽?還是說你覺得我在浪費你的時間?"


    路明非徹底無語了,他就不該說話的,越說越講不清楚。


    愷撒真是個人才,去中國做語文閱讀理解題目一定能拿滿分!


    路明非不說話了,他的口才實在是比不上這位演講大師,幹脆就握著竹劍站著。


    愷撒也不說話,和他對視,氣氛箭弩拔張,在圍觀群眾們看來,兩人這簡直是要不死不休。


    良久,愷撒終於把手中的竹劍放下,"你認為我有幾成可能勝你?"


    "這個...5成吧。"路明非在心中琢磨一下,給出一個適中的數字。


    "我不這麽覺得。"愷撒搖搖頭,"我告訴你一件事,路明非,名譽是贏來的,使出你的全力,我不希望你留手。"


    他緊繃肌肉,白色背心撐出輪廓,雙眼直視路明非。


    路明非怔了怔,從愷撒的身上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勢,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竹劍。


    路明非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麽的愚蠢,如果他放水,那簡直是一種侮辱。


    "我知道了,愷撒師兄。"他深吸一口氣,肌肉緊繃,膝蓋微曲,閉上眼睛感受手中竹劍的重量。


    他將竹劍放在腰間,想象那是楔丸,然後緩緩將竹劍抽出,單手握刀,這是他最常用的握刀方式,因為在趕路時,忍義手需要釋放勾索,戰鬥時他見情況不妙也會隨時準備用勾索開溜,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單手握刀。


    睜眼的刹那,他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刃,眼神刺得人發麻。


    "很好。"愷撒與他對視,絲毫不退縮,"這場決鬥沒有規則,先用竹劍擊中對手要害的人獲勝,我說的要害是指頭部、心髒和脖子,我相信你我都不會是那種軟弱的家夥,如果率先被擊中的人,就自覺認輸。"


    路明非點點頭,不再說話。


    他在決鬥中從來不喜歡說話,隻是沉默著用刀去收割生命,在心中為亡靈祭奠,頌唱初中時語文老師要求背誦的《金剛經》,希望能超度死去的靈魂。


    劍道場有很寬闊的位置,人群都老老實實地圍在場地外。


    路明非做的第一件事是拉開距離。


    貿然衝刺進攻太過**,他曾經在這上麵吃過很多虧,每一個強大的對手,他都會先觀察對方的出招方式,在熟悉對方的進攻節奏後才會出手。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這代表著他最大的敬意,他是將這場對決當做一場生死搏鬥在進行,而非一場遊戲切磋。


    路明非的瞳孔鎖定了愷撒的位置,雙腳緩慢交錯,在側麵來回踱步,仿佛一頭伺機狩獵的狼,隨時在**獵物露出破綻。


    被他眼神對上的觀眾心中都泛起絲絲的寒意,然而路明非根本沒在看他們,他的眼中隻有愷撒一人。


    腳、腿、腰、脊柱、雙臂、手...愷撒的每一處關節都在他的眼睛裏,任何一個微弱的動作,他都能判斷出接下來進攻的位置和姿勢,這便是經驗上的差距。


    而且愷撒穿著背心,不存在藏有暗器的可能性,曾經有穿著厚厚服飾的忍者就會佯攻,然後投擲出袖中的暗器,第一次見到時很容易中招。


    生死決鬥中,稍有疏忽就會喪命。


    謙虛,穩健,不要貪刀,這是路明非總結出的最實用的幾點。


    愷撒也在看著他,雙手持劍,凝神,渾身緊繃如鋼鐵,場麵大約僵持了十秒,愷撒上前一步打破僵局,他飛快地衝刺,抽刀橫向砍路明非的左大腿處。


    他見識過路明非那種詭異的彈刀方式,因此知曉正麵進攻很難有成效,這一招隻是試探,果不其然,砍了個空。


    路明非直接消失在視野裏,緊接著,他感覺上方傳來呼嘯的風聲,立刻意識到路明非是跳躍了起來。


    正如他所說的,這是一場無規則的決鬥,任何招式都可以使用,他做好了路明非會閃躲或是擋刀的準備,卻唯獨沒有想到路明非會跳到他頭頂。


    在圍觀的人眼中,愷撒是猛地衝刺過去,在揮刀的前一刻,路明非的雙腳就離開地麵,整個人高高躍起。


    很難形容這種震驚感,從來沒有人在劍道場上看到過這麽一個飛人,而且還是原地起跳,這種肌肉力量太難以想象了。


    他就是那麽直直地躍到愷撒的頭頂,沒有一點多餘的動作,連助跑都沒有,難怪他在踱步的時候壓低身體,膝蓋一直彎曲,原來早就做好了起跳的準備。


    愷撒立刻抬頭,將竹劍立起,以格擋路明非的進攻。


    路明非像是蜻蜓點水般在竹劍上踩了一腳,隨後愷撒感覺到一股僵直,身體失去控製,竟然動彈不得!


    雖然隻是一瞬間,但再度恢複控製之時,那把竹劍,已經橫在他的脖子上。


    "我輸了。"愷撒坦然的承認失敗,扔下竹劍。


    隻是一招,他便敗下陣來。


    整個過程大約持續了半分鍾,然而其中有20秒的時間他們是在互相觀察,真正的對決,不到三秒。


    "承讓。"路明非收刀,呼出一口濁氣,那種針芒刺背的感覺頓時消失。


    觀眾們頓時掀起一陣哄亂,紛紛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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