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在耳房裏頭聽了這麽一句話,剛剛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暫時放下,而冷桃和螺女也交換了一個鬆了口氣的表情。


    隻是這頭稍有些輕鬆的氣氛,卻愈發襯托得正屋裏的氣氛顯得有些劍拔弩張。


    黃老太太顯得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薑氏,略略皺起眉頭,眼色也從柔和變得有些冰涼,那保養的得宜的手上握著由十八顆翠珠串連而成的佛珠,她望著幽碧色的珠子,出了一會兒神,說道:“撫娘,娘知道你疼惜五娘,但若嫁回娘家,養在娘身邊,五娘還怕在婆家過不好日子不成。而且佑哥兒你也是眼見的,且不說一表人才,那性子也是頂溫和寬厚的,若能和五娘成就良緣,日後一定會琴瑟和諧……”


    “娘親,我並不是怕五娘遭了虧待,也不是不喜歡佑哥兒這孩子。”薑氏低眉斂目。


    黃老太太挑起眉,聲音不自覺高了,道:“既然如此,莫不是覺得如今薑家門第見低,配不上五娘,委屈了她不成?”


    “娘親說的是哪裏話!”薑氏忙道,語帶惶恐,輕輕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其實五娘的親事的確不是我能做主的,因為老爺一早就有了屬意的,隻等五娘的幾個庶姐出嫁了,再搬上台麵來。”


    薑氏的聲音清澈柔軟,淡淡的笑著,有些特意修飾過的痕跡,但聽到她說話的人,依舊在那種柔軟的後麵感覺到了強硬。


    黃老太太臉色微眯了眼,道:“這是推托之詞,還是真有其事?”


    薑氏平靜的點了點頭。黃老太太的臉上就顯得有幾分勉強,薑氏看在眼裏。用溫和的聲音道:“娘親,雖然五娘的親事非我一人能做主。但公府裏並非隻有五娘一個小姐。”


    黃老太太抬起頭,眼睛他直勾勾的盯著薑氏,薑氏便道:“嫡長女和庶次女親事已定,三娘脾性並不乖順,但六娘卻是個可人意的,在我眼前長大的,人品樣貌,娘親大可放心。”


    黃老太太若有所思,薑氏卻曉得她是在思慮什麽。接著道:“她是姨娘所出,無同胞兄弟,又……”


    王珞從不知道,原來揚州府的夏天卻是這樣濕熱難耐,雨天時長巷屋簷流水如簾幕。不耐煩時,想小憩一下,偏又聽到更惹人煩悶的蟬鳴。


    夏景隻有蓮花爽利,王珞早早的繡上風擺蓮葉戲鴛鴦,這兩日。卻越繡到末尾反成了一灘死水,半分生氣也無。


    螺女和冷桃瞧在眼裏,急在心裏,這兩日小姐的情緒。不過是因為那日聽到了夫人的話。


    王珞低低歎了口氣,原想借這次南下揚州躲避上京城裏的傾軋,卻不想這次南下也不是次輕鬆的旅程。


    在古代活這一世。竟然就這樣的進退維穀!


    王珞恍惚想起上一世和齊子禎在一起的那些點點滴滴,如今想來。哪怕是兩人間爭執鬥氣,也是令人想念的。兩個人在一起。什麽也不用想,就這樣任時間悄然流逝,卻也全是幸福的味道。


    ……為了再回到那樣的生活,她除了一步步堅強起來,慢慢成長起來,別無他法。


    哪怕薑氏說她的親事早有安排,王珞也隻能對自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事在人為。


    螺女端了點心進內室,原還想說幾個馬姨娘的段子逗小姐開心,卻不想小姐一邊將花棚子上的繡線絞了,又重新並入新線,細致的繡了起來。而小姐那哭紅的眼此時彎彎的笑起來,竟帶了很堅定的意味,手中遊走的繡線,也再沒有一絲遲疑。


    看到小姐這樣倔強的忍耐著,螺女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遲疑著想退出去,生怕一會說出些什麽讓人傷心的話來。


    隻是剛抬起步子,卻聽得王珞道:“螺女,之前的事如何了?”


    螺女先是一愣,但馬上想起王珞指的是什麽,答道:“表公子那邊一頭亂,奴婢已經將小姐的意思帶過去了,端看表公子能否脫身了。”


    王珞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冷桃挑了門簾子進來,聽了剛剛那一句,便道:“小姐無需擔心,表公子雖然溫吞些,但到底不是愚鈍之輩,小姐話說到如此地步,表公子自然知道取舍。”


    螺女一聽,則有些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問道:“小姐,雖然奴婢知道小姐要留下表公子是出自好意,但憑表公子這樣的年紀,若真是脫離了大舅爺的庇護,不是更……”


    “你又曉得在大舅父身下,便是對明哥哥的庇護了?”王珞秀眉微挑。


    螺女怔然,呐呐道:“雖然那馬姨娘不是個省事的,大舅爺對表公子也沒關愛之心,但到底虎毒不食子,何況九華山偏僻苦寒,表公子如今也非薑府的嫡長孫身份,到時候身邊少了人照料,豈不還辜負了小姐一番心意?”


    借由為薑大奶奶遷墳到九華山,為親母守墳三年不出,這是王珞思量出來的法子。既然已經知曉薑家連這麽個長孫都容不下,那麽王珞就更不敢冒險讓薑德明再跟著薑康安了。不管薑家是在忌憚什麽,薑德明跟著薑康安不會討得了好。


    隻是王珞這一分思量,對螺女這樣實心眼的人,卻是說不清的。


    冷桃皺起眉,道:“小姐既然出了這樣的主意,自然是權衡過利弊才敢說與表公子知道的。難道憑小姐和表公子的情分,還會害他不成,你也不想想怎麽薑府就忽然破釜沉舟把關係同大舅爺給斷絕了!這裏頭的彎彎繞繞若想不明白,你才是辜負了小姐的一番心意。”


    被冷桃這麽一番搶白,螺女鬧了個大紅臉,平日裏大咧咧的她也顯出十分的不好意思起來。


    王珞並不以為意,輕輕一笑,眨了眨眼,道:“沒想到螺女平日裏沒心沒肺的,這時候倒這樣為明哥哥打算起來了,一分一分也算計的頭頭是道哩!”


    “小姐!”螺女不依的跺腳,巴掌大的小臉,一片嫣紅過去,無限嬌羞。素來顯得有些男兒氣的她,此刻也如扶風之細柳般,有了少女的嫋嫋娜娜。叫王珞看的一時走神,心情竟一時明媚起來。


    隻是這樣的明媚起來的心情,王珞還沒來得及持續太久,就被薑府裏滿目的縞素掩蓋了過去。


    薑老太爺駕鶴歸去,卒於燕德十一年,七月二十五。


    薑府的喪葬土儀進行的有條不紊。買棺入殮,念經發送,葬入祖塋,不過比起一般的人家,自然是更為風光,幾乎轟動了半個江南。而之前那場忤逆的醜聞,終究在江南的綿綿夏雨裏洗刷得不留多少痕跡。


    再回上京城時,端坐在馬車裏的王珞,透過不時飄起的車簾,聞到一陣陣濃濃的桂花香味。伴隨著車駕裏那紫玉爐中焚著佛手柑,幾種濃鬱的暗香糾纏著散入衣袖發間,她這才想起,距離齊子禎北去荒州,已經近兩個月了,而距離下揚州三個月餘。


    初回榮德公府,薑氏自然是開始打點起府中內務,尤其是王璟的婚事,九月的大日子已經近在咫尺。若不是談的是趙儀修這樣無高堂長輩的孤子,隻怕一般人家,對這樣的匆匆已經生了怨言。


    不過好在薑氏平時早把一樁樁事打點的滴水不漏,臨到頭,雖然趕一些,王璟的婚事也不算是一團亂麻。榮德公府的紅蟠一幅幅,早早的籌備著掛起來。


    除了這些,薑氏又開始帶著幾個小姐出入上京城裏的貴眷圈子,除了王媛定了親不太方便這樣場合,王玥,王珞,王璃都是一齊去。


    上京城裏的高門女眷們,依然香衣鬢影,珠光寶氣,但這樣的繁華盛麗之下,王珞卻發現有幾道熟悉的影子在這些應酬裏卻沒了蹤影。第一個便是信昌侯夫人,那個溫婉秀美的江南女人,信昌侯夫人都見不到,自然信昌侯府的幾個奶奶也是見不到的。


    這王珞倒覺得尋常,畢竟二殿下出了這樣的事故,江三公子遭了斬首不說,連江貴妃還沒召回宮呢,自然眼下不是出風頭的時候。其實也出不了風頭,便是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也不過遭人閑話和徒增笑料……誰又不是捧高踩低的。


    除了信昌侯家的女眷,還有一個最愛湊熱鬧的靖安男爵夫人,連帶那個徐丹琴,王珞竟然也沒見到。這可讓王珞有些意外,就算眼下二殿下是低穀,但低調可不是徐丹琴的作風!


    似乎是心有靈犀一般,身側的葉雁蓉睨了一眼捏了一塊芙蓉雲片糕細嚼慢咽的王珞,隱隱瞧見了手掌上的一絲暗處,便想起幼時那一樁公案來,心裏有些不忿,湊到王珞跟前,悄聲道:“你今日可瞧見那個徐四娘了麽?”


    王珞搖搖頭,葉雁蓉輕哼一聲,道:“何止今次,自從二殿下回京,這兩個月都沒瞧見她出來過了。”


    “難不成出了什麽變故?”王珞不由起了幾分好奇。


    葉雁容嘻嘻一笑,低聲道:“哪是出了變故,是出了笑話才對!”(未完待續。)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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