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德明大驚失色,隻覺天旋地轉,差點站立不穩,王珞忙一手穩住,沉聲道:“明哥哥,此時不是倒下的時候。”


    是的,薑德明努力點了點頭,竭力裝出鎮靜的模樣,哪怕他身邊的丫鬟都已經花容失色,甚者泣不成聲。


    忤逆罪,在崇尚孝道的大齊是重罪,不僅脫離家族,失去繼承權,還要領鞭笞之刑。刑後皮開肉綻,還得遊街示眾,死後不得入祖墳,並且不可留全屍,磨骨揚灰。


    仕途自然是毀於一旦,但最重要的是這不僅僅是薑德明一人的事,薑德明這一房人縱無刑法處置,也再和本家無一絲一毫的聯係。


    思及此,王珞眉頭緊鎖,輕聲道:“明哥哥切勿驚慌,不管大舅父如何作為,你總是薑家的嫡長孫,我回去聽聽姥姥的口風,她必然不舍得……”


    隻是王珞寬慰他的話還沒說完,薑德明就勉力一笑,如果真不舍得,也就不會真把父親告了忤逆了……隻是話到嘴邊,卻也不想辜負王珞的好意,隻道:“我省得,你快回府去罷,今時不同往日……”


    那艱澀的聲音,支離破碎的傳入王珞的耳中,她抿了抿唇,臉色黯淡了下來。


    他一定很難受吧,喪母之痛,又逢這樣的醜事,不僅失去家族這棵大樹的依靠,還得承受父輩的屈辱。


    回去的路上,王珞一行人不時遇見三五成群的丫鬟婆子,或竊竊私語,或指指點點。她們有些會上前行禮。或殷勤或冷淡,有些卻躲到一旁。


    偶有風言風語入耳:“……大奶奶真是可憐人。這才剛出山下葬,竟然就生了這事。難不成又要掘出棺材另尋墳地不成。真是造孽。”


    一回去薑府,王珞便直奔黃老太太那,小丫鬟剛領進院子,玳瑁就帶笑迎上去,道:“表小姐,好生不巧,出了這事,太太心緒不好,剛剛還回絕了幾個奶奶。這會子太太正和姑奶奶說話呢,恐不太方便見表小姐。”


    王珞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曉得這不時候,正欲打道回府,偏門簾子一掀,珊瑚走了出來,笑吟吟道:“太太聽見這聲音便問是不是表小姐,奴婢剛一說是,便喚奴婢領表小姐進去。”


    王珞微怔。玳瑁和珊瑚對視一眼,玳瑁忙將王珞迎了進去,一麵道:“太太待表小姐到底不同些,倒是奴婢想岔了……”


    玳瑁是黃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王珞自然不會托大,於是帶笑道:“哪裏的話,姐姐也是擔心我擾了姥姥的。”


    繞過屏風。黃老太太正攢著帕子拭淚,臉色青白。眼睛通紅,薑氏正遞了茶水過去。輕言輕語的安慰。


    王珞也曉得這的確不是來探聽的時候,但又真怕若不早些得到消息,就更難相處妥善的法子,隻得硬著頭皮而上,恭謹的福身行禮。


    “五娘來了……”黃老太太雖然聲音帶著幾分啜泣後的嘶啞,但還中氣有餘,並不似悲慟傷身的樣子。王珞感歎她老當益壯的同時,也更堅定了黃老太太必然是有備而去的想法。


    黃老太太招手讓王珞過去,一邊婆娑著她的小手,一邊自嘲道:“可是聽了外頭的閑話,這才想到要來我這,安慰一下我這沒了長子的可憐阿婆?”


    “姥姥……”王珞語似哽咽,心裏想的卻是剛剛黃老太太隻說沒了長子,並沒說沒了長孫。心一定,淚也就盈眶而出,攬著黃老太太的臂膀,道:“姥姥再莫說這樣傷人心的話,聽的讓人難受極了。”隨著垂首,淚也順勢滴落在黃老太太的手背上。


    黃老太太深深歎息一聲,抬手摸了摸王珞的頭,王珞抬眸,道:“姥姥,就算沒了大舅父在跟前盡孝,還有二舅父,三舅父,四舅父,六舅父呢,還有娘親和爹爹,還有咱們一群孫輩呢,隻要姥姥不嫌煩,我這便去喚幾個表哥還有表姊妹們來您跟前湊趣,可好?”


    聽到‘幾個表哥’這四個字時,王珞明明在黃老太太眼中捕捉到一點什麽,偏偏黃老太太卻不動聲色的掩飾下去,似沒聽出這話裏的微妙。


    平日裏在黃老太太身邊活動的表哥,其實就是薑德明和薑德佑,那些庶出的一般都不上台麵。王珞這會子說了幾個表哥,自然指代了薑德明,如果黃老太太說好,屆時再……


    隻是黃老太太臉色不明,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一語帶過,轉而和薑氏說起要疏通衙門的關係,雖然斷絕了關係,但若受刑遊街也有損薑府臉麵,意思就到公明斷絕關係此為止。


    王珞聽黃老太太的語氣並不似氣得失去理智,反而言語裏還多有憐憫甚至疚意,不由更生狐疑。雖然薑德明要讓馬姨娘抬正的確做的難看,但若黃老太太不忍,又何苦告到衙門還非得要求一個罪成呢,事後又轉折想免去薑康安的皮肉臉麵之苦……


    竟然就似隻為斷絕關係而去!


    王珞被這個想法驚到,但越想,卻越覺順暢,正欲深想下去,偏偏聽到玳瑁在外頭稟道:“太太,徐家四太太領著徐十二小姐來了。”


    竟然是徐家的人,挑了這時候來!想必這事已經在揚州府鬧的沸沸揚揚了吧,莫不是來看笑話的,王珞思襯著,但想到是帶著徐十二小姐來的,又似乎不是這意思。


    黃老太太臉色微變,王珞以為會和以前一般回拒,誰知黃老太太半響後卻道:“請她們進來吧。”


    不隻王珞意外,薑氏也有些吃驚,輕聲道:“娘,她們這時候尋來,咱們何必見……”


    黃老太太卻是帶笑不語,將淚痕擦幹,端坐正身,一副天塌下來猶不變色的樣子,王珞竟然生出些佩服,這便是當家主母的範兒吧,便是多事之秋,也不容旁人小覷。


    不多時,屏風後便繞進來一個穿著金黃對襟立領縷金百蝶穿花褙子的婦人,圓盤臉,高挑身子,梳著雲髻,神采奕奕,爽利幹練。這就是徐四太太無疑了,上前也不含糊見外,親熱的喚了一聲“堂嬸”,見薑氏和王珞在側,就帶笑道:“前些日子便聽聞姑奶奶攜表小姐回來了,本來親戚間就該多走動,何況堂嬸待我一向體貼。我一聽消息便要來請安,卻來的不是時候,後來又許多些事耽誤了,直到今日才抽了功夫。希望堂姐,堂外甥女不要見怪才是!”


    說著,徐四太太就要福身下去賠罪,薑氏自然不會受,虛扶了一把,徐四太太就自顧起身了,滿麵的笑意,側身將旁邊那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牽了過來。


    那女孩身穿水綠繡金藍緞領褙子,螺髻十分齊整,金累絲翠玉蟬押發,瓜子臉,眼含波光,秀麗端美,十分恭順的模樣。


    “你這丫頭,在親戚家裏還拘謹什麽,雖然我是你嬸嬸,但我家的親戚素來是慈善寬和的,你隻管跟著我叫便是,還不快和你堂嬸婆,堂姨,堂妹見禮。”徐四太太性子十分熱絡,好似和薑家一點隔閡也無,是通家世好的關係。


    不管稱呼是不是對的,王珞對這徐四太太卻是佩服的,臉皮厚也是技術活。


    徐十二娘一一見禮,似乎是見黃老太太還有薑氏都有幾分不鹹不淡,徐四太太卻也不讓冷場,一個勁的為自己的侄女打開局麵。不外是稱讚這個徐十二娘多麽謙恭,淑德,女紅又如何如何好,又孝敬長輩,體己晚輩,將來若入了薑家的門,一定會如何如何。


    “……十二娘再好,又和咱們府上有什麽關係。”黃老太太終於給了徐四太太一個反應,輕笑道。


    冷不丁這麽一句,讓剛剛口若懸河的徐四太太有些反應不及,將餘下的話堵住。


    薑氏也跟著道:“竟然徐家已經讓十二娘同馬家訂了親,四太太多說無益。”拒人千裏的味道不言而喻,徐四太太幹笑兩聲。


    四太太八麵玲瓏自然受得住,但王珞卻見十二娘的臉上紅白分明,不免不忍,福身道:“姥姥,我和十二娘不如去耳房裏頭歇會子,也不好打擾姥姥同娘親還有徐四太太說話。”


    耳房就在正屋旁邊,因為王珞聽得出薑家想和徐家劃清界限,所以雖然同情十二娘卻也不好將她帶遠。但帶去耳房,隨時徐四太太被送客,都可以同行,不會多生枝節。


    黃老太太雖然對徐家多有不滿,但也不屑為難十二娘這樣的小姑娘,徐家舍得拿閨閣千金打苦情牌,她偏偏眼不見心不煩。於是擺手讓玳瑁領了王珞還有十二娘下去。


    兩人剛一轉過屏風,十二娘便對王珞投來感激的眼神。


    而此刻背後卻傳來徐四太太衝黃老太太聲淚俱泣的聲音:“堂嬸可真惱我了,都怪咱們一時昏了頭,竟然被馬家勢逼。當時信昌侯府如日中天,那馬家又是侯府姻親,咱們豈敢得罪。原想著虛與委蛇,這才惹了堂嬸誤會,都是咱們的過錯。不求堂嬸原諒,隻求堂嬸看在十二娘還豆蔻年華的份上,憐惜她的名聲,再重歸於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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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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