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領著冷桃和螺女,沿著廊道一路向寺廟裏頭走去,不過圭峰寺到底不是榮德公府那樣的閣院,能一條廊道進屋子。所以不免又有所淋濕,王珞絲毫沒放在心上,待到了後麵的小院,瞧見門口撐傘侍立的那兩個小丫鬟,便知道她所猜未差,柯老夫人和薑氏一行人眼下是正候著她們了。


    “五小姐,您回了?您怎麽淋得這樣一身濕?”那小丫鬟聲音有幾分意思,忙將傘遞了過去。


    王珞雖然叫不出名字,但也知道這是柯老夫人院子裏的小丫鬟,冷桃接過了傘,王珞點點頭,麵不改色的走進院子。


    剛一進院子,就瞧見雙喜正跪在院子裏的甬道上,此時雨勢雖然不算大了,但雙喜一身已經濕透,水當當的一身,臉色和嘴唇都青白,一看就知道在這裏跪了至少不下一個時辰。


    王珞心裏發急,也顧不得屋外廊簷下還有幾個丫鬟正看著,就直向雙喜走去,冷桃也撐著傘跟著,一邊喚道:“小姐……”


    “雙喜,你沒事吧?”王珞扶住雙喜,想把她扶起來,但雙喜已經跪得麻痹了,根本攙不起來。


    螺女眼睛紅紅,向王珞示意雙喜的後背臀部,那裏已經是透出了紅。這初春大家衣裳穿的雖然不比冬日厚,但也不薄了,如此還能讓血透出來,可見打得多重了,而且打完還要在這裏跪著……


    雙喜強撐著抬頭,道:“小姐,別管我。夫人,老夫人她們來了……”說著又說不下去。咳嗽了起來,螺女忙上前幫她拍了拍背。


    王珞不由眼睛發酸。她都這樣了,心裏還隻擔心自己。雖然王珞並沒像其他穿越女一樣妄想改變這種主仆尊卑,而是維持著主仆有別的關係,但不代表王珞就隻把她們當做普通的丫鬟。相反,和王珞一起長大的她們,在她心裏的位置其實遠比她那些所謂的姐妹來得重要和信任。


    隻是這一層,王珞從未說破,也從未逾越過那層主仆的關係,隻是心裏那種因一己之錯而讓雙喜受罰至此的自責。一刻也不停息。


    這時外屋頭侍立的紅豆也撐著傘疾步走了過來,她的臉色如常,聲音溫和的道:“五小姐,您可算回來了,怎的淋得這樣一身濕?”


    王珞不想答,因為她知道雙喜肯定是被柯老夫人屋裏的人打的,咬著牙,冷著臉。卻被冷桃冷不丁從背後捅了一下,這才勉強掛上笑。故作幾分驚訝的道:“紅豆姐,您怎麽在這兒?”


    紅豆不比其他的普通丫鬟,她是柯老夫人身邊的頭一大丫鬟,按這宅門的規矩。長輩身邊的大丫鬟是不可怠慢的。若是平常的丫鬟,王珞給個臉子什麽的,也是丫鬟們該的。


    紅豆也是老人兒了。麵無異色的道:“說來話長呢,五小姐快別站在這外頭了。雨勢又要大起來了,恐淋傷了身子。五小姐趕緊同奴婢去裏間換衫吧。不然讓老夫人和夫人久等了。”


    “老祖宗和娘親也來了?”王珞再看了一眼正跪著的雙喜,心裏掙紮卻也隻能緩緩放開扶她的手。


    紅豆一邊攙著王珞往屋裏頭走,一邊道:“不止呢,柯表小姐和二小姐也來了呢。”


    王珞點點頭,待已經進了廊簷下,又看了還在外頭跪著的雙喜,道:“為什麽讓雙喜跪在這兒?”


    紅豆眼神一變,隻笑道:“這可問倒奴婢了……”又見王珞臉色一冷,不由又訕訕補充到:“這是老夫人和夫人的意思。”


    “是這樣啊。”王珞冷笑一聲,又見外頭正淋雨的雙喜雙肩一抽搐,便知道她又咳嗽了,再這樣淋下去隻怕真要受不了了。心一沉,便轉頭道:“螺女,冷桃,你們將雙喜扶進來吧,都淋成這樣了,再淋隻怕我屋裏又要少個人了。”


    螺女麵露喜色,冷桃則是猶豫,紅豆臉色一變,忙道:“五小姐,這怎麽行,這是老夫人和夫人的意思……”


    “老祖宗和娘親那,我自然會解釋。”王珞皮笑肉不笑,說完有沉聲衝螺女和冷桃道:“你們還不去?”


    螺女和冷桃福身稱是,忙撐傘出了廊簷直奔跪著的雙喜的那頭,紅豆似乎有些傻眼一向內斂持重的五小姐竟然也有這麽強勢的一麵。


    王珞卻理會不得,見螺女和冷桃將雙喜饞了進來,又吩咐了一句:“馬上去請大夫,我屋裏那間還有一些藥,你們看著辦。”


    “是。”螺女和冷桃應聲,王珞便頭也不回的直往那正屋裏去了,也不理會紅豆在後頭喚:“五小姐,您還沒換衫呢……”


    正屋雖然正屋,但並不大,隻是一間主禪房,裏頭布置得簡單素淨,但該有的都有。


    此時主炕上正端坐著柯老夫人,薑氏坐在柯老夫人炕下的墩子上,而柯素韻和王媛正侍立一旁。


    盡管她們麵色各異,但王珞依然淡定的直起身子走了進去,她薄薄的赭色浸泡猶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著水,漸漸沾濕她秋香色的內裙,濕衣貼在身上寒涼入骨,王珞顧不了這些,隻端正的福身道:“給老祖宗,娘親請安。”


    薑氏麵帶憂色,但此時柯老夫人在,她卻又不便開口,眉頭深顰。柯老夫人挑起眉,放下手裏的茶盞,道:“這是怎麽了,五娘,你這是去了哪裏,弄得這樣一身濕,可還曉得做小姐的規矩?”


    聲音不輕不重的落下,王珞便恭順的跪下了,眼睛說紅就紅,說落淚就落淚,涔涔的看向柯老夫人道:“孫女知錯,請老祖宗責罰。”說著就抬手作勢擦淚,這一抬手用的右手,自然的就露出了那道剛剛劃傷還有些淌血的傷口。


    “珞兒,你這手是怎麽回事?”薑氏縱再是冷靜的人,這會也心疼的不行,緊張的道。


    柯老夫人自然也不能無視這傷口,於是也做出擔憂的神色道:“這傷口怎麽回事,可是你在外頭貪玩整傷了?”


    王珞輕輕抽泣了一陣,道:“珞兒見老祖母這陣子病愈能出屋了,心裏歡喜,又知道娘親近來身子不好,還有二姐又要定親了,故而趁著今日這好日子,卯時便起身往寺廟那頭的神樹去了。想著為此寫下寶牒拋上神樹許願,恰巧又沒有橙,於是用的石頭。隻是一時怎麽也拋不中,總也是落下來,次數多了,便割傷了手……”


    氣氛一變,原本帶著興師問罪的柯老夫人此時也不好再做質問,聲音強自溫和的道:“原來五娘倒是這般孝順,竟然是為了這些事才出的寺門,淋濕了身子,弄傷了手麽?”


    隻是聲音再溫和,但掩飾不了這裏頭的不信任和懷疑,眾人都是明白人,薑氏更是。


    “母親,這些日子兒媳的身子的確有些不好,隻跟五娘提了一次,倒沒想到她有心了。竟然這樣傻的冒雨去投寶牒,希望母親念在珞兒一番孝順和姐妹孝悌裏,能饒過她這次。”薑氏站起身,恭聲對柯老夫人道。


    “隻是為什麽,我問你那留著的丫鬟雙喜時,怎麽她不是這麽說的?”柯老夫人微微一笑,道。


    王珞心裏冷笑,若她不知道雙喜的性子,隻怕就被柯老夫人繞了進去,不過王珞心裏清楚,雙喜是什麽也不會多說的。於是王珞故作疑惑,擦了一把淚,無辜的道:“珞兒並未和雙喜說清楚這事,她能說出什麽,隻怕什麽也說不了吧?”


    柯老夫人唇際噙著一抹嗤笑,眼睛盯著王珞,緩緩才道:“若真是這麽有心,那當然不能罰的。”說著,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你身邊的丫鬟竟然那麽糊塗,讓你冒著雨,還弄傷了手,哪是能輕易饒過的。”


    王珞一怔,柯老夫人又吩咐道:“紅豆,你去將她帶著的那兩個丫鬟帶進來。”


    “是,老夫人。”紅豆應了,便福身退下,王珞低聲道:“老祖宗,珞兒也是想為大家求個平安喜氣,卻沒料會這樣,倒讓老祖宗和娘親擔心了,珞兒真是該死……隻是螺女,冷桃和雙喜到底隻是丫鬟,我若執意,她們也是沒法子的,還請老祖宗憐憫……”說著又落淚了,對著柯老夫人重重的一磕頭。


    其實王媛聽得王珞說是為她定親而求寶牒,便已經有些動容,此刻見王珞如此,不免不忍。但她慣不是大膽的,此時也隻敢輕聲說一句:“老祖宗,五妹也是無心之失,老祖宗何不饒過五妹這一回吧……”


    柯老夫人見有人為王珞求情,也知道王珞這借口造得很好,不是興師問罪的時候,於是帶上笑,道:“二娘這是說什麽呢,我什麽時候說要怪罪五娘了,如此孝順,隻是也太傻氣了些。”然後又看向王珞,道:“五娘,你起來吧,淋成這樣,趕緊去換身衣裳吧。”


    其實雖然這話似乎是王珞平安度過此關,但王珞心裏有數,剛剛柯老夫人要把她的兩個丫鬟叫來,表麵上似乎是問罪,其實是對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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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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