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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起時,歸途蕭瑟,別情微酣。


    博羅府城出西城十裏,有一亭,名春風。


    春風亭裏無春風,西出送別故人情。


    幾輛馬車置於道旁,拉車的駿馬輕踏著前蹄,偶爾轉動著腦袋,噴出一股股熱氣。馬車之旁,則是一匹高頭駿馬,神駿非凡,便是在軍中也屬於罕見的良駒。


    送別的人不少,在春風亭外站了一大群,自博羅府鎮守使以下,大大小小的官員來了上百人。這些人望著亭內的兩個年輕人,雖然他們並不是很清楚這兩人的身份,但是見王安之的表情十分罕見地那麽熱切,心中便有了計較,臉上的笑容愈發溫和恭敬。


    亭中有一張簡陋石桌,上麵擺放著一壇酒,數個大碗。


    在邊軍待得久了,本就粗獷性子的王安之變得愈發直接爽利,五十多歲的人比年輕小夥還要衝勁十足,他端起一大碗酒,望著裴城目露笑意道:“小家夥,真的不再考慮下?”


    裴城不嗜酒,卻也不懼,所以他也有模有樣地端起大碗,堅定地笑道:“公爺,我還是想回村子裏看看,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王安之點點頭,對方既然沒有把話說死,以他的身份自然不會死纏爛打,便昂首道:“人各有誌,我不勉強你,不過能認識你這個小家夥,我很欣慰也很暢快,來,幹了這杯酒,為你踐行!”


    碗是極其普通的青瓷大碗,酒在邊關最常見的武曲釀,兩人相對而立,重重地一撞碗,然後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自然好一番燒灼滾燙,裴城被酒勁一頂,英俊的麵龐有些發紅。


    王安之讚了一聲,心中逐漸泛起淡淡的不舍。在他的邀請下,安寧和裴城在博羅府城停留了七日,將這一帶逛了個遍。老頭一貫隻相信眼見為實,所以特地帶著裴城去了校場,親自試了試他的弓馬功夫。


    這一試結果自不必細說,王安之好歹掌軍幾十年,卻依然被裴城那神乎其神的箭術震撼。試完箭術,自小練就一身橫練功夫的老頭親自下場,不容裴城拒絕地來了幾個回合,然後才心悅誠服,感慨那群霸刀營的刀客死得不冤。


    所以今日送別,他心裏確實很惋惜,這麽一塊優秀的軍人材料,自己竟然不能抓在手裏,老頭心裏別提有多不爽。


    他將那些情緒壓在心底,轉身對站在一旁的安寧說道:“回京之後,轉告你父親,讓他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有什麽事不妨快馬報到邊關,我還沒老,還有一把子力氣。”


    安寧鄭重地點頭,此次東行,她奪回了冰狐,也完成了父親交代的事情,可以稱作圓滿。隻不過――安寧轉頭看著裴城,心中有些不舍,終於到了告別的時候了。


    “我就送到這裏,祝你們一路順風,來日再見!”


    老頭很痛快地一揮手,然後轉身離去,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並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上前道別,博羅府鎮守使身為王安之之下這一帶最大的官,上前溫言說了幾句,主要是對安寧恭敬問好,順帶著對裴城勸勉了幾句,然後便告辭離去,其他人如隨波逐流的浪花一般,跟在這兩位大人的腳步後麵散去。


    眾人走後,春風亭驀然安靜下來。


    朱西東領著一眾護衛站在遠處,貌似在打量著邊關風景,實際上兩個耳朵仍然微微側著,想聽到這邊的隻言片語。


    春風亭內,兩個年輕人相對無言。


    於裴城而言,今日一別,或許離愁泛濫,卻不至於傷心愁思,他抬眼瞟著遠處那個富家公子,心思不由得蕩到遠處。當日雪原一別,蕭鶴被迫帶著幾個同伴及兩個護衛邁上路途,嚐試著闖一番荒林,雖然有裴城的簡略地形圖在手,這一路他們依然遇到許多危險,最後能安全回到博羅府城的隻有他跟另外一個護衛。


    經此一事,蕭鶴心目中裴城的形象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在這個富家公子看來,裴城這種人屬於瘋子的行列,自己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還是不要招惹得好,所以昨日兩人在楚國公府相見後,他的態度竟然罕見的平和,沒有一絲驕縱之氣,對裴城十分友善,倒是讓安寧頗感驚詫。


    裴城心知肚明,自然不會點破其中的緣由。


    當然,像蕭鶴這樣的人,雖然在西京城裏有著非常霸道的權勢與地位,在這邊關荒郊野嶺中卻不值一提。安寧自然領悟到這一點,也沒有深究其中的原委,此時她站在石桌旁,凝望著裴城,眼神裏閃著期待而又不舍的光彩。


    “今日一別,倒真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相見了。”安寧這般說道。她心中自然有著許多想法,此時表現出來的是頗為不舍,雖然隻是短短不到一個月的同行,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無論是在她心中,還是在裴城心中,甚至在那些普通的護衛心中,都是一段十分難舍的回憶。所以她才一再表露出那種想法,希望裴城能跟自己一起回西京。


    “總會再相見的,畢竟我們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裴城一聲感慨,其實包含某種不為人知的惡趣味,一種隻屬於他自己也隻有他能理解的笑話。


    “何時?何地?”安寧卻無比認真地問道。


    裴城顯然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較真,畢竟兩人一路行來,總歸有些友誼在那裏,是無法斷然甩去的,所以他稍稍沉吟,然後說道:“不如定一個三年之期?”


    安寧雖然不會表現得特別急切,卻也不會接受裴城的笑談,沉吟道:“不如就明年春暖花開時,怎樣?”


    明年?


    眼下已經是夏末,距離明年也不過半年的時間,更重要的是,裴城知道對方肯定會將再聚的地點定在西京城,所以有些躊躇,緩緩說道:“為何會選在這個時候?”


    安寧抿嘴笑道:“長生祭就在那個時候舉行,你不願意來看看?”


    裴城忽然想起這一路來的艱辛,原因都在那條極其美麗的冰狐身上,不由得動了心思,仔細思量一番,然後說道:“好的,我答應你。明年春天,我會去西京找你,順便見識下長生祭究竟是怎樣恢弘莊嚴的儀式。”


    安寧所求不多,能得到裴城這樣一個答複,她已經很滿足了。


    “那……你好好照顧自己,來日再見。”她說完這句話,便站起身來,輕移蓮步,向著遠處那幾輛馬車行去。


    裴城注視著她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思緒激蕩。


    自己與她,算是朋友?或許是吧,盡管裴城自己對這個答案也不能完全確定。


    年輕人們終歸有分別的時候,在一眾護衛的陪伴下,安寧的馬車一路西行,朝著秦國那座最雄偉巍峨的城池進發,而裴城單人匹馬,一路北上,想早日回到那個渺小但是溫暖的村落。


    跋山涉水,披星戴月。


    王安之從來不是一個小氣的人,所以送給裴城的是一匹世間罕見的良駒,據說產自極西大草原上西眾國的國土上,是那個仗著遊騎剽悍行走的民族馴養的馬匹中最優良的一種,也不知王安之是通過什麽渠道獲得,極其大方地送給裴城。


    這匹馬通體烏黑,隻有額頭上一縷雪白,裴城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風流。這個名字自然別有深意,大抵是因為裴城自認本質上是個酸腐不堪的老儒一般人物,所以希望自己的馬兒能風流俊雅,給自己帶來一絲英俊的氣質。


    風流堪稱神駒,日行能達八百裏,夜間也隻需歇息兩三個時辰,便可繼續突進三四百裏,有此為助力,裴城可橫穿雍川府,直達北鄉村。


    他背上依舊背著那個布包,裏麵放著他心愛的大弓還有十多枝長箭,腰畔懸著方七所用的霸刀,胯下是名為風流的神駒,這一路逢山邁過,逢水趟過,自然是十分瀟灑。


    旬日後,裴城的身影出現在朝向博羅府城的官道上。


    與去時不同,此時他身邊跟著十多個小孩子,還有一隊士氣頹喪的軍士。


    那日他回到北鄉村,呈現在他麵前是一片焦黑,以及屍橫遍野,就像之前在雪原上看到的景象一般。裴城怒極,卻不知道這怒火該朝哪裏發泄,與雪原上的敵人不同,這次的敵人沒有留下絲毫蹤跡。而且他無法理解,究竟是怎樣的人要屠戮這個小村落?


    若不是他之前的一次玩鬧,恐怕這個村子真的一個人都活不下來。


    說起那次玩鬧,也是因為他前世的身份作祟。在這個世界上,火藥的使用程度依然停留在焰火階段,還沒有人想到利用這個做出炸藥。裴城在一次進雍川府城販賣野味的時候,了解到幾種材料的存在,便興致勃勃地買回去配置了一款炸藥。


    李海濤偶然知道這件事,便一個勁地纏著裴城,要搞清楚**,裴城最終還是沒有告訴他,隻是幫他做了一批炸藥,並且嚴正地告訴他這個東西的危害性。李海濤帶著裴城回了一趟家裏,告訴他地窖和炸藥的位置,裴城之前一直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在家裏做這樣的布置,李海濤隻是淺笑著說,是為了防備萬一出現的荒林獸潮。


    直到今日,裴城仿佛明白了一些事情,尤其是在他闖進李海濤家中廢墟,在地窖裏找到這幫孩子之後。


    至於跟在裴城身後的那百餘名軍士,正是秦國最北的那個兵站裏駐紮的人,以隊正蕭髯為首。


    裴城抬眼看去,博羅府城已然在望。


    分別不過十餘日,卻似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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