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王畿吐血


    馮從道輕輕一笑,說道:“王老先生,你此言差矣。如果僅僅是這麽簡單,我們這些人就不用,連續數月爭論不休。且不說,所謂治心之學,能不能補朝廷之大政。單單是王老先生之言,卻不足以補朝廷之大政。”


    馮從道此言一出,下麵的人也都議論紛紛。


    很多士子都覺得馮從道說再對不過了。


    王畿的辦法,僅僅是苦了考生。


    他們需要重新學習一套新的理論之外,其他的一點作用不起。


    八股文的問題解決了嗎?沒有。八股不通實務的問題,解決了沒有?落地士子太多的問題,解決了嗎?沒有。等等各種問題,都沒有解決。


    或許有人真相信人人成為君子,天下就大治的道理。但是這種落實的手段,卻是絕對不行。不管是高尚地理想,還是邪惡的思想,都是需要一定的製度來落實的。


    而這一點,對王畿來說,是一個盲區,或許他真的以為,人人成聖賢,就可以不用任何限製手段了。畢竟,眾正盈朝,你居然要製定規章製度,你這是懷疑諸位君子們嗎?


    王畿此刻也反應過來了。心思急轉,想要找到破局之策。


    但是不等他想出來。徐階就給了王畿重重一擊。


    徐階起身走了。


    走了。


    徐階作為此行過來,地位最高的人。他雖然沒有上台,但是坐在大樹之下,卻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這是必然的。而這一場大會,也沒有確定什麽時候結束。


    但是最尊貴的客人離場,不就是代表著結束嗎?


    王畿擺了徐階一道,徐階能給他好看?


    徐階一走,跟隨徐階來的人一並起身離去。周夢臣見徐階走了。他也走了。


    一時間主要嘉賓都走了,自然有很多跟隨走了。很多人見狀,以為事情到底為止了。也紛紛離開。王畿即便再說什麽,也不會有太多人聽了。


    王畿看著下麵紛紛離去的人。心中已經醞釀出來的言語,卻不必說出來,一時間無數鬱悶之氣從胸中湧起,不得宣泄。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眼前這幾個臭小子,僅僅是周夢臣的弟子。在虎丘之會上,敗給周夢臣, 他都不服氣。更不要說敗給周夢臣的弟子,而且是這種方式敗了。


    他對徐階做法,更是不滿之極。徐階還號稱什麽心學四老之一。哪裏有一點為心學著想的意思。在這個關鍵時候,不想為心學出力,反而拆台。


    更加是不可原諒。


    他越想越氣,越氣越想,似乎自己的肺被這無名之火吹了起來,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低頭,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仰麵朝天暈倒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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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下子就要了王畿半條命,畢竟王畿已經不年輕了,即便是年輕人氣到吐血,也要元氣大傷。更不要說王畿這個老頭了。


    隻是而今沒有更多人關心王畿了。


    在靈濟宮之會後,周夢臣第一時間上書,請改革科舉疏。


    列舉科舉種種弊端,正式請求改革科舉。


    也就是說,周夢臣從報紙上掀起風波,然後他介入,而今經過靈濟宮大會,再經過他的奏疏,算是徹底擺在明麵上了。擺在官場上了。


    徐階想將這一件事情按下去的想法,徹底失敗了。


    徐階在內閣拿到周夢臣奏疏,有一種無力感。


    這種無力感不是一次兩次出現了,徐階心中忽然一種想法,那就是不如歸去。


    其實這個想法,一直深植在徐階內心深處,他見識了夏言的下場,又見識了嚴嵩的下場,再加上徐階本身就是一個比較謹慎的人。他豈能不想自己的想法?


    他很早就想過自己的未來,勢不可使盡,福不可享盡,便宜不可占盡,聰明不可用盡。勢盡則反,福盡禍至。正是因為這個思想,這徐階每做什麽事情,都是以內閣集體的名義,而不是以自己的名義。


    如果單單看朝廷文書,就會發現徐階的名字在公文裏麵出現很少。下麵上書,都是呈秉內閣,而不是呈秉首輔,徐階下文,也是內閣文書,下麵所有閣老的簽名都在。決計不是徐階一個的決定。


    這就是為了將來。


    為了將來,即便有人翻他的舊賬,也找不到什麽東西,除非一杆子將整個內閣乃至皇帝都掀翻了。


    但是不可用盡,到什麽時候才算勢盡的標誌,這就要考驗每一個人的政治智慧了。徐階此刻第一是琢磨起這一件事情。在對朝廷局勢,屢屢拿不準,時不時勢盡的標誌?


    這是一個很玄學的東西。徐階一時間也想不明白。


    不過,他第一次想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就已經在徐階心中生長發芽了。他會越來越多的想起這一個問題。


    不管將來如此。此刻徐階既然做首輔,他就覺得自己應該對朝廷負責。


    他沉思了好一陣子,雖然覺得希望渺茫,但是還應該試一試。他叫來一個小太監,說道:“去問問,陛下出關了沒有?”


    他心中肯


    定,這事情有了結果,嘉靖也就該出關了。


    果然,小太監很快回來。說陛下出關了。


    徐階立即請見。


    嘉靖自然不會不見。


    徐階見了嘉靖一番行禮,就不必多說。徐階又說了幾句恭維的話,大體是陛下長春萬壽雲雲。讓嘉靖笑了一笑而已。


    徐階見嘉靖心情好,隨即將周夢臣的奏疏呈上,說道:“陛下,內閣有一件難為的事情,還請陛下定奪。”


    嘉靖接過來一看,周夢臣的奏疏其實並沒有什麽新意,不過是將之前幾個月報紙上所說的科舉弊端,整合精煉了一下而已。


    嘉靖掃了一眼,就放下了。嘉靖說道:“首輔是什麽意思?”


    徐階深吸一口氣,說道:“陛下以為科舉最重要的作用是什麽?”


    嘉靖說道:“難道不是選拔人才,為朝廷所用?”


    徐階說道:“不,是以名韁利鎖牽絆天下誌士,不為禍朝廷。”


    嘉靖微微一愣,說道:“首輔今日的話,怎麽好像韓非子的話?”


    嘉靖並沒有否定徐階的說法。嘉靖大智慧或許不多,但是聰明絕倫,他豈能不知道科舉最大作用就是這個。別的不說,如果為了選拔人才那種七老八十的高齡考生有什麽用處?考上進士之後,還沒有當官,就一命嗚呼了。


    大明朝廷上有人提過,限製科舉年限,一人一輩子隻能考三次。也就是如果一個人,二十出頭開始考,考到三十歲上下,就不能再考下去了。


    但是朝廷不準。


    就是因為科舉製度,不在於取什麽。而是讓天下有才能的人全部束縛在科舉這一條路來,秀才或許窮酸,但是考到舉人,自然有天降橫財。


    一個人有了洛陽兩頃地,自然沒有去配六國相印的動力。


    至於秀才們,雖然窮酸,也是有社會地位的。隻是有些不會經營而已。一個不會經營的人,也成不了大事。至於連秀才都考不上的。這本事太差勁了一點,不值當花朝廷的維穩基金。江南考秀才難度太大,但是經濟會自我調節,江南乃是最富饒的地界,即便考不中秀才,隻要聰明一點,也能有體麵地生活。


    如此一來,真正造反的其實都是窮人,大部分都不識字。更不要說有什麽謀略了。這些人造反不可怕。可怕是有讀書人加入的造反。


    隻是其實這個體係也有瓦解的趨勢,因為科舉名額有限,從進士,到舉人,到秀才,都是有定額的。而讀書人的增長是沒有定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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