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台上台下


    很快王畿就有了取舍,將那些難懂的數學放到一邊。跟著周夢臣思路走了一遍,眉頭凝了起來,心中暗道:“這周夢臣有幾把刷子。”


    雖然說中國古代沒有邏輯學,但並不是說,中國古人就不講邏輯了。大儒每一個人都有一套自己的語言體係,其中有自己內涵的邏輯係統。這個在古代大多算是在言辭之中。


    王畿不明白什麽叫邏輯,但並不妨礙他看出來,周夢臣的思維縝密。除卻那些他聽不懂的數學之外,沒有什麽破綻。上下承接能夠自圓其說。


    這已經很不容易了。能提出一套新理論,並且自圓其說找不出什麽破綻,就證明周夢臣有能力在儒林之中有一席之地。但是這並不是王畿所想的乳臭小兒。


    王畿明白這一點後,心思逐漸變了。決定給周夢臣一個狠狠的教訓。


    倒不是王畿沒有容人之量,實在是周夢臣這個體量,還有觀點,是他王某人容不起的。王陽明的學說,本質上是唯心的。而周夢臣的理論本質上是唯物的。雖然周夢臣並沒有評價心學什麽的。但是雙方的矛盾,有眼的人都能看出來。


    王畿一心要領袖王門弟子,自然會在這個時候,事先出頭。


    他本來準備要在之後的辯駁之中,給周夢臣痛擊的。但是而今卻要提前了。


    且不說,王畿的心思。但是說周圍另外一個人的心思。


    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顧應祥。


    顧應祥當過刑部尚書,但是看不慣嚴嵩的種種作為,索性順水推舟,回家了。而周夢臣在京師的時候,顧應祥也在,彼此之間是見過麵的。隻是雙方在事務上沒有交接,隻是點頭之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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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想想,也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顧應祥是全場唯一一個大部分聽懂的人。


    因為顧應祥本身就是一個出色的數學家。如果沒有周夢臣,天下算學第一的名頭,或許能算在顧應祥身上,當然了,古人大多謙遜,一般不會搞這個太狂妄的名頭。


    所以,顧應祥的數學底子是最好的。其次,他在京師也接觸過周夢臣的數學,與他的數學體係,也就是現代的數學體係。有這些打底,除卻一些難點之外,顧應祥都能明白。


    真因為明白,所有震撼,正因為明白,所以佩服。他心中暗道:“沒有想到在陽明先生之


    後,還能聽到如此振聾發聵的理論。天下幸何如之,前有王陽明先生,後有周武昌。我等也何其不幸,年輕的時候遇見王陽明,年老的時候遇見周武昌。”


    顧應祥是最能給出這個判斷的。


    因為說起來顧應祥曾經也是心學門人。曾經也是,也就是說現在不是了。


    他比王陽明年輕一點,當年王陽明在的時候,顧應祥就是王陽明的好友,為王陽明的學問所折服,但是時間長了,顧應祥就感到了心學空洞的一麵,說來說去,都是口頭功夫,心中想法。務實的地方太少了。


    王陽明在的時候,還能督促門人。但是王陽明不在了,在顧應祥看來,心學一脈,早就不是儒學正道。一個個到底講學,講什麽上根頓悟。似乎一頓悟學問就有了,有幾個如他們年輕的時候,坐足十年冷板凳。


    再論其他?


    這不是為學的道理。


    所以,顧應祥就與心學門人越走越遠,漸漸幾次心學門人的邀請,他就不去了。


    儒林畢竟不是武林,王廷相最喜愛的弟子投奔心學,王廷相也隻能寫信辯駁,想要挽留而已。顧應祥已經表現出這樣的態度,心學門人自然知道顧應祥是什麽意思,慢慢的也不當顧應祥作為心學門人了。


    而顧應祥的思想也慢慢的從心學轉變為實學。


    而周夢臣氣學最大的問題就是務實。簡直是一切從實際出發,一切從實驗出發。太對顧應祥的胃口了。顧應祥心中暗道:“等大會結束了,我就去拜訪一下周夢臣。”


    顧應祥雖然在上座,但沒有講學的想法。他隻是來聽聽而已。所以他估計大會之中,是沒有時間與周夢臣接觸了。


    周夢臣不明白下麵的心思。他按照自己的計劃,將講了整整一天。他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高台上的人,而是更多目光投向了下麵的學子。原因很簡單,周夢臣知道,改變成年人的思想是不可能的。或者說接近於不可能。最好的辦法是從青年人培養起來。


    江南對周夢臣最大的好處是什麽?


    是這裏大明的文化中心?是這裏有大明最權威的大儒們?還是這裏的財富?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裏的人。雖然周夢臣並不認為北方人就比南方人差,也不認為,其他省份的人就比江南這裏的人差?但是從比例上來說,江南一帶是大明教育資源最豐富的地方。別的不說,單單論書院。陝西一省,有名的也不過


    是橫渠,三原,等幾個書院而已。但是在江南,那一個府縣沒有幾個書院,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而且不管什麽時代,世界上最頂尖最前沿的學術,都不建議窮人參與進去。


    周夢臣學術還好,畢竟還是有一些實用的性,隻要學得夠好,是能從科學之中撈到錢的。其他儒學,在科舉上非但沒有幫助,反而是障礙。比如王畿與錢德洪,都是舉人出身放棄了科舉考試。王畿還好,門徒不少。而錢德洪隱居深山,虔心學問,連弟子隻有一兩個人。如果不是說錢德洪是在江南,自己有在江南,有人願意資助,錢德洪的日子不知道要過成什麽樣子了。


    整個北方學術不盛,也未必沒有這個原因。


    江南是大明教育資源最豐富的地區,也最適合做學問的地方,即便是周夢臣氣學,科學技術在江南也是最容易變現的。畢竟,江南很多地方的經濟,已經有非常明顯的市場化的痕跡,雖然還不完全。但在大明很多地方,即便有人研究氣學研究出什麽成果,也未必能變賣出去。


    周夢臣看著下麵無數眼睛,這些眼睛之中,大部分是迷惑。因為大部分聽得周夢臣說得很有趣,但僅僅是有趣而已。畢竟這些學子大多都是有功名的。他們可不想僅僅聽一個熱鬧。絕對不想,今日來似乎隻聽了一個山海經?


    但是還有更多人的眼睛之中燃起了好奇的目光。好像周夢臣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好奇就對了。周夢臣心中暗道。他咳嗽幾聲,說道:“今日就講到這裏了。我在留在會場之中。大家可以去看看。”隨即周夢臣又與這些高台上的大佬門寒暄幾句。然後就陸續退場了。


    不過,在周夢臣等人走了之後,整個會場就開始熱鬧起來。


    因為周夢臣早就為了這一次講學準備了一些東西,大多都是一些模型。比如上了發條的火車與軌道。比如驗證空氣不空的燃燒實驗,等等。周夢臣從身邊的幕僚班子之中,抽調了一些大同書院的畢業生來應付這個場麵。


    對於這些江南士子來說,這簡直是西洋鏡。但是對於這些人來說,這是他們上學時候學習的一部分。講解起來自然毫無壓力。


    於是,周夢臣遠遠就聽見了這些士子的喧鬧之聲,看來他們對這些東西非常感興趣啊。


    就在周夢臣正在為講學開門紅而感到高興。徐渭早就等在一邊了,見周夢臣過來,壓低聲音說道:“大人,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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