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真猛的頭一低,李承誌一拳砸到了他的頭盔上。


    隻聽一聲悶響,像是昭玄寺的銅鍾被敲響時,自己恰好就站在旁邊。


    他隻覺腦中嗡嗡做響,兩眼直發黑。


    自己處心積慮設的反殺之局,就這樣被李承誌輕輕鬆鬆的給破了?


    酒爵套箭?


    簡直就跟個笑話一樣……


    印真又急又怒,憑著記憶,抽身飛退,絆到在胡保宗身上,然後順勢往後一跌。


    他自知已敗,臉色灰白的爬起身來,眼角掃過飛身撲上來的李鬆和李柏,又看了看身側的胡保宗,猛的一咬牙,抽出腰刀架在了胡保宗的脖子裏:“別過來,不然我殺了他……”


    “你瘋了?”胡保宗不敢置信的問道。


    他都已和李承誌翻臉了,印真演這一出又有什麽用?


    “都要死了,就算瘋了又能如何?”


    印真湊到胡保宗耳邊,聲音幾不可聞,“如果不想胡家給我賠葬,就想辦法救我……”


    胡保宗臉色猛的一白:李承誌竟然猜對了?


    李承誌都懵了,連甩手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這是李家,你挾持胡保宗有什麽用?


    嗯,還別說,真有點用……


    “郎君!”李鬆急吼了一聲。


    不趁印真心神不穩,一鼓作氣將他擒了,難保他不會困獸猶鬥,真將胡保宗當做人質。


    能不能拿印真要挾胡家是一回事,但胡保宗這個嫡長子真要被印真殺死在李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說不好兩家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不急!”


    你們怕印真傷了胡保宗,我還怕胡保宗趁亂殺了印真……


    李承誌嘴角含笑,看了一眼正在給後麵的幾個胡氏家將狂使眼色的胡保宗,又轉過頭來警告道,“不要妄動,真要逼的印真殺了你家校尉,你們死了事小,想想你們的家人能不能活下來?”


    該死……


    胡保宗暗暗的罵了一聲。


    這李承誌的腦子是怎麽長的,為何反應如此之快?


    印真根本沒聽懂李承誌這句話的隱意,隻以為李承誌果然非常在意胡保宗,手下的動作更快了。


    他一手持刀,一手解下甲帶,在胡保宗的脖子裏繞了兩圈,又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同時,嘴裏還說著驚歎的話,用來拖延時間:“郎君真是好武藝,膽氣更足,和尚自愧不如……”


    “是麽,我也這樣覺得!”


    李承誌攔下了躍躍欲試的李鬆和李柏,心有餘悸的撿起了酒爵,瞅了一眼。


    箭頭已被釘入杯底,緊緊的嵌在其中……


    這可是銅的呀,甚至弩機剛剛才被激發,弩箭的初速都還未運行完全,就有這樣的力道。若是真射在人身上,又會是什麽下場?


    手槍也就這個威力了吧?


    幸虧自己反應迅速……想著想著,他就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李承誌舉起酒爵,又朝胡保宗揚了揚,後怕的說道:“現在該知道,李顯為何那般膽大,敢在正堂裏朝我伸拳頭了吧?


    這根本和李鬆對我恭敬不恭敬沒一文錢的關係,是那個蠢貨的意識還沒轉變過來,隻當他家郎君,還是以前那個“隻要他不服氣,提著拳頭就能幹”的傻郎君……


    不怕告訴你,自乃之公起,李家便定下規距:未立冠之前,家中子弟上了演武場,就沒有什麽主家和仆臣的說法,隻有勝者為王。為的便是磨練子弟的武藝、膽氣,以及對敵的經驗……


    要不是和李彰李顯從小打到大,我哪來的應對今日這種險境的底氣和本事?”


    竟然還聊上了天?


    李承誌越是氣定神閑,印真就越是驚疑。


    他想不通,李承誌的底氣是從哪裏來的?


    敢殺他這個官也就罷了,竟然連胡保宗的生死也不放在心上?


    難道李家真和劉慧汪是一夥的?


    “李承誌,你為何能如此鎮定?”


    “我為什麽不能鎮定?左右是你們狗咬狗,不管誰死了,也和我李家沒什麽幹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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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誌懶的和他廢話,也省的他把胡保宗當做救命稻草,不防之下,反倒讓胡保宗鑽了空子把他給滅了口。


    “和尚,也不怕告訴你,就是胡保宗拜托我,要將你滅口,我才安排李鬆動的手,不過還是你厲害,識破了不說,竟敢殺個回馬槍……”


    “你……你放屁……”胡保宗捂著肚子,厲聲罵道。


    “你敢說你不想滅口?”李承誌嗬嗬一笑,指著李鬆李柏,“你們讓開,也好讓印真看看,看胡保宗敢不敢讓他走出這個房間……”


    李鬆稍稍一愣,瞬間明了:原來郎君防的是這個?


    他眼珠一轉,捅了捅李柏,讓開了位置。


    但胡保宗那幾個家將,卻個個持刀引弓,像一堵牆一樣堵在門口,好像絲毫都不在意印真會不會殺了胡保宗……


    印真站在胡保宗背後,所以沒看到,但李承誌和幾個家將看的清清楚楚,當時的胡保宗比對的口型是:不要管我,殺了印真……


    胡保宗剛想叫嚷,就被印真一把捂住了嘴。又見他雙眼微眯,緊緊的盯著李承誌:“郎君莫不是在詐和尚吧,校尉有何必要滅和尚的口?”


    “和尚真是明知故問?”李承誌朗聲回道,


    “直說吧,印光被我李家生擒了,並且先你一步去了宋家莊和昭玄寺,等我李家擒了你的內應,再與印光一對質,和尚你做了什麽,自然一清二楚……”


    印真的臉色猛的一白!


    事發了……


    他鬆開胡保宗的嘴,顫聲問道:“印光果真活著?”


    “你個蠢貨……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


    “那你讓他們讓開……”印真一指胡氏家將。


    胡保宗臉色一陰,不做聲了。


    怎麽可能讓?


    哪怕今天就是賠上自己的命,也必須將印真斬殺在這裏……


    印真驚的心肝直顫……


    印光竟然真的活著?


    他之前一直沒想通,李家為什麽敢殺官?


    畢竟他身後除了刺史和胡家之外,還有昭玄寺做後盾。


    印妙逃了,印光死了,維那又被困在涇州城內,現在就剩他才能平定昭玄寺的叛亂。


    昭玄寺真要亂起來,造反的就不單單是涇州城外的這上萬僧戶,說不定便是十萬,數十萬,到時亂的也絕不會隻是一個涇州……


    這麽大一口鍋,李家哪裏背的動?


    所以他很確定,就算李家識破了自己的用心,也隻能咬碎了牙往肚裏吞,裝做什麽都不知道,放了自己。


    這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但印光要是還活著,所謂的依仗,就跟笑話一樣……


    自己設計的再隱密,也不可能天衣無縫,正如李承誌所說,讓印光和自己的親信一對質,什麽都藏不住。


    想到這裏,印真頭皮一麻……


    糟了!


    好像上了李承誌的惡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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