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虎臣和楊士琦、趙馭德三個在屋子裏瞧著那個翡翠扳指,都是瞪大了眼睛,汽馬燈的旋紐開到了盡頭,照的屋裏象白晝。


    趙馭德實在憋不住了,說道:“少爺,這個東西我也沒覺得好在什麽地方?太後賞的那柄如意,我看比這個東西不知道,要好哪裏去了!”


    莊虎臣也實在沒瞧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雖然說不是很懂翡翠,起碼也知道要滿足透、水、綠這三項基本要求的才是好東西。前幾天,太後也賞過一個翡翠扳指,那家夥真是漂亮!拿白瓷碗裏接上水,扔到水裏,立刻就是滿碗綠。這個東西別說放水了,就是拿到光線下看,也沒覺得有多豔麗。


    楊士琦也是看了半天,突然笑道:“都別瞅了,就是個很一般的扳指,如果不是太祖爺的東西,扔到當鋪也換不幾個銀子。”


    趙馭德不解道:“你老楊莫哄我,怕是你也看不出好處,就說不是好東西,皇上家哪能有不值錢的玩意?”


    楊士琦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不信你送到當鋪去,看那裏的朝奉要是給你的銀子超過十兩,你把我老楊的眼睛挖了當炮踩!”


    莊虎臣疑惑道:“既然是個不值錢的東西,那為什麽醇王好象當個寶貝?”


    楊士琦笑道:“這個東西是有來曆的,雖然本身不是什麽好翡翠,但是在皇家的意義非凡。”


    趙馭德對他撇了撇嘴道:“你老楊又打算編故事扯謊了?”


    楊士琦苦笑道:“我就算編故事,也不敢拿這個東西編啊。”


    莊虎臣來了興致道:“哦,那你快講講。”


    楊士琦用他略帶點安徽口音的官話娓娓道來。這個扳指是努爾哈赤年輕的時候,一次出外打獵,一下子去了好幾天,回來的時候就帶來了這個東西。當時他似乎高興的都快飄了起來,所以別人都猜測,這可能是一個女孩子送他的定情信物。他整日戴在手上,從來不舍得摘下。後來有一次他出去,又是好幾天,回來後就一直盯著這個扳指發呆,有時候還能看見他眼圈發紅,但是不管誰問他,也不說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兒。等到過了些年,他以“七大恨”告天地起兵。東征西殺,漸漸成就了後金的霸業,他也成了老汗王。慢慢的,他的子女也長大了,四大貝勒威震天下。他曾經對大臣和貝勒們說,將來誰得到這個扳指,誰就可以繼承他的汗位。後來有一天,他病了的時候,豫親王多鐸抱著他哭的傷心,眼淚流到了他臉上,說來也怪,不幾日病就好了。努爾哈赤就把這個扳指賞給了小多鐸。


    等到努爾哈赤死後,四大貝勒爭立,年齡尚幼的多鐸就曾經說過:“我亦當立。”憑的就是這個扳指。但是當時誰也沒搭理他,最後還是皇太極即位成了大汗。等到皇太極死了以後,多爾袞成了攝政王,多鐸卻病死了,臨死前就把這個扳指給了多爾袞。後來多爾袞死後,就又到了大內,等到道光朝就傳到恭親王手裏。下麵的故事小醇王載灃已經給莊虎臣講過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道光也說過,今後傳此物的將是嗣君。


    楊士琦好半天才把自己故事講完,末了,他道:“凡是得到此扳指的,都能權傾天下。”


    莊虎臣冷冷的接了一句:“可得到這個東西的,哪個人也沒好下場!”


    楊士琦搖頭道:“非也,在皇宮大內放了幾百年,不也沒事兒?得此物的,必是要有帝王之命,才能鎮的住它!”


    莊虎臣看著他的臉,早就聽出了弦外之音,急忙道:“算了吧,我命淺福薄,還是把這個東西收到庫裏,別讓我天天看著它,沾了晦氣。”


    趙馭德看著楊士琦道:“你也淨瞎吹牛,有那麽邪乎嗎?本朝太祖皇帝那是帝王吧?為什麽他也被大炮傷了?怎麽他也沒鎮住這東西?”


    楊士琦笑道:“太祖皇帝,他是後世的的帝王尊七廟的時候,追封的皇帝,太祖一生最多不過是汗王,還算不得真正的皇帝,隻有能宇內一統的君王,才配擁有這翡翠扳指。”


    楊士琦笑著對莊虎臣道:“大人,這次皇上還真舍得,連這樣的國寶都賞給大人,足見皇上對你是何等的看重。”


    莊虎臣懶洋洋道:“看重我有什麽用?我一個候補道算什麽?”


    楊士琦搖頭道:“大人切不可妄自菲薄,朝局怕是馬上就要變了。”


    莊虎臣皺著眉頭,開始在屋裏踱步。朝局要大變?楊士琦的政治敏感幾乎是本能,他這種人天生就是政治動物,嗅覺靈敏的怕人。仗怕是已經打的差不多了,洋人已經邀請李鴻章去議和,朝廷也是天天電報催他去北京,但是也不知道這老爺子是故意拿搪,還是有什麽別的考慮,死活就是賴在上海不走。但是這個和早晚是要議的,議和過後呢?朝廷裏太後得用的就隻有李鴻章和榮祿兩個,可也都是老得牙都沒剩下幾顆了。


    光緒如此的拉攏自己,怕是認為議和過後,就是他二次親政的機會到了。別說李鴻章和榮祿太老了,就是正當年,他也不會重用他們倆,一朝天子一朝臣,更別說他們還得罪過光緒。再往下數就要算袁世凱了。但是光緒要是重新掌了權,不把袁世凱淩遲就算很對的起他了,還哪裏談的上重用?康有為、梁啟超倒是要用的,可倆人都是文人,學問大不假,但是要靠他們掌兵,那就是擀麵杖吹火了。


    莊虎臣在別人眼裏也算是後黨了,而且是比較鐵杆的那種。可是這次替小醇王擦了屁股,卻讓光緒以為是他準備改換門庭的信號,看到了拉攏為己用的機會。現在洋人要求兩宮回鑾北京然後議和,慈禧當然是不願意去了,可光緒怕是把這個當成了東山再起的良機。等到他一但重新掌權,如果有莊虎臣帶著娘子關新勝之精銳鎮住局麵,怕是誰也翻不了天了,就連太後也隻得回到頤和園安心榮養,再無能力幹預政事。


    隻是莊虎臣覺得他算盤未免打的過於精了,光緒確實不笨,但是他把事情考慮簡單了,或者是他的處境讓他不得不往好處想,要不然幹脆就自殺算了。這洋人來中國,圖的是什麽?圖的是利益,誰給的好處多,價碼大,自然就和誰做買賣。當時支持光緒的目的是為了利益,今後毫不猶豫的拋棄光緒,也是為了利益。而眼下,能給洋人最多利益的是太後,也就是說,隻要太後才有權利把這個國家賣了。再說了,光緒成天擺弄那些鍾表的意思還不明白?就是打算和太後耗時間,反正自己還算年輕,可惜啊,就他那個小身板,怕是還沒把老佛爺熬死,自己就先見閻王爺了。


    政治鬥爭裏,昏庸不怕,迂腐不怕,就是貪婪也不怕,站錯了隊那就太可怕了,燒光緒的冷灶?那還不是壽星佬上吊,嫌命長啊?六君子殷鑒不遠,莊虎臣現在還不想當譚嗣同呢!楊士琦剛才話裏話外的意思太明白了,就差叫自己拉杆子造反了。什麽“隻有那能宇內一統的君王,才配擁有這翡翠扳指”,那意思不就是暗示說莊虎臣是真命天子嗎?這光緒也夠糊塗的,這樣的東西也拿來送人?難怪這大清朝沒幾年活頭了,幹脆把玉璽當賀禮算了!不過想想也能理解,光緒被幽禁好幾年了,最寵愛的珍妃也被扔進了井裏,換了自己,恐怕早就精神分裂了。


    莊虎臣終於停了腳步,對趙馭德道:“趙叔,你把這個東西鎖在銀庫裏,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這個東西不吉利,我不想看見它!”


    趙馭德連連帶頭道:“好,我馬上就去。”


    莊虎臣又對楊士琦道:“杏城兄,你安排湯竟軒和壽元,在慶王那裏幫我把甘軍提督的位置拿下來。”


    楊士琦滿意的笑道:“放心吧,咱們給‘慶那公司’投資也夠多了,該是見得效用的時候了,再說了甘軍的提督又不是搶手的差使,別人怕是不太有這個興趣。”


    莊虎臣笑著對他道:“那今後怕是要讓杏城兄陪兄弟到蘭州喝西北風吃牛肉拉麵了!”


    楊士琦哈哈一笑道:“隻要是跟著大人,別說是蘭州,就是讓兄弟去烏裏雅蘇台,我也去走它一遭!”


    趙馭德惡狠狠瞪他一眼道:“你就是嘴上缺個把門的,少爺現在都是爵爺了,去什麽烏裏雅蘇台?又不是去充軍!”


    楊士琦自覺失言,尷尬的一笑。


    莊虎臣一擺手道:“咱們又不是村裏的愚夫愚婦,不忌諱這個。”


    楊士琦問道:“那大人,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是什麽?”


    趙馭德白了他一眼道:“最要緊的就是少爺的婚事!這一輩子就一次的事情,你說要緊不要緊。”


    莊虎臣尷尬的苦笑道:“我已經是第二次了!”


    趙馭德和楊士琦都不禁好笑。


    莊虎臣正了正容色道:“說點正經的,現在最關緊的是娘子關不能出任何的閃失,否則什麽都是白費了。”


    楊士琦不在意的道:“放心吧,馬上就要議和了,洋人還打個什麽勁啊?”


    莊虎臣望著窗外,悠長的聲音道:“但願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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