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爭第二百九十八章皇室


    當河北道動蕩一事徹底失控時,當張宏終於等到他所等待著的契機後決意盡快針對洛陽城施展他最後的一步計劃時,河北道動蕩之消息也同時甚至更早的傳入了京城,而這其中表現最為奇怪的卻也是京城裏那些最先得到這一消息的權貴人物,他們的奇怪便就奇怪在即便是早就得知了此事,卻依然在皇帝陛下未曾公開此事之前完全作出一副根本不知此事的態度,就好象隻要皇帝陛下開不開口,那即使這事鬧翻了天,他們也根本不會對此事有任何反映。


    當然,這些權貴人物指的也僅僅是不曾牽連到這一事中的人,而至於早已身入此事之人便絕對不能假作不知,便就好比如此時的太平公主殿下。


    公主府正殿。


    吏部尚書岑羲,禦史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竇懷貞,以及禮部尚書崔緹,還有那羽林軍大將軍常元楷,這些屬於太平公主嫡係心腹之人可謂在這一日都在了這處,他們所共同關心的事情,毫無疑問便是他們所得知的那件事情,而也是因為他們這些在朝上身份不低的人必須得針對此事準備些什麽,便決定了他們在做那些準備之前,必須得先知道太平公主殿下的意思。


    整個京城的權貴都可以裝做對此事絲毫不知,但惟獨他們這些人不可以,因為他們的身上早已烙下了公主府的烙印,而太平公主卻又是牽涉此事最深的一個,所以他們這些人對眼下這些事情當然是投以了極大的關心,這一點僅僅從那一向從容智珠在握的岑羲麵上便可看得出來。


    岑羲這會兒麵上微顯紅,事實上牽涉到這一件極有可能改朝換代一事之中的他們,都是異常的激動興奮,或者可以說是惶恐,害怕。


    “京裏的那些人……在這幾日裏.始終是沒有人膽敢提起此事,或者是對此事表示出某種態度來,那是因為他們不敢。這些平日裏不可一世跋扈熏天的大人物們之所以在此時一個個膽小如鼠,那是因為他們能夠接觸到某些真相,比如他們能夠知道此事出自本宮府上,又比如他們能夠知道此事便就是本宮府上那老狗一手攪出來的事情……所以不可避的,想必那些人其中也會有相當一部分人以為這件事情與本宮脫不開關係,甚至本宮才是那最大的幕後主使。所以既然此事被他們認為了是本宮所行之事……那他們當然隻有假裝愚蠢不知!”


    斜臥於殿中那華麗且寬闊的大.榻之上,太平公主那絕美的容顏上滿是諷刺嘲弄的意味,她靜靜的陳述著這怎麽看對她都沒有一點好處的事實,冷笑道:“不得不歎那老狗行事的時機,恰恰是把握在隆基與隆業的這些事情使本宮打算做出些舉動之時……所以他這麽一來非但將本宮逼入了一個退無可退的局麵,更是徹底攪亂了本宮的計劃。這老狗啊……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雖冷笑聲音不高,但這冷冷的.一言仍是這殿中的幾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們寒蟬若噤,他們這些人追隨了太平公主已然有了許多時日,所以當然能夠聽得出太平公主殿下此時的憤怒,以及所表現出來的殺機!


    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盡管這些人今日前來所求的.是太平公主殿下接下來行事的意思,而並不是聽太平公主說這些話,但他們依舊不敢有任何不耐煩或者急切的情緒存在,隻能繼續惶恐且安靜的期待下去。


    “本宮知道你們今日的來意,你們是不是都在想著.那老狗攪亂了本宮那些計劃之餘卻也恰恰給了本宮一個最好的時機?你們是不是都在想著,讓本宮暫且放下與那老狗之間的那些事情,然後順著那老狗的計劃將此事掀的愈劇烈?甚至……你們是不是也在想著,眼下這等良機興許就是讓本宮效仿母皇陛下一舉成事的大好時機?!”字字誅心,聽得這殿中人人冷汗俱下,但偏偏這殿內仍是靜的落可聞,因為其實從太平公主此時冷笑而吐出來的這些話,真的有一部分是這些心腹們的冒險心思。


    不管怎麽看,無論以他們那老狗強悍實力的了.解,還是對眼下大唐這些局麵的了解,都讓他們可以很清晰的意識到,眼下的這等局麵那絕對是一個好的不能再好的局麵,隻要公主殿下稍微配合那麽一點,符合那老狗做出些事情來,便極有可能讓那老狗的布局成為一個事實。


    那這麽一來,那.老狗若是成事了,公主殿下豈不是離那個位置更近了一步?


    然而,便就如此而坦然說出了這些心腹心思的太平公主顯然還不曾將話講完,她罷了這些話,便稍微緩和了神色,那一張傾國傾城的臉龐也漸漸浮現了許多複雜的情緒,似乎還有著不少的歎息之意,她頓了頓,也不給殿中這些大臣心腹們表看法的機會,便再道:“可你們卻都疏忽了一些事情,你們都被眼下這等所謂的‘大好局麵’給蒙蔽了雙眼。想想看吧,那老狗所行的此事乃是大逆不道妄圖變天的事情,而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從根本上來講便應當講求戰決,根本不給朝廷任何準備的機會!可實際上呢?早在一年前江南道事變之時,便已經做好了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的老狗,卻偏偏是給朝廷如此多的準備時間,為什麽?他難道是在自尋死路嗎?不錯,他反正也是快死了,確實可以不在乎他的性命,但你們認為他真的會在臨死前白白的將他手中的那些力量……便就如此輕易耗盡?”


    說是被眼前局麵蒙蔽了雙眼或許有些過分,其實太平公主此時所說的這個問題,以殿中岑羲這些人的精明當然能夠察覺得到,而事實上那老狗在這一點上的奇怪舉動也確實是讓岑羲這些人極為疑惑。


    可既然已經知道了這麽一個奇怪之處,那為何岑羲這些人還會產生讓太平公主與那老狗聯手行事的想法?


    這還是因為眼下的局麵,因為從現如今表麵上所生的那些事情來看,朝廷仍然是處於劣勢……既然朝廷處於劣勢,那當然說明了那老狗就現在來說還是占據著優勢的,如此一來,以那老狗尚未展現的實力再加上太平公主那於大唐四處早便做好的準備來看……


    成事並非是個空談。


    所以想到這些,便會有一些自以為聰明的人會動起心思,就好象崔緹崔尚書,這時的崔尚書便完全是以為公主殿下是在擔心那老狗給了朝廷準備時間之後,會失敗。所以他猶豫了下躊躇了下,終於還是率先開了口,上前一步,道:“殿下……臣以為,盡管王公公先前的猶豫不決確實給了朝廷不少時間,但從實力上來講,當今的皇帝陛下確實不占優勢,而至於平王殿下……臣還是以為,必須得讓他知道一些事情。”


    “知道一些事情?”太平公主冷笑不止,她這些天一直都處於在憤怒之中,因為那老狗的這些事情確實是擾亂了她針對她侄兒平王李隆基所定好的所有計劃,所以就算是麵對著她的這些心腹,她也沒什麽好臉色:“比如讓她知道得罪本宮的下場?”


    崔緹心驚,自是聽得出公主殿下的不滿以及對他這些言語的不屑,因此連忙退了一步,不敢再上前去。


    殿下氣氛有些深沉,岑羲,竇懷貞這些人雖然如太平公主殿下所言那般確實是動了行事的心思,但他們畢竟也會惶恐害怕事敗之後的下場,所以就算有心去規勸殿下,也絕對不可能如同崔緹一般直接去提出來。


    話說回來,這時忍不住去看了眼崔尚書的岑羲心中其實頗為奇怪,他真的很奇怪這位一向隻知討好公主殿下阿諛逢迎手段如何諂媚就如何使用的崔尚書,怎麽在今日忽然變的這麽有主見有膽魄了?


    “暫時放下你們的那些心思吧……不要真的認為那老狗之所以先前給了朝廷準備的時間就是因為他在那時猶豫了,本宮當然了解他,他若一年前就決定了這些事情,那便絕對不可能有任何猶豫,所以本宮必須得知道他為何要給刻意的給朝廷準備的時間……那些年宮裏的許多事情你們都不知道,所以做出這些錯誤的判斷本宮也可以理解。但是……”說到此,太平公主殿下忽然坐起了身,她便就雙足放在那榻上,輕拂廣袖一手撐著身子,極為認真的看著殿中的這些心腹,道:“這些時日裏,切不可有任何舉動!一切……靜待其變。”


    不管怎樣,太平公主也總算是將她的態度清楚的表現了出來,這當然已經足夠讓殿中的這些心腹們擁有了一個滿意的答案,所以這些人恭身,一一向太平公主殿下言著謹遵殿下旨意。


    在太平公主殿下廣袖輕揮之後,這些人便也知道此刻的太平公主殿下肯定還是須要一段時間來認真分析眼下的這些事情,而這個時候這個動作便就表示著讓他們暫且離去,因此,再次行禮後,岑羲這些人便倒退著向那正殿門外垂而去。


    這過程中,太平公主殿下那雙不曾有任何魚尾之紋的鳳眼始終放在崔尚書身上,她看著那個從前的男伶現如今的禮部尚書,嘴角突然綻放一抹奇怪的笑意。


    “本宮身邊的這些人……居然也能被你拉攏過去,且擁有膽量為你說話。你到底做了些什麽?而分明不打算讓本宮插手此事的你卻反而利用這些人來煽動本宮,究竟是居心何在?難道是在試探本宮對三郎的最後底線?又或是……真的在為本宮爭取著你臨死前的最後一次機會?不過,不管你有著怎樣的打算,想要通過眼下天下大亂來瞞過本宮去做你的那些事情……卻是想也別想!”


    …


    其實真要仔細去分析眼下天下的這些亂事,那倒也絕對能夠分析出少奇怪令人費解的疑點。


    早便在一年前江南楚氏剛生變故之時就已經在準備這些大逆不道之事的王公公,為什麽會在準備充分後依舊留給朝廷足夠的時間,讓朝廷擁有能力針對他的布局進行反擊,這當然算得上是一點。


    並且這同時還是一點最最為人難以猜測的便是,既然朝廷,所謂的皇帝陛下也早就得知了那老狗王公公的這些準備這些大逆不道之事,那朝廷為何不在老狗動手之前就將他的計劃徹底毀滅於成形之前,而非得等到那老狗動了手才會有所反映?


    這兩個絕對屬於大疑點的疑點其實也是張宏至今都想不通相不明白的問題,他甚至認為就眼下這場謀逆之事,在某種程度上是不是皇帝陛下與那老狗有著什麽默契存在?


    張宏想不通不奇怪,因為他畢竟在這大唐生活的時間不夠長,對於皇室中那些秘聞知道的更是少之又少。可最奇怪的卻是便連身為皇室中人,深知許多皇室秘聞的平王殿下對這兩個大疑點也是百般不解,他確實是根本不知道眼下的這場大亂……到底是不是他的父皇很早便知道了的?


    也是因為心中始終存在著這個大疑惑,便讓平王殿下這最近這些時日頗有些寢食難安的意思,縱然他也早就有了應對眼下這些事情的策略,但他依然覺得他很有必要知道這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因此,便就在這一日,當河北道動蕩徹底爆再也沒有任何可須要避諱了之時,平王李隆基便就帶著他心中的這個大疑惑親自來到了皇宮,來到了他父皇一向的所在神龍殿。


    當今的皇帝陛下能夠成為皇帝陛下,平王李隆基在誅韋一事中絕對是功高至極,因此,就這一點來說,不管那位本就無心來成為皇帝陛下的皇帝陛下會不會真的感激他的三郎,但對於這位他很早以前便尤為欣賞的兒子,皇帝陛下也確實是足夠恩寵。


    就像這會兒,在平王李隆基小心翼翼旁敲側擊而問出了這個本就有著誅心之意的大疑問之後,皇帝陛下沒有半分動怒的意思,就算他的三郎此時是在懷疑著眼下這場大亂是經過了他的允許,可他依舊是滿麵的溫和與鼓勵。


    “能想到這一點已經很不容易了。”望著坐在矮墩上的三郎,皇帝陛下微眯著眼睛,有些深沉又有些欣賞,道:“畢竟,當年的許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兒臣今日前來便是想請父皇能夠……”李隆基溫順謙和,在以往,他這位父親未能成為皇帝陛下之前,他始終不能認可他父親的中庸之道,可等他如願將他的父親推上了顛峰,卻也終於體會到因為他的那些心中雄圖讓他這位父親遭受了怎樣的處境。


    皇帝陛下擺了擺手,打斷了他,沒有等他說完便又道:“那是為父的母皇陛下還在世臨朝之時的事情了,王公公的出身想必你也知道,他既然是母皇帝陛下身邊最得寵信的一個人,便難免知道母皇帝陛下的許多心思。而恰巧,母皇帝陛的那些心思為父也知道,所以……”說到此,眼看皇帝陛下就要將當年的那些隱秘說了出來,他卻突然緘口不再去提了,反而不知是想起了些什麽,有些消沉的歎了聲,道:“罷了,既然當年的那些事情你不知那為父又何必再提?”


    李隆基當然不敢不滿,可他同時卻也當然知道知道那些事情,所以笑了笑,又要去說些什麽,可皇帝陛下他的父皇仍舊是沒有給他問出來的機會,徑自又道:“你不要多問,問了為父也不會告訴你,我唯一能夠告訴你的,就是眼下你姑姑太平之所以沒有任何舉動其實也是因為當年的那些事情。”


    既然不想告訴他,既然不想提及當年的那些事情,那為何又要說太平公主殿下現如今的按兵不動其實也是因為那些事情?這豈不是更加重好奇的心思嗎?李隆基有些勉強的笑了笑,確實是帶著幾分苦澀。


    “河北道的那些事情想來你也知道了吧?”果然,皇帝陛下就是沒有告訴李隆基關於那些事的意思,他轉了口風,很突然就換了話題,麵上卻依舊是溫和,沒有任何一位皇帝針對那件動蕩所應該有的凝重。


    李隆基隻能將他的好奇心壓下去,從他父皇與他說話時的自稱,是為父而不是朕便可以看出他的父皇是如何的欣賞他,所以他不會去一味的要為難他父親。


    “是……兒臣今日前來其實還是一事,便是朝廷在此時是不是須要做出些事情來了?不然兒臣擔心這等事情若一再蔓延下去,怕是不妥。”李隆基並不知道在問他父皇對於眼下這些事情有哪些意思,而是間接的說出了他的意思,這一點他的父皇想必也能聽得明白,也能知道他的三郎是想動手了。


    既然那老狗已經動了手,皇帝陛下自然也不會束手待斃。他點了點頭,微眯著眼睛,頗為深沉道:“是該動手了。並且若朕所料不差,均州那處怕也該亂了……”


    李隆基垂不言,他當然也知道他父皇所指的均州也該亂了是什麽意思。


    “均州那處的事情……便交給你去辦。河北道的事情你不用管。”再道了這麽一句,皇帝陛下也不知做何想法,他忽然道:“不用猜測為父到底會派誰去河北,這一點其實為父也不打算瞞你……等那少年處理罷了他那些事情,河北便是他該去的地方。”


    再也無法保持先前的平靜,李隆基豁然抬頭,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他當然知道他父皇將那少年派去河北道的用意,肯定是在間接為那少年鋪墊來日輝煌的路!要知道,河北道的動蕩始終不是中心,所以處理起來也肯定會輕鬆一些,那少年就這麽過去……其實他的父皇就是在將這天大的功勞往那少年身上推!


    不過,李隆基後來還是沒有多說什麽,他自然也想得到他的父皇既然此次派他去了均州那處,那便也是給了他一個天大的功勞,所以他不能有意見,也不該有。


    “隻是,兒臣擔心……”李隆基沉默了少許,輕皺著眉斟酌著。


    “不用擔心,為父相信他。”斷然而打消了李隆基的擔心,皇帝陛下話鋒陡然又轉,笑道:“為父還可以告訴你,你先前的那個疑問,那少年也曾經試圖問過為父。”


    這似乎僅僅是一句淺顯的話,可李隆基卻硬生生從中聽出了許多非同尋常的意思,他先前的那個疑問是什麽?自然是涉及皇室隱秘的那些疑問。可那少年是什麽身份,他居然敢問出來?而最可怕的是,父皇好象非但沒有介意的意思,更是隱約透露出……


    “那少年……絕對是本王日後最須之人。”這是離開神龍殿,離開這皇宮時平王殿下李隆基最為肯定的一件事情。


    ……


    ……


    (有些晚了,抱歉。


    ps:感謝清緣兄的鼓勵,寂寥是避免不了的,但這不會影響什麽,多謝。定會認真寫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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