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貧寒並無背景的張宏,因阿娘之病不得不陷入他所能預知的陰暗朝爭中,而若說那時的張宏在這大唐僅僅是一無根浮萍,一陣微風便可將其輕易吹倒的話,那在後來有了孫修穿針引線下的楚圖後,張宏的確是初步具備了一些基礎。雖然當時的張宏並不知道這個冷漠的楚氏棄子為何能夠掌握有那些神秘的力量,但不能否認的是,這些楚圖所掌握的恰恰便是張宏最為須要的。


    因此,由某種程度而言楚圖的存在對於張宏來說在當時絕對是必要的,沒有當初在京城時楚圖以其強悍的執行力幫助著張宏,那張宏也絕無可能輕易步至今日這等高度。


    張宏自回到唐朝後便每日是在經曆著這世間最為陰暗之事,其實他也很清楚在過了這一年後,他早已經不再是前世或者今生的那個張宏,而現下的他則是集陰險,狠厲,卑鄙等等人性陰暗麵於一身的一個不折不扣的陰謀家。但即便如此,張宏的人生中卻依舊有著他的一個準則。


    懷著六分惡毒,三分炎涼,留下的那最後一分感恩,便是活在這世間的張宏的底線。而在這時,當楚南嵐以及孫道長試圖用整個楚氏的日後支持來換取張宏如今的合作時,這最後的一分感恩便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對於楚圖的感激讓張宏選擇了拒絕楚南嵐的提議,這似乎是有些不太理智,便連張宏也必須得承認楚南嵐所拋出的這個提議確實對他具有極強的誘惑力。他也很清楚若是他今日拒絕了楚南嵐那極有可能會導致他下往江南道地意圖便會就此落空,甚至於楚圖也再無希望入主楚氏。


    可張宏依然是幹脆而拒絕了楚南嵐,他始終是一個少年郎,也始終有著他的底線,即便是到了現在他也不可能做到徹頭徹尾沒心沒肺的陰謀家那一步,所以這一刻,他不會去選擇對楚圖背信棄義,隻是沉默而倔強的站在了楚圖身旁。


    這個決定一旦作出。那迎接張宏與楚圖的很可能便是萬劫不複。


    這點楚圖當然也很清楚,因此張宏淡然而拒絕了之後楚圖猛然便抬起了頭,他望著張宏,看著對麵那個唇角始終掛著幾分自嘲的少年郎。眼中神色極為複雜。他不得不承認在這一瞬間他這人生二十多年來從來都是堅韌冷漠的心似乎被輕輕觸動,他也不得不承認直到現在他才看清他追隨了一年的少年郎平日裏對範慎以及他所表現出來地真誠都是十足的真誠,因此楚圖感激,他看著張宏時也絲毫不掩飾他的感激。但同時,卻也還有惋惜與責備。


    是在責備張宏的衝動麽?張宏揚了揚嘴角。自嘲一笑,轉而又去看向孫修與孫道長。


    經過這一下午地談話,張宏到這時已經是知道了許多事情,他也明白了在這一年裏無論是孫道長亦或是這個楚南嵐都在為著楚氏能夠脫離王公公之事而孜孜不倦的奮鬥著,包括他來到這江南道的所有事情,事實上都有著楚南軒等一些楚氏中人的影響。


    但他不明白,他不明白為何當初早便選擇了楚南軒。楚南嵐等人的孫道長又會將楚圖放在他身邊,難道他不知道楚圖與楚南軒等人是對立地關係麽?他當然不會知道。可既然知道又為何一直言著要他張宏助楚圖重返楚氏,奪回楚氏?


    這些所有地疑問都隻證明了一件事情。一件對於楚圖而言或者更為殘酷地事情。那便是其實連楚圖在內自始自終都是被利用。被隱瞞著真相地一個棋子。而欺騙了楚圖之人。便也是楚圖父親生前地交好之人。孫道長。


    知道地也夠多了。該決定地也都決定了。那剩下地便是處理將會失去地東西。比如公孫蘭那已被張宏掌握了地紅鞋子。這時也該是還給這個貌似現風道骨。實則陰險腹黑地孫道長了。


    想至此。張宏深深攥緊了妖妖地小手。他將他心中地憤怒很好地掩飾起來。一臉從容地微笑。繼爾起身。向著楚圖言道:“我們走。”


    很幹脆地三個字。楚圖根本不曾有半分猶豫。深看了張宏幾眼隨即起身。在楚南嵐滿眼地驚詫。孫道長地錯愕連連下。張宏牽著妖妖與楚圖各自起身。直向這雅舍門前走去。


    他不應該不知道他若真便如此離去。那便也預兆著他永遠不可能再染指江南道。也根本不可能再得到這江南楚氏地支持。畢竟若是楚南軒等人在與王公公地這對抗中失敗。那隻能讓王公公對江南道控製地更為牢靠。而以他張宏現如今地力量那是根本不足以與王公公相提並論地。楚南嵐與孫道長都是如此想著。同時卻也更為不解。那少年張宏為何會如此幹脆地拒絕了他們?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在京時與楚圖那棄子。那孽子所建立起來地友誼?


    友誼。對於他們這些老狐狸而言。那是多麽滑稽可笑地一個東西。這等陰暗地世間中還真地存在有這種東西嗎?


    當然存在著,至於眼下的張宏便是如此而真誠對待楚圖,他看著隨在他身旁一起走向門外的楚圖,微微一笑,卻忽然從楚圖嘴角捕捉到一絲便連他也是驚詫的感動之色,這讓張宏覺得極為匪夷所思,要知道這位楚氏棄子楚圖,那是從來都是冷酷無比,根本沒有任何表情會在臉上浮現的。


    這麽長時間來刻意讓楚圖更人性更感性看來是有了不小的進步。張宏如是想著,卻是看著那個複又冷漠異常的楚圖,笑的更為開心。


    他不怕未來的凶險,他也根本不會去後悔今日的決定,他相信有他腦中那遠超了這時下任何人見識地東西。以及他對這唐時的了解,再加上楚圖這位冷漠公子的強悍執行力,這大唐天下,始終會有他們一塊立足之地的。


    張宏伸手推門,楚圖隨在一旁,待張宏跨出一步,妖妖隨後步向外間時,楚圖也隨之堅決而跨了出去。這一步對於他們來說。其實無異於跨出了江南道。


    可也便是這時。口,無奈而與孫道長對視,繼爾苦笑連連時卻也忙起身迎向腳步微頓的張宏三人。


    楚南嵐確實大感無奈,他今日來前能夠預料到他這位侄子也便是楚圖的憤怒。但他並不曾太在意過這等憤怒,可他實在卻不曾想到這少年居然會不去看他所提出的那個建議,也根本不曾考慮他擺在那少年眼前的一大塊利益,輕易便放棄了這些東西。這實在是讓楚南嵐詫異,他一直以為經曆了這一年來地陰暗之後。這少年理應變的冷漠變的勢利變的惟有功利心。


    可他顯然是不夠了解張宏,不過這樣一來也好,雖然那些事情並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告訴張宏與楚圖,但楚南嵐當然也不會介意這時和盤托出那些事情。


    其實隻有張宏不知道他方才那個拒絕對於楚南嵐與孫道長來說具備著怎樣地意義,而先前若是張宏答應了楚南嵐,那注定張宏與江南楚氏的關係,隻能是合作。隻能是因為利益而結合在一處的合作夥伴。


    可張宏毫不猶豫便幹脆拒絕了他們,那意義當然極為不同。這樣一來對於張宏的態度楚南嵐已經不會僅僅是看作成為一個合作夥伴,甚至說成他楚氏代言人也無絲毫不妥。


    這一句等等說出。楚南嵐便及時起身,他當然不會追出去喚張宏等人。以他的身份隻是起身離案約有三步之遙時便頓足,迎著楚圖與張宏轉過身來迥然兩異地神情。楚南嵐微微一笑:“在走之前,我還有一事要告訴你們。”


    “說。”張宏居中,靠在門檻前,根本沒有再次回這舍內坐下去的意思。


    而這當然不是楚南嵐想要的結果,不得已之下他隻能再向前幾步:“這件事可能說來話長。”


    張宏依舊不曾挪步,他站在門前似笑非笑而看著楚南嵐那一副風度翩翩儒雅士子的神態,其實這時張宏心中也很不解,他已經是直接拒絕了楚南嵐,那這時也應該是再沒有必要進行今日這場談話了,可為何楚南嵐又會留下他們?


    張宏心中的不解楚南嵐當然不會知道,他隻是看著此時麵前那少年似笑非笑,頗為耐人尋味的神情時心下竟是一時生出了深不可測的念頭,隻是由這少年麵上神情便讓楚南嵐忍不住猜測,難道他早便知道他會出言留下他們?


    “還望你等留步,入內詳敘。”楚南嵐顯得苦澀,張宏站在那處不曾挪步入內,他也隻能再次妥協再退一步。


    這麽一個微不足道地細節其實在張宏心中看的卻很重要,他將眼下楚南嵐地阻留看作是一場心理戰,雖然他也很好奇楚南嵐接下來會說些什麽,但他必須得將主動權握在手中,因此這時的張宏表麵看起來卻也顯得不太在意楚南嵐地挽留。


    不過凡事都須要有個度,楚南嵐再退一步再次妥協之後,張宏便也不再強自站在那處,他向楚圖點了點頭,二人都不曾說話,卻是都明白對方心思,因此順著楚南嵐而向這才重新回到原先的位置,分別做好。


    坐定之後,楚圖極為自然地飲著茶水,這位楚氏棄子的才智當然不同尋常,他先前確實是憤怒於這些年來楚南嵐以及他心中信任著地孫道長對於他的利用,可後來見張宏堅決而站在了他身旁後,他便有些釋然,雖然這些釋然看起來毫無根據道理可言,但楚圖卻依舊感到了些許輕鬆。


    其實便是在這時楚圖也不曾察覺到,他一向不容外人得入對任何人都抱著戒備的內心已經對張宏卸下了那些防備。


    “不知你二人是否還記得不久之前楚南聰楚氏商會受挫一事?”或許是不知該從何言起,楚南嵐思慮一陣後還是選擇了直截了當開門見山。


    而伴隨著楚南嵐這一句話落下,坐在中央的孫道長卻是極為暢快地鬆了口氣。本就近似神仙人物的他在皺紋舒展之際頗有那麽幾分意境。


    “也是時候告訴這些晚輩了,總這麽瞞下去不見得便是真的為他們好。”孫道長低聲喃喃言了這麽一句,落在一旁他徒弟孫修的耳中卻是讓孫修狐疑萬分,其實方才對於楚圖與張宏的憤怒,孫修心中也是戚戚焉,但他也根本不知道他師傅為何如此對待楚圖,其中的隱情內幕孫修也完全不知道。


    張宏聽楚南嵐這一句話,並不知道楚南嵐想說些什麽的他開始回憶著當時楚氏商會遭挫幾乎毀滅的那件事情。而這件事情張宏當時恰恰深入了解過,他當時刻意喚了黃不學為他分析,據黃不學言中說是有一個神秘異常但實力強悍地商人對楚氏商會采取了狙擊,一舉將楚氏商會陷入危境之際。這才讓黃家與柳家等人趁機擺脫困境,全麵展開對楚氏商會對手一事,包括現如今的這個醉仙樓都是那一場楚氏商會之事中的收獲。[.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但楚南嵐此時提起這事究竟是什麽意思?張宏神情不變,依舊淡然若定著,心中卻是在迅速的分析著那一場商會之事。當他想起那個神秘地商人當時似乎是聽從了楚南軒指令這一事時。雖仍不知楚南嵐會說些什麽,但已能隱隱肯定必然與那神秘商人脫不開關係。


    果然,楚南嵐微微一頓之後,轉頭看了眼他身旁那名冷漠異常的侄兒,然後再道:“那件事中有一個突然而冒出來的神秘商客,想必你們都知此人,但你們卻並不知道那神秘商客究竟是何人。他是怎樣的來頭,又為何要聽從我楚氏家主的意思行事。”


    這些確實是張宏等人不知道地。因此張宏與楚圖倒也不曾插口,隻是靜聽楚南嵐繼續講下去。


    “我知道你最初來到江南道時。試圖去聯絡江南道第二商會對付楚氏商會,但卻始終尋不到其蹤跡一事。”這句話楚南嵐是在對張宏言著。他說此言時神色頗為複雜,似乎有些讚賞的意思。


    張宏不去否認這件事。當初試圖斷了江南楚氏經濟命脈時,他先考慮的當然是這傳聞中的第二商會,而至於柳家為核心的第三商會乃是他找不到這第二商會蹤跡之後的選擇。不過他當時始終尋不到的江南道第二商會,在這時聽楚南嵐地意思難道竟也是他楚氏暗中的另一商會?若真如此,那江南楚氏究竟龐大到怎樣一種地步?


    察覺到了張宏地動容,楚南嵐輕輕一笑,再道:“你當然尋不到這第二商會,事實上這第二商會在江南道已然是銷聲匿跡了許多年,而他們之所以銷聲匿跡乃是因為這些商人所行事的行當本就是見不得人地行當。”


    “既然是見不得人,那為何又能被譽為江南道第二商會?”張宏神色如常,輕言這麽一句,心中卻是暗以為著江南楚氏暗中始終也是從事著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時地他當然能想到這所謂的見不得人地行當,自然便是走私等等。


    “那是因為十幾年前這第二商會曾經愚蠢而犯下了一個錯誤,他們試圖顛覆當時的江南第二商會,所以也是因為他們當時展現出來的實力才被譽為後來的江南道第二商會。”當年的那些事情,張宏這些晚輩當然不會知道,尤其是這些事情被某些擁有著權勢之人刻意磨滅之後。


    “一個如此龐大的商會,從事著這等不法勾當,即便隻是偶露猙獰,想來也定然能被有心之人察覺到,想要再銷聲匿跡這麽多年談何容易。”張宏再為妖妖添著茶水,波瀾不驚從容再道:“而若真有此事,那隻能說明這第二商會之後有一股強大的勢力,是這股勢力幫助他們隱匿了行蹤。”


    這一句張宏看似隻是平淡而說出之言,卻是叫楚南嵐與孫道長齊齊驚訝,張宏令人發指的分析力再一次讓楚南嵐側目。隻不過他畢竟想不到張宏這時已經是認為這第二商會是他楚氏私下的產業。


    “不錯,後來確實是我江南楚氏為這第二商會隱匿了行蹤。也是我們替他們抹平了他們當年犯下地那個愚蠢的錯誤。”楚南嵐說出了張宏的斷定,但話中的意思依舊是在說那第二商會並非他楚氏產業。


    對此,張宏不會發表任何看法,他隻是繼續聽著楚南嵐說下去。


    “這些始終都是次要的。”楚南嵐再說一句,繼而目中帶著崇敬,帶著自歎弗如而奇怪的看著楚圖,再道:“最重要的是,當年這第二商會之所以會犯下那個愚蠢的錯誤。作出那樣一個愚蠢地決定,也是我江南楚氏中人從中挑唆。”


    語出驚人。


    便是張宏一時間也是雙手微顫,他滿是驚訝而望著楚南嵐時卻已經是知道這第二商會並非楚氏產業,而僅僅是他江南楚氏的一個利用對象。


    可一堂堂百年望族江南楚氏為了控製這麽一個卑賤上不得台麵的商會。居然會用這等卑劣的伎倆也實在是讓張宏驚駭異常,他當然想不到楚南嵐所說地這一點。


    但不能否認,這樣一個卑劣的伎倆實在是控製這個見不得人的大商會一個最好的手段,先是刻意挑唆他們犯下一個愚蠢的錯誤,然後再作出一副老好人姿態竭力幫助他們磨平這個錯誤。那將會換來什麽?自然是那些人地效忠與感激!


    可江南楚氏為何要做出這等事來?張宏當然知道這絕對不會是因為江南楚氏會覬覦那個所謂的江南道第二商會!


    “我這時還可以告訴你們,挑唆這個商會犯下如此愚蠢錯誤之人,便正是我江南楚氏上代家主,楚南昂。”


    先前的語出驚人,到這時已然是化作令張宏的瞠目結舌。


    尤其是一向冷漠鎮定的楚圖在聽了楚南嵐這一句話,當時便失態而陡然打翻了他麵前一隻茶杯,這茶杯落地便碎。發出一陣清脆異常的聲音之後,便讓這舍內瞬間沉寂一時。


    楚圖不能不失態。這畢竟是牽涉到了他一向崇敬懷念的父親,而在這時楚南嵐說出這話時。楚圖第一反映便是不相信,隨後冷若寒冰地麵孔迎著楚南嵐極為肯定的神情時。楚圖一時間竟是失去了思維能力,一片空白之下那張冷漠俊秀地臉龐隱隱泛著鐵青之色。


    “而至於後來替這第二商會抹滅這一愚蠢錯誤之人。便正是我楚氏現任家主楚南軒。”楚南嵐再次開口,說出這麽一句話時他似乎已經不敢去麵對楚圖那快要壓抑不住的寒意。


    楚南昂刻意去挑唆這商會犯下如此一個愚蠢地錯誤,為的是什麽?當然是控製這商會,可為何他會讓楚南軒來得到這商會地感激,又讓楚南軒來控製這第二商會?


    身為局外人,張宏當然能夠很快便開始分析著楚南嵐這一係列話中的意思,他這時看著楚南嵐那張稍顯疲憊地臉孔,逐一而思慮著,分析著這件事情。


    是因為楚南昂當時並不知道他那個同胞兄弟會在日後陷害他?不可能,張宏斷定能夠成為這麽一個百年大族家主的楚南昂不會眼光如此低劣,那否定了這個猜測之後,便剩下最後一個猜測。


    楚南昂挑唆這第二商會,讓楚南軒得到這商會,是因為他二人有著布置,有著計劃,如此一來,那也直接說明,楚南昂與楚南軒早在那時便是站在同一戰線,合作同謀的!


    既然他二人當時便是共事者,那楚南軒後來為何又會趁著楚南昂麵對著京城來自王公公壓力之時,從後謀反,捅了他兄長一刀之時也順手奪了楚氏家主之位?


    張宏如此思慮著,忽然心中生出了一個極為大膽的念頭,他這時在想著,是不是當年楚南昂在對王公公動手,試圖擺脫王公公控製之前,便已經與楚南軒有了布置,刻意留下這麽一個楚南軒,就是為了讓楚氏不至於徹底落入王公公手中?


    極有可能便是如此,張宏猜測到這一點很自覺的不再深想,他隻是冷冷的望著楚南嵐,等待著楚南嵐將這些當年隱情一並說出來。


    讓楚圖有了這麽大地一個驚駭。楚南嵐當然也會解釋下去,他整了整頭緒後很快便看著楚圖,繼續道:“你父親,也是我楚氏家主始終是深知那老狗的強大,因此當年為了杜絕楚氏落入那老狗手中,便與家主布下這一條路,他利用手中掌握的楚氏權勢抵禦著京城那老狗的壓力,而家主楚南軒則負責在江南道觀望著形勢。若見你父親楚南昂陷入危境回力乏術,便要楚南軒在後決然而反對你父親,再任楚氏家主,以免被楚南仁這些人所得。”


    真相大白。


    怪不得這麽多年來陷害楚圖父親身死的楚南軒卻始終不曾對楚圖動手。並且也一直放任著楚南嵐暗中資助著楚圖,原來這一切根本便是楚圖父親楚南昂生前便安排好了的事情。


    楚南昂,何等的豪邁。當年為了帶著江南楚氏脫離王公公的控製,明知必死卻也依然願意去試探這老狗真正地實力,為的便是讓他江南楚氏在楚圖這一代能夠徹底的脫離那老狗。


    “再後來。楚南軒的謀反,陷害你父親楚南昂這所有事情便就順理成章,這事中雖然當年我等都是大力反對,但奈何你父親決意如此,卻並非我等所能阻撓,而至於我們這些人除了配合你父親,又還能怎樣?”這些話。卻是出自坐在中間地孫道長口中,他似乎是在緬懷著當年那個知交楚南昂。也是欽佩著,遺憾著。


    “這麽多年來。我之所以能夠始終暗中資助你,甚至將獨屬楚氏的死士安排在你身邊。保護著你,便都是家主楚南軒的意思。你應當知道。也應該懷疑過,我畢竟隻是楚氏五房,也根本不敢將死士送予你手上。”楚南嵐輕聲言著,望著這個淒苦了二十年的侄子,有些悲哀但卻無奈,包括楚圖這二十年的遭遇,都是他父親楚南昂生前便決定了地。


    楚圖目中連閃,這時他如何還能保持一味的冷漠鎮定?過了許久,當楚圖明白了這所有事後,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但卻異常堅定:“我為何不能早些知道?難道我不應該知道嗎?”


    瞞了他二十年,讓他受辱,對楚氏全族怨恨了二十年,這等折磨,誰能想象。


    “告訴你又如何?你父親的性子你完全是繼承了下來,便是我們讓你接任了楚氏家主,你定然也會公然對那老狗動手。”楚南嵐麵無神色,顯得悲戚無比:“再者,此事若是告訴了你,那你父親豈非枉死?楚南仁等人又如何能容得下你?”


    緊抿著毫無血色的嘴唇,楚圖不再開口,他顫抖著,落在張宏眼中卻隻能叫他連連歎息。


    再為天才的人物怕也想象不出當年的這些事,張宏不能不歎息,基本上這所有的疑惑在這時他都徹底明白了,無論是他在江南道地種種反常之事,又或是楚南軒先前的那些作為,都讓他能夠體會到楚南昂生前地良苦用


    楚南昂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楚氏一族,可以看得出他對他地兒子楚圖,是何等的殘忍。


    “再者說,苦難本身也是一種磨練,有了你這二十年來地經曆,才更能讓你繼承江南楚氏,然後帶著楚氏滿門走向永世輝煌。”孫道長歎息著,這些事都是他們那一代人物對下一代人物的隱瞞。


    年前,楚圖在江南道地根基受挫,基本上被楚氏清掃一空,但獨獨卻留下了楚圖身旁最強悍的力量,也便是那些死士,這是為何?便也正是楚南軒栽培楚圖的用心所在,他必須得讓這個楚氏的繼承任經曆一些挫折,然後在這挫折沉浮中才能更好的知道楚圖的能力,以及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不去徹底清除了楚圖,而是放任其在江南道逐漸安穩,然後才去毀滅,這當然不會僅僅是楚南軒一個貓戲老鼠的惡味趣,楚南軒對待真正的敵人也定然不會如此無聊,他之所以先是不徹底顛覆楚圖,後來也不徹底毀滅張宏等這些來江南對付他的人,僅僅是他原本就是要留下這些人,幫助這些人的同時也順帶考驗。


    張宏深深地垂著頭。歎息不已,其實他該發現這些異常之處了,甚至是在京城時他便能察覺到一些端倪,畢竟一個江南楚氏的棄子,又憑什麽能夠掌握著那樣的神秘強悍力量?當然是因為楚氏原本便不會讓楚圖身旁毫無絲毫助力,孤苦一人。


    “原來這竟然是一場布置了長達二十年之久的局。”張宏終於開口,苦澀言著:“楚南昂先是試探王公公的實力,然後再為你們留下一些蛛絲馬跡。讓你們再次圖謀脫離王公公之際不至於對敵人沒有半分了解,也好讓你們多一些希望。”


    楚南軒啊,當然也不會僅僅是因為野心才會試圖脫離王公公的控製,這原本便是他的宿名。是他同胞兄長為他指定的一條路。


    當年地楚南昂,何等的霸道。他一個人便就如此輕易決定了他兒子楚圖,他同胞兄弟楚南軒,乃至他身邊每一個人的命運,雖然這都是為了他江南楚氏。


    “正是如此。”楚南嵐黯然言道。其實對於那位已經身死的上代家主,即便是過了這麽多年,他們也都不曾忘,不敢忘。


    若非楚南昂決意脫離王公公那老狗,那麽接下來當王公公那老狗迎接覆亡之時,不也正是他江南楚氏滅族之日?關於這一點,張宏自然具備更多地話語權。他當然知道平王李隆基登基之後,無論是太平公主又或著那老狗。這些人的下場當然隻有一個歸途。


    “楚南昂。”張宏喃喃言著,忽而卻是莫名搖頭。


    “我不接受。”過了許久之後。擺脫了這些事震撼的楚圖冷然開口,他的眼中不存在什麽感傷。隻是透露著比以往更加堅決的意味:“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接受。不能原諒江南楚氏!”


    楚圖強大地偏執可見一斑。


    而張宏顯然不會奇怪楚圖如此的態度,他與楚圖本來就是一類人,在他們的世界中他們才是主宰,那些偏執讓他們強大,卻也讓他們脆弱。


    “少爺,您不能不接受。”一語輕言落地,門外來人身形疾閃,此人雖然老邁,但顯然極為了得,他佝僂著身子出現在楚圖身前時,一味的恭謹著,悲傷著,但同時卻也強硬著。


    來人,當然便是形影不離守護在楚圖身旁的楚老頭,便連楚南嵐見到此人之後也是第一時間連忙起身,向著楚老頭恭身見禮,可見這楚老頭在楚南嵐這些人心目中已經不僅僅是個楚氏下人那麽一個簡單的身份。


    “這麽多年來,您恨我,疏遠我,都是責怪當年我不曾救老爺性命,老奴當然不敢對少爺有任何怨言。”再無以往半分玩世不恭之意的楚老頭深切地悲哀著:“可是少爺,您不能不接受,若是您不接受這些事情,那便意味著您不接受老爺,也否認了老爺當年的那些事,那些決定。”


    一直以來,對於楚圖地疏遠楚老頭向來都是逆來順受,他從來不會反駁楚圖,也根本不會在楚圖麵前浮現任何不滿之色,為的,自然是這個老爺遺留在這世間最後地血脈。


    而他一向的玩世不恭,嬉笑世間卻隻是在掩飾著他心中地淒涼,對於隻能眼睜睜看著老爺楚南昂赴身送死,卻束手無策無以為力的淒涼。


    楚圖抬頭看著那雙他厭惡了二十年地麵孔,在他印象中,這是楚老頭第一次敢如此與他說話,可不知為何,這時的楚圖竟然再也憤怒不起來,他麵對著楚老頭隻能一味的沉默。


    楚南嵐向楚老頭恭身,雖然是被楚老頭擺手製止,但他依然不敢在這位老人麵前落坐,隻有他那一代人才知道這楚老頭的可怕,也隻有他那一代人才知道這老人在楚南昂眼中的地位。


    楚氏中下人被楚氏中人賜姓之人並不少,包括楚南軒身旁那個楚則生都是楚南軒所賜之姓,但能夠如麵前這老人一般不僅被賜了姓,甚至連名字也依著楚氏直係中輩分而派之人,絕無僅有。


    楚老頭,楚南天,這一個注定在江南楚氏身份榮耀之人卻甘願在楚圖身旁為奴,守護了楚圖二十年,暗中為楚圖阻擋了不計其數的來自王公公或者是楚南仁等人的刺殺,這楚南天此生,再也無愧,即便是麵對當年束手無策的楚南昂,他也可以將腰挺的筆直。


    塵埃落定。


    張宏緩緩起身,知道今日能夠得知這些事倒也是因為楚南嵐見他不合作之後的無奈決定,但他很慶幸他得知了這些事,這當然極為利於眼下江南道這來自王公公的壓力,無論是對於江南楚氏,又或是對於他來講。


    當然,最終的是張宏這時已經知道,日後的江南楚氏,必定是楚圖的江南楚氏。


    這個結果很好,張宏起身時神色也輕鬆了許多,看著站在他對麵的楚南嵐,輕聲而問:“接下來你們會如何來麵對這王公公?”


    楚南嵐不曾回答,那一旁孫修的師傅孫道長卻也隨即起笑,微笑言道:“是我們。”恐而感覺受之有愧,定然盡心認真講完這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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