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蘭始終是紅鞋子上代門主所欽點的繼承人,因此對於紅鞋子實力的了解以及那處宅院中人數的配備,公孫蘭顯然有一個極為清晰的認識。而也基於公孫蘭的這些認識才使得張宏與範慎能夠從容且周密的布置了這一次突襲之事。


    以有心算無心,即便那些刺客們都是再如何的勇悍絕倫卻也始終逃脫不了範家以及楚圖手下死士必殺的一局,所以對於這一夜暗中抹去後顧之憂的行動張宏原本便沒有太多擔心,他相信公孫蘭提供給他的情報,這不僅僅是因為孫道長的關係,更因為張宏其實也知道公孫蘭這樣一個奇特的女子本身也想重新拿出她師傅留給她的東西。


    三更動的手,這場屠戮約莫持續到天色漸亮方才落下帷幕,範慎由蘇州府西郊撤回來時,張宏依舊是等在院中,即便他二人事先都很清楚這根本便是一場穩勝,並無太多凶險之事,根本不須張宏刻意在此等著。可他依舊是安身等到範慎回來,而這也正是範慎願意為張宏做事的一個原因,與其他上位者相比而言,張宏對待他身邊之人的態度無疑更為真誠,體切。


    “幸不辱命。”範慎微笑著,眼中閃過的那一抹異色被他隱藏的極好,張宏並不曾發覺。


    張宏看著範慎,發現對方身上不僅沒有一絲傷痕且更不曾沾染半分血跡,心中自然也明白了在行事之時定是楚一等人先行殺了進去。可這無所謂,其實張宏後來派楚一率人前去協助範慎的本意也是讓楚一等人打頭陣,畢竟這些常年生活在陰暗之中的楚圖死士對付起那些刺客來無疑是占據更多的優勢。


    完成了對那紅鞋子中主要人物的清剿,那接下來便該是要想辦法助公孫蘭徹底掌握那紅鞋子了。張宏如此思慮著。確定了範慎等人並無太多傷慘後,隨即便打算起身回房。


    見大人如此,範慎心中更是知道等在這處地張宏隻是單純的在意他們的安危,因此範慎一時間也是神色頗顯複雜,而在張宏起身前,他卻又喚住了張宏。言道:“不過這其中發生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事情。”


    張宏頓了頓,複又坐了回去,看著範慎時有些疑惑,但不曾直接去問。


    “那處宅院裏的人試圖向外逃竄時自然是遭遇了大人事先安排在外間的人,可即便如此卻依然有人逃了出去。”回憶著當時那被許多黑衣刺客所護衛著那名衣衫不整地公子。範慎輕輕皺眉:“這倒不是說外間守備的力量不足,而是因為似乎有人事先得知了大人所安排的今夜之事,竟然有人接應。”


    張宏想了想,今夜之事他布置的很隱秘,不僅連公孫蘭都不知道他會選擇在今夜動手,更是連楚圖也不曾通知,那究竟是何人能夠事先得知,爾後接應?沉吟著。張宏也是問道:“逃了幾人?有沒有可能會對接下來的公孫蘭之事造成影響?”


    範慎依舊是在回想著先前那一幕,那個時候夜色太暗,他沒能瞧清楚那名衣衫不整地公子究竟是誰,可既然是得了張宏的格殺令那範慎倒也不曾太過深究。隻是在他一味率人強攻著守在那公子周圍的黑衣刺客之時,眼見將要得手,卻突然一批人接走了那名公子。當時的情況有些緊急,畢竟那公子周圍的黑衣人也都是強悍無比,因此他範家的人倒也不曾仔細去瞧那位公子的模樣。


    直到又突然冒出來一批人劫走那名公子時。範慎才詫異向那位衣衫不整地公子投去了一瞥。但便也就是這驚鴻一瞥卻叫範慎隱約辯清了那公子地模樣:“院中地刺客一個都沒能逃脫。理應不會對大人接下來安排公孫蘭之事造成影響。可在下卻總以為逃走地那人應當是李少爺李挽良。”


    範慎言著。回憶著當時情景。繼續言道:“可李少爺為何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即便是依公孫姑娘所言他與紅鞋子本就有著來往。可他應當不至於蠢到幹脆與那些刺客住在一起這等地步。難道他不會擔心會因他如此光明正大地與紅鞋子保持來往會陷他李家於絕境?”


    李挽良?張宏當然也知道範慎地推測有些道理。可事實上他倒真地願意相信逃走地那人是李挽良。因為在他這一場周密地布局之中能夠出現紕漏且讓人逃走。那本身便足夠說明逃走那人地重要性。


    皇商李家地二少爺當然足夠重要。也確實有資格讓人在那個時候仍然會接應於他。可若真地是李挽良。那他為何會在深夜出現在那處宅院之中?


    聰明人往往都喜歡將事情無限複雜化。然後推斷論證。繼爾肯定。而這個時候地範慎與張宏無疑都陷入了這個怪圈。他這兩個絕頂聰明地人顯然都是認為若是逃走那人真地是李挽良。那也肯定是李挽良在進行著一些不為人知地陰謀。卻始終不曾想過李挽良出現在那處僅僅是一個巧合。或者是想到因為李挽良地尋歡作樂才會留在那處。


    “如此說來。終究還是放跑了一人。並且這個人極有可能是這些時日裏指使這些刺客屢次行刺於我地幕後主腦?”張宏問著。神情自然之下卻也不知是在責怪範慎。還是僅僅隨口一言。


    但範慎卻表現出了惶恐,他當然知道若那位衣衫不整地公子當真是李挽良,那今夜之事勢必會由李挽良之口而敗露,這便堪堪叫張宏原本存心讓此事消弭於無形之中的心思最終落空:“在下無能。”


    張宏擺了擺手,天色將亮之際月亮也早已隱沒。他當初在京城能夠輕易擊殺皇商李家大少爺乃是因為當時那位李大少爺隻是孤身到青樓尋樂,並不曾帶著護衛。而這次地李二少爺卻不同,且不說那處宅院之中本就有著許多異常強悍的刺客,單單就李二少爺此次下往江南道所帶的護衛怕已經不是張宏能夠輕易擊殺。


    再者,張宏本來也沒有要去擊殺這位李二少爺的心思。即便他一直是在暗中指使著紅鞋子對他地刺殺之事,可若是助公孫蘭徹底重奪了紅鞋子,那這李二少爺在江南道怕也不會再能夠對張宏帶來麻煩。


    “倒也不是責怪你沒能留下他。”張宏思慮著,輕聲言時卻忽然笑了起來:“我隻是在告訴你,那位逃走的公子隻能是幕後主腦,便是說不管是不是李二少爺。他都隻能是李二少爺。”


    範慎不解,顯然未能明白張宏的意思。


    “京城那場針對你我二人的刺殺之事想來江南道大多官員也都清楚,如此一來皇商李家便最具嫌疑,因此若是我說李二少爺在江南道是保持著與那紅鞋子的聯絡,試圖再次行刺於我。那這個理由無疑最為堂皇,也具備更多的可信度。”不知作何想法,張宏如此分析著卻依舊是在思索著李二少爺李挽良此人。


    範慎依舊不能理解張宏地意思,紅鞋子被人利用一直試圖刺殺張宏這不是秘密,江南道的大多官員也都知道這一事,而至於利用這紅鞋子的那個人事實上暗中這些人也都知道是李二少爺,隻不過那些人都保持著一個心知肚明卻始終不曾說出來的態度罷了,那現如今大人又將李二少爺徹底抬到台麵是什麽意思?僅僅是多此一舉?


    張宏知道範慎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打算繼續瞞著範慎,隻是一句一句為範慎提醒道:“你想想柳宗和之死一事,柳宗和一死我陷入困境,誰是最大地得益者?楚氏。可除了楚氏呢?李二少爺當然也算得上是一個,他可以利用江南道民眾將我逼入絕境為他兄長報仇,好從容獲得他父親李順的青睞,繼爾執掌皇商李家,當然也是得益者。”


    範慎若有所思,心中倒是驚詫於張宏的心思巧妙,他怎麽都不能將今夜這針對紅鞋子之事與柳宗和一死聯係起來,可偏偏眼前這少年便就如此隨意的聯合在了一起。


    “事實上柳宗和究竟是誰殺的,我也一直不能肯定,而先前之所以斷言定是楚氏所為僅僅是為我找一個借口。找一個攪動江南道的借口。那現如今柳宗和之事已然風波平息。我當然要查出來,確定究竟是誰會通過這個手段來陷害我。”微眯眼睛。張宏輕輕言著,心中卻也繼續分析著為範慎言道:“我總不能一直背著這個殺害柳宗和凶手的罪名。不然這江南道的民眾會一直保持著對我地敵意,所以我有必要給江南道那些商人,以及那些士子們一個交代。況且,這麽多時日下來杭州那邊一直宣稱拘禁了我,卻也根本沒有審理的意思,那難免會在日後生出禍端。”


    範慎有些明白了張宏的意思,他似乎是聽得出張宏是要將柳宗和身死一事栽贓陷害到李挽良李二少爺身上,從而洗清自己的嫌疑以及身上所背負地惡名。


    真的不能不佩服這少年心思的巧妙,範慎這會兒想明白了這些便也微笑了起來,他真的想不到張宏的眼光竟然一直放的這麽遠,他居然能夠如此輕易的因為今夜的一場巧合便洗刷掉柳宗和身死一事所為他帶來的惡劣影響。


    “所以說,今夜逃走的那位公子隻能是李挽良,反正柳宗和也是遭遇刺客而死,那江南道最富盛名地刺客當然隻能是紅鞋子,而偏偏李二少爺與紅鞋子關係密切地同時卻又具備足夠的動機殺害柳宗和。”張宏每多說一句,麵上笑意便越深一分,其實他這些時日來一直呆在這處宅院中不敢出去便是因為柳宗和之死一事還未能善後,那在今夜拉上這個李二少爺來墊背之後,無疑也真地能夠為他洗脫一些嫌疑。


    暗中接受著柳傳昌的資助畢竟是有一定局限地,那在光明正大擺脫了殺害柳宗和凶手這一嫌疑之後,繼爾竭力找出真凶無疑更方便張宏與柳家在台麵上直接的合作,若真能出現這樣一個局麵,那柳家當更是不遺餘力的從旁相助著張宏,甚至還可以針對江南道第三商會做些手腳。加強己身與楚氏對抗的實力,這當然是極為美妙的。況且,還能在江南道為張宏挽回些名聲。


    這一舉多得地好事範慎與張宏當然都能理解,故而張宏微笑起身,向著範慎那處走去:“所以說,今夜之事你辦的反而相當不錯。雖然放跑了一人,但卻解決了這麽多麻煩,這李二少爺倒也實在倒黴。”


    範慎也是微笑著,如此看來那位李二少爺是無論如何也得為張宏背下這黑鍋了,而他之所以微笑卻不是為張宏解決了這些麻煩而欣慰。他隻是對這麽一個大智近妖的少年是他的合作夥伴,卻不是敵人而欣慰。


    能夠與這樣一個心思慎密,且也擁有著強悍敏銳力的少年成為友人,本就是一大樂事。


    “這李二少爺倒也真的是倒黴。”範慎忍不住笑著接了這麽一句,卻也知道那名衣衫不整地公子隻能是李二少爺了。


    實在是一個諷刺,怕是連李挽良也想不到他這個真正的幕後凶手會以這樣一個方式被人揭穿,然後背負著他所應該背負的罪名。


    範慎畢竟是剛剛經過一夜的撕殺,張宏也不再多留他。隻是又吩咐範慎道:“既然紅鞋子之事都已辦妥,那接下來要公孫蘭重新掌握這些刺客的事情便還是你來辦罷,你明日隨公孫蘭回她紅鞋子那處,待她召集罷所有暗中潛伏地刺客之後。若有不從公孫蘭者,殺無赦。”


    範慎應了下來,這是他與張宏針對紅鞋子之事的第二步計劃,同時也知道當公孫蘭這些事都辦完之後,這個曾經刺殺過張宏的所謂的刺客組織怕是以後都隻能聽命於張宏了。


    看著範慎回房的背影,張宏不曾直接回房,卻依舊是站在那處想著那逃走的公子以及李挽良。


    不管那公子究竟是不是李挽良,張宏都認定了隻能是他,除了先前與範慎說的那些原因之外,張宏倒也還有些別的心思不曾說出來。


    自從他得知了王公公在江南楚氏族中地影響。以及楚南軒對待王公公的態度等等這些事之後。他便一直在思慮著該以何種手段來激化楚家的這些事,從而讓楚氏內部徹底陷入爭亂。可這畢竟不是小事。也絕非張宏輕易能夠想出辦法來之事。


    不過在今夜之後,張宏倒有了一些主意。


    李挽良與楚連城或者是楚南仁究竟是什麽關係。在密謀著哪些事張宏並不知道,可他卻能夠斷定李二少爺與楚大公子肯定有著關係,甚至若今夜逃走之人果然是李二少爺,那接應他的人便極有可能是楚連城等人。


    既然如此,那張宏刻意讓李挽良背負上這殺害柳宗和一事地罪名之後,楚連城以及楚家的那些人究竟會不會放棄與李挽良的合作?若是不會放棄,那這些人密謀的事則會露出端倪,會在楚氏家中造成一定的影響,雖然張宏這個時候並不能肯定這個影響會有多大,但隻有能夠造成影響,張宏便有把握可以利用起來。


    而若是輕易放棄,那張宏便會考慮進一步將這位李二少爺置於萬劫不複之境,要知道,從先前花船之上碰見李挽良與楚連城起,張宏便知道李二少爺與楚氏肯定有著瓜葛,在楚氏的地盤江南道上,李挽良被張宏如此陷入絕境,而楚氏卻依舊是袖手旁觀,那會不會引起京城皇商李家的不滿?雖然李家與張宏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但張宏當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分能夠被他利用的可能性,即便利用的對象乃是仇敵。


    這兩種可能都是經過了張宏地深思,不過最終他倒還是認為楚氏不會輕易放棄李二少爺,因為京城皇商李家背後始終還有著隴西李氏地影子。


    當然,能夠謀劃的思慮地便就這麽些,再往後的局麵便不是張宏所能想到地,這些計劃在一定程度上張宏也認為不夠成熟,可這無妨,不管會出現哪種局麵顯然都不會傷到他。


    那如此一來,剩下的似乎便就是思慮該以哪種手段來將這位李二少爺推上殺害柳宗和凶手這一位置之上了。


    紅鞋子之事張宏放手交予公孫蘭以及範慎處理,而在這其中卻也有著妖妖的影子。妖妖似乎對公孫蘭之事有著極大的興趣,在第二日公孫蘭隨範慎前去秘密聯絡那些潛藏在江南道各處的刺客之時,妖妖也一並隨了去。對此,張宏並沒有阻止,他知道現下地妖妖,在這江南道的大半年裏早已與往日不同。她絕對擁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張宏為公孫蘭之事做了不少,至於公孫蘭會以何種手段來重掌這紅鞋子,不管是鐵血也好,懷柔也罷,都不是他所在意的。他要的隻是一個結果,便就是完全掌握這支隱藏陰暗之中的一個組織。


    在這回到大唐地一年多裏,張宏每日接觸的大都是一些陰暗之事,整日與陰謀詭計相交,勾心鬥角為伴的他很自然的將他歸類於陰謀家這個立場之上,而作為一個陰謀家,張宏絕對他很有必要掌握更多的潛藏在暗中地勢力。


    比如這個紅鞋子,也比如京城那個藥王門。


    暗中之事不管進展的再為順利。台麵上的事情終究還是須要張宏費神經營,他此次在江南道的目的肯定是江南楚氏,因此針對楚氏的下一步動作張宏也打算付諸實踐。


    在有了柳傳昌的暗中資助之後,楚氏商會與黃家。劉府一時陷入僵局,雙方都是以一種近乎決然的姿態每日入不敷出著地同時拚耗著雙方的實力,得益的自然是江南道民眾,而至於楚氏商會以及張宏這處倒徹徹底底的是一個兩敗俱傷,可饒是如此,雙方卻也誰都不可能率先妥協,依舊是相互撕咬著,鮮血淋漓著。


    這是一件長遠地撕殺爭鬥,張宏很清楚以雙方現如今的實力對比來看,雖然他這處仍不如楚氏商會。但最起碼在一年半年內是不可能落於下風的。因此商界上針對楚氏動搖其經濟命脈一事雖然不可避免的為楚氏帶來一定影響,但這影響卻也始終是在楚南軒的掌握之中。還沒有半分為張宏帶來他預期收益的效果。


    於是,深知京城那些事時間緊迫的張宏覺得他很有必要在這此時火上澆油。再進一步為楚南軒帶來些麻煩,或是影響。江南道蘇州府西郊那處宅院破敗,撒滿鮮血的第二日,那宅院中便出現了大隊官兵,領頭的便正是督護府副將韋和,這一樁慘案當然不能被江南道民眾所得知,但也絕對須要查下去。而在此案中,韋和表現出了他一貫雷厲風行的態度,在他趕到那處宅院之後很快便查出了那些死去地黑衣人之身份,都是刺客紅鞋子中人。


    不僅如此,查出了那些人身份之後,也不知韋將軍是如何順著哪些蛛絲馬跡居然又從這紅鞋子中找出一個知情者,也便是這宅院中那夜慘案唯一地幸存者,劍婢穆可人,而通過審訊,這穆可人不僅交代這處宅院原本就是紅鞋子的秘密集合地,更是坦然言出李挽良李少爺原先每日都是居住在此與那些刺客們秘密勾結,甚至極有可能是他指使地凶手行刺的杭州府柳宗和。


    韋和地收獲很快在蘇州府引起動蕩,其中本身便與楚氏之人走的頗近的官員們也是直到這時才終於得知了柳宗和乃是何人所殺,同時這動蕩很快蔓延到杭州府,在這一個穆可人強有力的證詞之下,杭州刺史盧從願也不得不親自趕到蘇州府處理這一案。畢竟此案先前已是造成極為惡劣的影響。


    接下來,在韋和與盧從願兩位大人的配合之下,很快折騰出了許多對李二少爺不利的證據,除了斷定行刺柳宗和之人定然乃是紅鞋子中人之外,倒也更是肯定了李二少爺這些時日來是日日流連在這紅鞋子聚集地的。


    而至於李挽良殺害柳宗和的動機,如張宏所指使那般,盧從願很快便指出這樣一個狼子野心的人是想以柳宗和的死來陷害張宏。


    這個動機自然是準確的,楚氏自始自終都此事沉默的態度無疑更為韋和與盧從願增添了有力的可信度,在張宏的暗中推波助瀾之下,江南道先前針對柳宗和之死地矛頭很快轉向了李挽良李少爺。


    可即便這一切都是進行的如火如荼,也確實掀了一陣嘩然。但楚氏依舊不曾有任何動靜,而李挽良李二少爺甚至再也不曾露麵澄清此事。


    這很難理解,也確實有些詭異,實在不能不讓張宏擔心疑慮,因為在他的計劃中,這個時候楚氏應當站出來反對盧從願與韋和的意見。而李少爺也應該出場高呼冤枉。


    但卻一直沒有任何回應。


    楚園乃是江南楚氏的象征,基本上楚氏核心之人都起居在楚園之內,可這並不代表楚氏之人便必須居住於此,事實上這些年來無論是楚南仁亦或是楚連城,在外都有著自己的宅院。


    外間針對李挽良這位來自京城皇商李家地少爺不曾停止過風波。而這些事李挽良當然一直都是知道的,自那夜驚慌失亂自覺必死而險又還生之後,這會兒的李挽良倒確實少了一些跋扈之氣。張宏疑惑他為何不曾站出來,可他當然極為清楚他為何沒有澄清,一是因為這事兒本就是他做的,二則是因為他沒有機會站出來。


    李挽良現下便是正處於江南道督護將軍楚南仁在外的一間宅院之中,那一夜他確實是被楚南仁派人所秘密救了下來,而至於楚南仁是如何得知他那時情況以及為何那般及時地趕到。這都不是事後得已安全的李挽良所多在意的,他所看重的隻是在這一事之後他便欠下了楚南仁一個人情,那在日後的談判之中籌碼無疑也會付出的更多。


    李挽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紈絝,比之黃不學刻意所偽裝出來的紈絝。李挽良無疑更是具備著太多紈絝地卑劣之性,比如陰險,狠毒,比如自小家中經曆之後所扭曲的人性,可同時,他當然也繼承了他老爹李順的精心算計。所以這個時候的李挽良除了對那少年張宏更為濃鬱地怨恨之外,倒也依舊能夠冷靜的分析著這事兒會給他帶來的弊端。


    楚南仁的這處宅院並不起眼,屋內的格局也極為單調,冷清的燭火之下,那張滿是絡腮胡子的粗放之麵孔便就如此看著即便事到如今也依然是沒心沒肺的刻意讓他找來一個女子作陪的李二少爺。


    楚南仁對這位李二少爺的了解並不多。他隻是經過楚連城地介紹與這李挽良接觸上地。而也是這麽為數不多的時日接觸下來,楚南仁卻越來越欣賞這位人麵獸心地李二少爺。他真的想象不出來居然還有人會以女人來發泄心中地怨氣或是緊張。


    李挽良陰森的眼睛不曾放在他懷中女子的身上,直到這時怕是他還不曾有機會去看清這女子的容顏。可那又如何?在這個時候他情緒最不穩定的時候,怕也隻有女子的呻吟或著尖叫能夠鬆緩他的神經了。


    “外邊兒都在說柳宗和是你下的手,李少爺,這事兒是真的罷?”楚南仁率先打破這充斥著女子呻吟的旖旎氣氛,開口之際依舊是粗放且也鹵莽。


    李挽良稍稍收斂了思緒,將眼睛放在他麵前這位救命恩人的身上,然後深深的眯起了眼睛,似乎是想要掩飾眼中的厭惡,楚家中的那些人裏,他最不喜歡的便是眼前這位,他真的很討厭與這位明顯有一副莽夫相貌,但偏偏心思玲瓏的楚四爺。


    “我不否認,但依我看來,隨後刻意利用柳宗和身死之事布局對付那少年的便就是四爺您罷?”口中言著,李挽良手下卻是掐著懷中那女子柔膩的胸部,甚至是根本察覺不到這會兒那女子的呻吟已經逐漸高昂,轉變為尖叫,然後哭泣。


    李挽良這一番話說的並不太客氣,但楚南仁不會介意,他笑了笑,覺得很匪夷所思,事實上他以往倒真的不曾想過竟然是這位李二少爺下的手,那如此看來,他這二人,卻都是在相互不知情的情況下,極為巧妙的共同造就了杭州府乃至整個江南道的動亂。


    “這會兒江南道上也都知道了此事,而李少爺卻又不肯站出來辯駁,那如此一來李少爺的處境可是極為不妙了。”楚南仁痛飲了一口酒,放肆的笑著,他覺得很痛快。能夠將這位李少爺拖到他的船上,且一步步按照他地意思來行事那實在是最美妙的一件事。


    不肯站出來辯駁?李挽良嘴角泛起冷笑,他倒真的想站出來辯駁,可關鍵是您楚四爺願意嗎?您會讓我在這會兒站出去然後安然脫身嗎?誰不知道本少爺這會兒越是存步難行,您楚四爺便越可以做出一副拯救我於水火的態度,然後讓我不得不聽從你的意願?


    從被這楚南仁救下來起。李挽良便很清楚,他被軟禁了,不然楚南仁就不會將他帶來他的宅院,而是直接送回江南道李家地宅院了。


    可即便是知道楚南仁的心思,這時正處於楚南仁屋簷下的李挽良卻也不敢流露任何不滿。皇商李家在江南楚氏麵前確實算不得什麽,因此李挽良隻能陪笑:“日後倒要勞煩楚四爺多多搭手,挽良絕不敢忘卻今日之恩。”


    楚南仁開懷大笑,他很不喜歡那些政客間的口腹蜜劍,但他卻很喜歡一些人被他逼迫的不得不口腹蜜劍,這實在是一個極其變態地心理。


    “好說,好說。”楚南仁笑著,隨即站起身來。且同時拿起那一壺酒,先灌了幾口,然後再道:“不過這些時日來怕是要為你李少爺做不少事兒了,你得知道。我近來在家主的壓迫之下也不好過。”


    **裸的威脅,李挽良皺了皺眉,將懷中女子推到一旁,他自始自終都是坐在床上與這位楚四爺進行的對話,所以徑自掀開錦被之後,李挽良**著上身走了下去:“這幾日李家便會調派一筆銀錢過來,那不都是您楚四爺的麽?”


    根本是無視了李挽良的獰笑,楚南仁知道這位李二少爺下床的意思,於是很自覺的便走向房門,在門前停了一下。先是向那女子看了眼。然後又回身看著李少爺,笑道:“如此。便不打擾李少爺雅興了。”


    李挽良不再開口,目送楚南仁地離去。然後才又回到床上,這會兒的他依舊不曾責怪他為何要流連在那紅鞋子的宅院中,又為何會被那些劍婢們媚惑的神魂顛倒,他隻是怨恨那少年與範慎地突然動手,這才叫他狼狽且最終受製於楚南仁。


    怨恨,自然隻能是發泄在床上這一女子的身上,李挽良看著眼下這個並不曾塗抹胭脂的女子,忽然露出白齒,狠狠一笑,猛的掀起被子,那一具白花花的**出現在他眼前時,李挽良縱身撲了過去。


    手中,卻是多了一條繩子。


    當日江南道動亂逐漸平息之時,楚南軒給了這蘇州刺史楊慎名一個並不寬裕的時間來查明真凶,然後讓那人再也不能留在江南道。而後來楊慎名也的確隻能是竭力來做此事,可也當他暗中苦惱之餘,這幾日城內卻是沸沸揚揚的傳著殺害柳宗和之人乃是皇商李順的二少爺。


    這李二少爺的身份有些敏感,楊慎名也知道這位少爺下江南之後與楚家有著不淺地來往,因此他隻能先前看看這位江南道真正地執宰對此事有著怎樣的態度。


    這是楚南軒給楊慎名限期地最後一日,楊慎名趕來楚園時楚南軒依舊是在滿院的奇花異草中踱步自若,與這位楚氏家主來往地多了,便連他楊慎名幾乎也染上了這麽一個習慣,似乎在這等奇花異草嗅著處處芬芳時,的確能夠讓人心曠神怡。


    “凶手倒是查出來了,定然是那位李二少爺李挽良。”楊慎名小心翼翼的隨在楚南軒身後,他琢磨不到麵前那位儒雅翩翩的執宰大人是怎樣的心思,但他卻也不會擔心楚南軒會不滿。


    楚南軒頓了頓,停下腳步的同時微微撫著頷下胡須,蘇州府的傳言當然瞞不過楚南軒,而楚南軒也知道楊慎名今日所說的查出來其實也隻是借鑒那些傳言,可這不妨事,畢竟他楊慎名是將傳言便成了定然之事。


    李挽良膽敢派人刺殺柳宗和,挑動他楚氏與那少年之爭鬥之事,楚南軒這時已經不太奇怪,他知道李挽良身後定是有著家中之人在撐腰,可他始終不明白的是,家中那些人公然與這位李少爺搭上關係那是為何?難道真的打算不留餘地斷然要去做出那些事嗎?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我不想再由江南道看見這個膽敢利用我楚氏的人。”楚南軒很隨意的一句話,卻是叫楊慎名心驚不已。


    李挽良身後的那些人自然是他楚家之人,可楚南軒卻是要如此輕易便抹殺了李挽良,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要對他家中的那些人動手了?


    可動手便動手,為何要連累到他這麽一蘇州刺史?楊慎名當然不想參合到他楚家之事中。


    所以楊慎名苦澀,訕訕一笑:“隻是查不到這位李少爺的落腳之處。”“今日乃是最後一日。”楚南軒淡然言道,其言語卻是在逼迫這楊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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