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華橫溢,孤傲且也自負乃是張宏對楚氏棄子楚圖的詮釋,而也由楚顯那番代楚圖的傳言中,更能讓張宏體會到楚圖在江南的艱辛,即便他不曾明言要張宏速往江南,但畢竟已是彰顯了江南之事的刻不容緩。自皇宮城外的護河城離去,在回往自家府上的一路上,張宏一路都在分析著江南究竟有著怎樣的變故,竟是讓那般冷然強悍的楚圖也微微慌亂了手腳。


    在張宏身邊,有著太多的異常偏執之人,而通常極其偏執的人在他們的世界中都是無比強大,甚至已經是到了某種境界,所以不可避免的,往往也是這些人在麵對真正不可解決的問題之時,他們所受到的傷害也最為嚴重,讓人不敢估摸。毫無疑問,能力不俗的楚圖也是這類人中的一員,也是因此,這才更讓張宏對江南那處的楚圖放心不下,他很擔心在他未能趕到江南時楚圖便已會陷入萬劫不複。


    因為有楚圖先前無怨無悔的傾力相助,最終這才使得張宏能夠度過初回唐時的最為艱難的一段時日,而對於楚圖所做的這些都讓張宏對這位楚氏棄子心存太多的感激,也因感激太甚,便也造就了現下張宏對於前往江南一事的迫在眉睫。深,雖然楚圖離京時張宏便已經知道江南那處有了變故,可他實不曾想到竟有楚顯說的那般處處凶險,所以這整整一夜,張宏都在思慮著他所需要在京中做的準備以及該如何去安排好京中自他走後可能會有的許多事。


    一直到陪同阿娘,葉嬸等人用飯時,張宏也依然是顯得心不在焉。較之往日,在阿娘房中一同用餐的多了葉嬸與玉兒二人,葉天不曾來過此處用餐,他每日都將自己關在那小小的書房內,刻苦到連張宏也不由動容。


    府上下人擺菜之時。葉嬸與玉兒仍顯局促,即便已是過了這許多日,但她母女二人仍會稍顯慌亂的幫助那些丫鬟一起勞作,畢竟,她們這一生何曾想過會有現下這等生活。


    丫鬟忙罷了諸事退了下去,張宏這才醒悟。忙招呼桌前眾人先行用飯,但他本人卻從不曾伸手去拿麵前的筷子。自然,他的焦慮被他身旁的妖妖一覽無餘。


    妖妖原本一直都是坐在阿娘那處地,但因後來玉兒的到來,似乎讓這堪稱妖孽的小女孩兒感覺到了些許的危機感,自玉兒來後,她每日便粘在張宏身旁,無論是吃飯亦或是張宏在前院。不過,妖妖這般的作態落在阿娘等人眼中。卻隻會讓她們覺得可愛,倒也不會有其他想法。


    小心用胳膊碰了張宏,張宏這才抬頭。強自擺脫深思時也微微笑了笑,他不曾動筷,阿娘等人又何曾先行動筷?見此,張宏微笑時也伸手拿起筷子夾菜,而在他動手罷,阿娘葉嬸等人這才各自拿起筷子。


    氣氛有些尷尬,任何人都能察覺到今日張宏的反常。


    像是察覺到了阿娘眼中地關切與疑問,張宏舉起的筷子停在了那處,他要下江南首先必須要跟阿娘商量。但也因便連他也不知須要到往江南多少時日,所以一直都很難對阿娘啟齒此事。


    迎著房內三人疑惑關切的目光,張宏再如何的猶豫,卻也終究不得不在故作輕鬆夾起那塊青菜時,輕聲言道:“阿娘,宏兒這幾日怕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


    張宏說地很謹慎。而不出他地意料。在他說完之後。葉嬸首先便是色變。隨即玉兒也露出幾許黯然神傷。隻有阿娘仍能顯得鎮定。她一向都知道她這兒子在外需要忙碌費心地事情太多。也早就知道宏兒已經不再是以往需要她每日嗬護地宏兒。


    “何時會走?”阿娘盡量讓她地口吻顯得平穩。但其實張宏已經很清晰地捕捉到阿娘在用飯時稍稍頓了頓。


    張宏笑了笑。努力讓這房內氣氛輕鬆起來:“這兩日內。隻是到江南去辦一些小事。宏兒自當從速回來。”


    阿娘點了點頭。輕聲歎息時心中愈發地憐愛起她這個未冠之年到卻已然是撐起了整個家地孩兒。她不能為張宏帶來榮華富貴。她也不能在張宏日日麵臨巨大危機之時為張宏解決一些凶險。但她知道她絕不能成為宏兒地累贅。故而。在阿娘歎息罷。努力不顯露出心中地悲戚。隻是強自壓抑著快要滑落地眼淚。顫聲再問:“這麽急?先前為何不與阿娘商量?”


    兩世地人生能夠讓張宏在這等氣氛之下不會顯得傷感。也不會顯得不安。他盡量平複著情緒。微笑言道:“也是昨夜方才決定。阿娘不必擔心。宏兒隻是去處理一些小事。很快便會回轉。”


    隻是一些小事嗎?隻是一些小事便須得千裏迢迢趕往江南?張宏故作輕鬆地言辭。阿娘自然能夠理解其中真意。但她不會言明。一派故作地從容下。阿娘輕輕點頭:“好。但須記得早去早回。”


    何曾想過阿娘居然會如此隨意便應了下來?張宏其實在幾日內一直都將該如何與阿娘解釋當作最大的一難題來看,所以在見這時阿娘如此簡單便不再追問,倒讓張宏一時間愕然了起來。


    幸好,有葉嬸在一旁的解圍。


    葉嬸與玉兒一直都是生活在那等很簡單的貧寒居處,所以她二人自然不會懂得張宏現下所做地事情,可不明白張宏所為便不代表她二人乃是不明事理之人。其實這般說來,在張宏家中的確乃是最值得張宏慶幸之處,每個人,無論懂不懂,理解不理解他,都選擇了在他背後支持他,而不會有人去成為他的累贅。


    “這幾日冰凍未解,宏兒一路上可要仔細照顧好自己。”葉嬸掩飾著心中激蕩,輕輕言著。


    看著麵前這家中二老都是一般的以青灰色為主基調的衣裳,張宏由她們身上所能感受到的沒有富貴榮華,也不是雍容大方。僅僅是再為尋常不過溫馨和感動。但這些,不也正是張宏夢寐所求?


    “嬸嬸放心,宏兒會照顧好自己的。”張宏微笑著,自心底而覺舒暢,有這樣的阿娘與葉嬸,他確實很知足。


    懷著一顆感恩與感動的心活著。是張宏為人地底線。


    “聽說由京城到江南要好幾個月的路程,這一路上沒有照顧你嬸嬸始終不能放心,不然就讓玉兒陪你前去?也好一路照應著你。”葉嬸猶豫著,但終究還是說出了這一番話,她地用意落在房內,卻是便連妖妖都能體會到話中的意思。


    現下的張宏畢竟不再是昔日的貧寒少年,葉嬸的私心以及擔心張宏都能理解,所以張宏不會不喜,他知道能夠做到無欲無求的人在這世間根本不可能存在。因此在葉嬸說罷。張宏為玉兒夾了菜,這才去言:“還是讓玉兒留在京中侍侯阿娘與嬸嬸罷,宏兒自當早去早回。”


    前往江南不是遊山玩水。對於江南那處凶險地處境,張宏自然知道絕不比京城要差上一些,所以他根本不會帶著玉兒前往。若是玉兒再因他受到傷害,怕是他一輩子都不能原諒地。


    捕捉到葉嬸眼中一閃而過地黯然,張宏笑了笑,卻是看著玉兒那張微紅嬌羞的小紅,再道:“等宏兒由江南回轉,玉兒再長大些,應是先與玉兒訂下親事。”


    這番話由張宏口中說出很不恰當。在唐時,所謂親事都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張宏這主事人不應這般徑自言出,可很顯然,對於這唐時習俗禮法,張宏不會在意,而葉嬸更不會反對不快。


    阿娘點了點頭,她很欣慰宏兒能夠從不忘本,況且玉兒本就是她心目中唯一地媳婦兒。故此,在張宏言到此處,房內眾人,除了玉兒更為嬌羞不敢抬頭外,倒也不複先前不融洽的氣氛。


    隻是正在這時,張宏身旁的妖妖卻將手中筷子放在了桌前,仰起那張精致倔強的小臉:“妖妖要跟宏哥哥一起去。”


    張宏稍怔,但隨即卻是伸手撫著妖妖的頭:“好。”頓了頓,看著妖妖雖是冷然但卻微顯愉快地小臉。又道:“可常霸不能去。他要在府上。”


    妖妖不解,但在她看了看麵前的阿娘等人後。便也使勁點了點頭。


    至此,家中之事便就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妥善解決,順利到便連張宏在步出阿娘房內時也依舊驚疑不定,他很不理解為何他心中最難處理之事便能這般簡單地處理完好。


    看著宏兒如往日一般匆匆吃罷便走出房內,阿娘長長歎了口氣,卻也放下手中筷子,在葉嬸等人不解的目光中,阿娘緩緩走到房門前,看著自家孩兒那般單薄的背影,眼角魚尾紋凝在了一處,流露出太多的關愛以及心疼。


    “這麽小的年紀,你便須要用堅強將自己偽裝,每日的危機在阿娘這處所能看見的,都永遠是一副微笑和輕鬆。宏兒,因為阿娘,你是不是活的很累?”


    去往江南不可能僅僅如張宏口中說的那般簡單,便是張宏也深知他完全不能早去早回,所以除了安撫家中阿娘等人,在這京中還有太多地事需要張宏安排。由阿娘房內出來到前院,張宏先是喚了富貴,隨後這才前去議事廳。


    基本上高不危這幾日都未曾離開過議事廳,張宏隨時可能會離開京城,所以須要高不危來代張宏解決的事情太多,在張宏與富貴入內時,高不危猶自忙碌而緊張的翻著麵前的許多文案,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稍顯了黑眼圈。


    極是無理的一手抓過高不危正在翻看的文案,張宏看也未看便隨手拋在了一旁,迎著高不危愕然以及不滿的神情,張宏慎而再慎:“我說過很多次了,一張一弛乃是文武之道,那些小事不須你親自處理的便就交給你培養出來地那人又何妨?似你這般每天將自己繃成一根拉緊的弦,總有一日你會承載不了這等負荷。”


    張宏的話,高不危充耳未聞:“那些人做事我不能放心,所以還是由不危親自來處理罷。”


    “莫不是你想在崔緹死前先將自己累垮?”張宏的口吻已是稍顯嚴厲:“你莫要忘了,雖說此次我不能奈何崔緹。但我定然不會饒過於他,無論是因為你還是玉兒。”


    在這等陰暗盤剝成性的世風下,似張宏這等關心每一個手下人的大人確實不多見,而這也正是高不危心甘情願為張宏付出那許多精力地主要原由。


    張宏言語中提到了崔緹,正是刺到了高不危的軟勒,他與崔緹之間早是不死不休的局麵。故而但見高不危眼中濃鬱地哀傷以及仇恨時,張宏輕歎,卻是走到一旁為高不危斟了杯暖茶,遞在了高不危手上,這才道:“我有些事要交代你二人,你先行放下手上地工作。高不危領命,卻是捧著那杯暖茶,隨後與富貴一同坐在了張宏所指的那案前。


    先是看著富貴一如既往地眯眼微笑,隨後張宏在看了看高不危麵上太多疲憊之色後。開口言道:“昨夜楚顯帶話來,江南那處已是危機重重,在楚圖與黃不學二人聯手下。雖不至於被楚氏隨手覆滅,但他二人確實撐不了太多時日了。”


    富貴不動聲色,隻是聽著張宏之言,他對自己少爺黃不學一向都有著比老爺黃賈仁還要多的信心,他不擔心少爺黃不學會陷入死地,不僅僅是因為江南乃是黃家的根基之所在。


    “我打算即日便前往江南,現如今京中的局麵,根本不是我等所能輕易改變,所以在我看來。江南那處之事雖是凶險更勝京城,但也不至於絕境。”張宏言著,中指無意識的敲擊著案麵,似乎是在對高不危,富貴二人說話,但也似乎是在梳理著條序:“我走之後,京城之事你二人切勿謹慎分擔,若無必要,不可輕舉妄動。”


    頓了頓。張宏將眼睛看向了富貴,隨後言道:“公主府那處的事,你多多指點不危,這麽多年下來雖說你現在已與王公公脫離了幹係,但想來你定有一套應付公主府的手段。”


    富貴點頭,卻是微微眯著眼睛:“少爺放心,隻是少爺若到江南時須告訴我家少爺,黃家在江南的根基絕不能敗在他的手中。”


    張宏應了下來,隨即顯得十分誠懇:“不危。京中之事現下範慎不能動。所以倒要勞煩於你,你地責任重大自不必我再多言。但你須得切記,身體乃是革命的本錢,凡事不可操之過急。”


    “革命?”高不危疑惑,卻是覺得大人這話中有些詞匯不是他所能理解。


    但張宏並沒有為他解釋太多,隻是歎息時卻也知道他的時日不多了,他必須得在這兩日安排罷所有事。


    見張宏一時陷入了沉思,高不危猶豫了一番,終於還是沒能按奈下心中地那些念頭,隻是在他開口時,卻是話到嘴邊,言道:“大人,這次下江南你打算帶誰去?”


    “妖妖。”張宏給了一個令高不危驚訝的答案,不過富貴卻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大人,不危以為由那幾日刺客一事看來,要取大人性命的人不少,最好還是帶著常霸一同,路上也好護得大人安全。”無論是皇商李家,亦或是王氏三家,在張宏離京後,表麵看來對張宏是鞭長莫及,可事實上也正好趁此時機,使得張宏再也不能回京,這個道理高不危很清楚。


    不過,高不危能想到的,張宏自然已經考慮過了,在他擺了擺手,這才言道:“不必,常霸須留在府上,不然你等在京中安危我不放心,至於我,你也不必擔心,無論是楚家在京中的那些死士還是韋和手下的宮內禁衛都足以讓我一路無險。”


    張宏言語極輕,但卻尤其堅決,卻是讓高不危欲言又止時再也不曾說出話來。


    一時間內,高不危不再說話,富貴也極少開口,倒是讓廳內陷入了沉默,而越是這等氛圍越是讓張宏心覺不快,他此次前去江南因形勢緊張而不得不甚為匆忙,所以無論是家中阿娘還是他在京中的許多事都讓他不能安心離去,不免。在這時張宏眼看著高不危手上那些處理不完的事時,心中也是有些焦躁不安,他到這時雖然從未表現出惶恐擔憂,可事實上在張宏心中,從不曾安寧過。


    便僅僅是那場所謂地紅鞋子對他刺殺一事便已是叫他百般不能安心了,其中原因倒也是因那時的張宏的確害怕了。的確深深的體會到他周圍那些潛在的敵人都是那般的強大。


    思慮良久,但見高不危與富貴都沒有話再要,張宏便也歎了口氣,擺手對富貴道:“罷了,所謂計劃跟不上變化,那此時無論我等再做多少安排計劃怕也終會難免徒勞,你這便去為我準備行李,安排馬車罷。”


    “這麽急?”高不危駭然而道。富貴卻沒有高不危地那般驚訝,麵前這少年果決的心性在這幾日內他極為清楚。所以富貴隻是起身,微微向張宏恭身罷,言道:“小人這便前去準備。”


    富貴步出了議事廳。看著廳門打開複又關攏,高不危深凝地眉目卻再也不掩飾他對張宏如此急切而有的擔憂,於是在高不危心中輸理了許多遍當下最迫切需要解決之事後,終於開口:“既是大人如此匆忙,那是不是應在離京前將那三位少爺之事定下來?不然恐會夜長夢多。”


    對此,張宏眼將微顯躊躇,卻是在高不危莫名的期待下,張宏隨即起身:“這便再去看看那三位少爺,若是能行那便盡快將他三人遣送回去。待來日我由江南回轉後,再來安排這三位少爺之事。”


    高不危將張宏為他所斟暖茶一飲而盡,之後隨著張宏步出議事廳,卻是在廳外迎麵撞上了剛由後院過來的黃四,黃四這幾日主要地事務都是服侍小少爺葉天,隻是不知為何這時卻是匆匆來到了前院。


    “少爺,聽說您要前往江南?”黃四那臉上的諂媚的確是深得黃不學真髓,而在這瘦如骨材的黃四身上,卻反常的有著黃不學那胖子地氣息。


    張宏點頭。不奇怪黃四怎會知曉這事,卻是不解為何黃四會因此事而跑來前院。


    “可否帶上小人隨行?”黃四繼續諂笑著:“少爺這一路舟馬勞頓,畢竟需要個小人為少爺尋找客棧駐腳之地,有小人在旁,也會輕鬆不少。”


    張宏對府上下人地隨和,也正是黃四此時敢逾規而主動言此事的原因,不過黃四地這番言語也地確有那麽幾分道理,故而張宏考慮了下,也便點頭:“也好。”言著。其實張宏心中也知道這黃四定是思念他那少爺黃不學了。而也在黃四禁不住眉開眼笑時,張宏微笑再道:“現下先去為我與不危備上馬車。我二人要出府一趟。”


    黃四樂不可止,慌忙應下,而急急跑向府外。


    看著黃四那般興奮跑了出去,張宏與高不危步向府外時,走到後邊的高不危卻是忽然言道:“看來小少爺是越來越難侍侯了,便連這奸猾的黃四也受不了了。”


    不曾因高不危這等調侃地口吻而不快,張宏當然知道葉天太為刻苦之下最累的當屬黃四,每日葉天睡的當是府中最晚,起的也是比下人還早,黃四不累才怪。


    這是第二次再來看王冉那三位少爺,其實張宏對這年間的所謂世家子弟都極為高看,他一直都知道出身名門可能會造就紈絝一生,但同時當然也能夠因自小的環境而越發的出色,所以以往麵對王冉三位少爺時,張宏都能夠表現出足夠的尊敬。


    不過後來,當敵意衝突不再掩飾後,張宏自然再也沒有了那些什麽尊敬,除了不屑,倒也更堅定了張宏對他們這三人不留手段的報複,他根本不會容許這些本就有著背景地少爺能夠再有機會崛起,而最終給他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


    所以這時張宏在看著麵前這三個如街頭乞兒一般的三位少爺時,他倒也確實知道此時的這三位少年怕是被他完全擊潰了心智,起碼在精神上來說,這三位少爺日後即便還敢與張宏為敵,但也終究忘不掉今日這一墓刻骨銘心的恐懼。


    若是初次見這三位少年時,他三人雖然落魄,但也都還能存著風度,存著世家子弟的瀟灑之姿。那此時張宏麵前的這三位少爺便真的是全無一分世子公子的形態來,無論是他們三人衣裳地縷爛,亦或是蓬亂的頭發,髒兮兮的麵孔,都是如同流浪兒一般,再也看不出絲毫往日的風度。


    整整七日。三位少爺隻有水喝,卻沒有食物可用,而喝了太多的水充饑,卻也根本不得入茅房解決內急,隻能在各自破爛的房內就地解決後也不得不繼續伴著自己地邋遢之物睡眠,這等生活,若非這三位少爺再各自家中自小便經曆著許多陰暗之事,而造就了各自堅韌的心性,怕是早便自殺尋死了。


    所以當這少年少爺那驚慌再也沒有半分居傲的神情出現在張宏麵前時。連張宏也忍不住暗讚這三人心性地堅韌,這七日如地獄一般地生活,顯然不是常人所能忍受下來的。


    坦然而看著麵前這三位邋遢到不能再邋遢地翩翩少爺。張宏麵無神色下,他身後的高不危卻是連連掩鼻,畢竟,自那三位少年身上所有的味道,實在令人難以忍受。


    不過,張宏卻未曾掩鼻,他在看著麵前地王冉微微抬起頭後,捕捉到了對麵眼中的恐懼,以及怨恨。遂。張宏微微皺眉:“聽聞三位公子都願意回往各家府上為我做事?”


    王冉不曾將遮著他眼睛的亂發撥開,吳戈也依舊有氣無力而垂首坐在那處,但鄭言卻是強自抬頭,慌亂而連連點頭時,卻簡直是哭出了聲音:“願意,我們願意,都願意任憑張公子差遣。”


    七日來,他三家府上都沒有迎救他們地動靜,這無疑乃是他們怨恨的根源之一。而也是那三家根本沒有機會來迎救這三位少爺,這才使得他三人都是恨上了各自家族,而甘願成為張宏安排在王氏三家的一條狗。


    “很好,除了你,不知王公子吳公子可否願意?”張宏不急不緩,慢慢道著,其實眼中故作的憐憫已是讓他心中大為安定。


    王冉依舊是死死的盯著張宏,相比較於怨恨這少年而言,他顯然是怨恨王家居然真的棄他不顧更要恨。所以王冉開口時雖然有氣無力。但畢竟言語堅決:“你真的能幫我三人日後奪得家主之位?”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張宏言著,卻也深知王冉口中的要求他其實沒有太多信心:“不然我為何要將你三人送回去?莫不是要等著你們報複?”


    “不敢。小人再也不敢報複張公子。”依舊是那鄭言,比起王冉,吳戈二人來說,鄭言鄭公子這位經曆過張宏兩次毒手的公子顯然放棄尊嚴地速度更快。


    王冉不屑的看了一旁鄭言一眼,但隨即卻是言語直指張宏要害:“囚禁了我等七日,本公子很想知道你有何籍口能讓我三人送回府上而不引起我府上長輩懷疑。”


    本公子,張宏注意到即便現下這王冉也依舊存著些許世家子弟的居傲之氣,不過同時張宏對這王冉的看法也高了幾分,他很清楚王冉這個簡單的問題實在是最為嚴峻的一個問題,一個處理不當很有可能使得這三位少爺即便能夠回府也終究淪落為府上最為無用的廢物。


    堪稱言語直指要害,張宏歎了聲,不知是為王冉這般的才智,還是為王冉這三現今的處境不值:“說實話,對於你這個問題,日後該如何取得各自府上長輩地信賴其實我本意是要你三人自行解決的。”


    張宏的話讓王冉微微變色,他當然知道若僅僅是他三人,根本不可能能夠回府後取得各自長輩的信任。因此,也因張宏這般顯得無賴的話後,那旁的吳戈終於稍稍抬起了頭,滿是譏諷的嘴角下,吳戈斷然言道:“既如此,那你還不如殺了我等,這般放我們回去,怕會教你大失所望。”


    吳戈說完,鄭言不待張宏開口,率先厲吼道:“不要,你不能殺了我。我若能回府定會為公子效犬馬之勞,我甘願做公子手下的一條狗。”


    鄭言再也不會懷疑麵前這位少年張公子究竟敢不敢真的殺了他們,在這幾日經過韋和派來地那些兵士每日恐嚇之下,鄭言也終於知道了這少年地心狠手辣,他這時很清楚若是這少年真要取他三人性命,那絕對是彈指之間的一事。


    對於這位鄭公子口中言出地甘願做為一條狗。張宏極是滿意,而同時也對韋和對這三位公子做的工作大為讚賞,他那日走時所吩咐韋和要這位鄭公子成為他日後地一條狗其實也不過恨極而言出的,本來他也沒有抱太大希望。


    畢竟,這三位公子出身都是高貴異常,誰能徹底泯滅掉本來的尊貴與自尊而甘願為他們一向瞧不起的少年效犬馬之勞?所以,此時的張宏也是十分好奇韋和對這三位少爺這幾日的洗腦,究竟是怎樣一個殘酷地過程。


    “你要聽清楚了,我說的本來我不打算為你三人想辦法。”張宏未曾理會鄭言。卻是對著吳戈,王冉二人:“所以現下我有辦法能夠讓你三人回府後安然如往常。”


    對於這埋在三個京中世家中的旗子,張宏心存僥幸的同時也抱著期望。他當然可以預見在這日後這三位公子都成為各自家中家主之後,那對他而言,會變成怎樣的強勢助力?即便這強勢助力隨時都可能因為現下的仇恨而倒戈向張宏報複衝擊。


    “說說你的辦法,你應該知道,關了我等七日,要想回去不引起別人懷疑,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王冉的麵上有些不信,也有些不屑,讓張宏很輕易地便能看得出這位王公子日後定不會甘願為他掌控。


    王冉話落。張宏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先是轉身向高不危打了個眼色,高不危會意,恭身之後,這才步出房內,將外間守在四周的韋和所派之人打發出去。


    周圍再無旁人,便連高不危也很自覺的不再聽張宏地這些安排。


    “回府之後,你三人隻須說是太平公主殿下要我放了你三人便可。”張宏所說的話似乎不太靠譜,但麵上卻極是認真。讓王冉三人都是一怔,隨即齊齊不屑了起來。


    若真是如同張宏說的這般簡單,那倒也確實不必王冉擔心,繼爾刻意問起張宏。


    “雖然我府上家主未必有膽量敢親自到公主府去對質,但想來你還是輕看我家中實力,他們若想通過別的手段求證確認,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依舊是王冉開的口,這這三人,王冉的智慧很明顯是為頭籌:“所以你這個辦法沒有半分可行之處。”


    吳戈點了點頭。表示認同。鄭言卻是神色緊張。極是擔心怕是這少年沒有其他辦法而殺他三人滅口。


    “若是,太平公主殿下願意配合你三人呢?”張宏輕聲問著。嘴角卻是浮現一抹詭異的弧度。


    這讓王冉,吳戈都是色變,不僅僅是由張宏這些話中聽出太平公主對這少年的重視顯然是超過了他們原本地預料,更是因為他們能從張宏的話中得知,太平公主殿下似乎也有意暗中吞下他三家各自的家族勢力!


    不過再如何來說,在張宏如此說完後,他們三人卻也都相信麵前這個該死的少年所說的辦法的確可行,有太平公主的配合,那非但可以讓他們可以輕易取得各自家主的信任,更可能因太平公主而改變他們原先在府上不上不下的尷尬地位。


    隨後,王冉與吳戈對視著,思慮一番後,這才終於選擇相信了這少年,選擇日後聽從這少年地意思。


    其實無奈與別無其他選擇雖然是讓他二人依舊不甘心著,但畢竟對於張宏而言有了一個不錯的開端,有這三位少爺在各自府上掙紮攀爬,再加上太平公主暗中施以援手,那這三人日後能爬到家主之位,不會僅僅是白日夢話。


    見三位少爺都是猶豫,最終答應了下來,張宏強忍著自麵前衣裳肮髒,麵相邋遢的三位少爺身上所散發的古怪刺鼻之味,蹲在了他三人身前,細細為他三人講述著日後在各自府上所應該去做些什麽,不應該做些什麽。


    自然,張宏一番遠勝這時代的理論讓這三位少爺都是連連眼現異彩,也是因張宏最後的這一番話,這三位少年方才知道為何這少年能夠擒下他三人而絲毫未曾擔心可能會有的後果。


    談不上僅僅因此便對張宏心服口服,充其量也就是知道了張宏能夠近日突然崛起京城,崛起太平公主,而取得太平公主殿下那般的寵信,顯然不是偶然,或是因這少年運道這般簡單的理由。


    為這三位少爺講述罷,張宏爾後起身,但在他步出這房時,卻依然覺得王冉,吳戈二人對他地不屑,張宏很擔心他二人地這等不屑會為他日後帶來一些麻煩。


    於是,張宏微頓腳步,以他這等年紀卻有俯視這三位青年少爺的姿態。


    “不要恣意看不起任何一個出身貧寒地人,你三人且來想想,脫下你們長輩所為你們帶來的榮耀富貴之外衣,與我相比,你們還有哪些可以自傲之處?”


    王冉,吳戈,甚至鄭言都是驚駭,隨即因張宏這一言而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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