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禮法,道德,這些衡量一個人存在於這世間最基本的準則底線,妖妖不懂,她甚至便連分辨對錯,善惡也僅僅是依賴於她的主觀意識,這不能不說是妖妖的悲哀,可且先不論這般的妖妖是否適合掙紮生存於這種陰暗險惡的世間之中,便是退一萬步而言,不正也是世間人心的險惡造就了現如今的妖妖?


    妖妖是張宏救下且收留的,自然,對於妖妖的遭遇張宏知之甚詳,他知道這個被親人當作畜生一般馴養了五年的小女孩兒妖妖對這世間有著多大的怨恨仇意,所以他從來都不敢妄圖去觸摸妖妖的內心底線,隻是最終選擇了放任妖妖的成長,這半年來,張宏從不曾試圖將他的處世理論強加在這妖妖身上,也絲毫未曾改變過妖妖本質的野性,他很想看看這個有著天縱之資的小女孩兒在長大**之後會是怎樣的驚豔,會為這世間帶來怎樣的驚喜。


    毫無疑問,妖妖的底線除了兄長常霸便是阿娘與張宏,因此這個習慣以小獸姿態守護著她所最為重要之人的妖妖,不能允許有人試圖傷害,或是已經傷害到了所有她所在意的人。這半年中,因張宏之事,妖妖有過幾次令張宏驚駭,範慎驚豔的舉動,其中猶以那次王公公指派範門對張宏府上行刺後,妖妖帶著常霸險些拆了範門那處別院為甚。不說範門世子範慎本就隨在張宏身旁做事,便僅僅是以範門在京中的盛名,怕也不是一般人敢隨意招惹,可妖妖非但不曾顧及範慎,更是似乎根本未將範門放在眼中!她那日所行之事幾乎讓範門名聲掃地的同時也給張宏帶來許多不小的麻煩,所以當時便連張宏對於妖妖也是驚駭也是無奈。而也由此事,更能看出妖妖心中無所忌憚的野性,故而,這才有在張宏又遇刺殺並且險些身亡時,急忙先叮囑妖妖切不可妄動一事。


    任由妖妖靠在身上。張宏看著身旁這個一襲紅衣的妖妖,伸手將她攬在了懷中,自然,張宏能夠察覺到妖妖麵上的不滿以及些許委屈,而也正是這些不滿才更讓張宏心中慎重,故而將妖妖抱在懷中時。張宏忍不住再道:“此次你須聽我之言,切不可妄圖要為我報仇。”


    妖妖有些不甘,但在她看見張宏已然輕皺了眉,她倒也隻能輕輕點頭。


    這才鬆開眉目,凝望這散發著妖異之姿的妖妖,張宏當然能夠預見到這堪稱妖孽的妖妖在她**後將會是何等的媚惑蒼生。


    “我知道你想要保護我,可現在不行,你要再長大些。”迎著妖妖那張精致小臉上明亮地瞳孔,張宏微微一笑。也不管她是否明白他的話,卻是徑自又指向了方才妖妖所翻看的文案:“能看懂幾分?”


    “大致都能看懂。”本以為隻是孩童心性而翻看那些文案的妖妖,給出了一個令張宏連笑不已。高不危驚駭欲絕的答案。


    “那這幾日你便先隨著不危處理那些事吧,想來你在府上日日粘在阿娘身旁也是無趣。”看不出張宏深沉的意味,隻是在他將那些機要之事交給這僅僅不到十歲地小女孩時,便連高不危也是深覺是不是大人被刺客傷到了頭腦?


    可很顯然,張宏很認真,在他鬆開攬著妖妖的手後,妖妖點頭徑自又向那案前走去,隻是留下滿麵驚愕的高不危怔怔而看著她那幼小單薄的身影。


    妖妖有多大潛力張宏很清楚,所以他並沒有為高不危解釋一些什麽話來。隻是在妖妖步到案前後,張宏這才複又與高不危去言那三位少爺之事:“依你之見,他三人會不會僅僅是以此言為脫身之計?


    高不危微頓。顯然是未能從先前大人那番言語中擺脫驚愕。但在張宏說罷。他卻也隨即一肅容顏。向著張宏言道:“不排除這種可能。但這幾日不危都是依著大人吩咐將那三位公子分別囚禁。若說他三人乃是串通絕無可能。所以不危斷定。至少那位鄭公子大人是可以放心用地。”


    放心用?張宏輕嗤。他當然知道即便現下地鄭公子是可以放心用。但在日後這位鄭公子真正坐上了家主之位時也定然會記起今日之恥。那個時候他還會不會繼續甘願被張宏所控製倒也確實是個未知之數。


    不過。就眼下而言。日後之事乃是張宏不會考慮地。他隻要在太平公主與平王李隆基之間地爭鬥發生時能有這三位公子地從中居測便好。故而這個險確實有讓張宏去承擔地理由。


    無論如何。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然都不是先前張宏所能料到地。其實在此之前對於那三位公子設計陷害葉天。幾乎累玉兒遭受那等奇恥大辱等等這些行為。都讓張宏決意要取這三人性命。而之所以後來又存心要利用這三人。在那時張宏也是以為就這三位公子出身地高貴而言。他三人是根本不可能甘心成為張宏地一條狗。所以出現眼下這種情況。地地確確是出乎了張宏地意料。


    顯然。有些人活著要比死了更有價值。更能解恨。況且便就這般輕易取了這三人地性命也實在是便宜了些。


    故而。張宏沉吟一番。爾後向高不危言道:“此事便交給你去辦。你再觀察幾日若是確定可行。便放那三位公子回府吧。不要擔心放虎歸山必受其害。僅僅是他三人。掀不起太大風浪。”


    張宏話落,高不危點頭,卻是神情有些古怪,稍為猶豫後,高不危開口言道:“如此,還望大人這便去趟公主府罷。”迎著張宏疑惑的神情,高不危眉目間頗為不自然:“想必大人還不曾知曉,因大人險些身亡一事叫太平公主殿下大怒全然,這會兒怕是大人再不露麵,那王氏三家怕是即便不至於在京中除名,也遠遠不會再有大人預期的那般價值。”


    究竟太平公主是以何種雷霆手段來對付那王氏三家?張宏自然不知,其實這幾日來他由平王李隆基口中已然是知道太平公主正在掃清那些京中曾經試圖加害於他的人,可在此之前張宏也僅僅是以為這隻是太平公主的一個姿態,畢竟,在張宏眼中。太平公主實在沒有理由因為他這樣一個少年而在京中掀起波濤。


    可眼下,太平公主似乎不僅僅隻有一個姿態,她確實是已然著手對付那些人了,這讓張宏在倍感不解地同時也不禁連聲暗歎他居然已得太平公主如此重視。


    高不危說完後,張宏思量片刻,這幾日一直都在平王府的他其實一直都知道太平公主也一直關注著他。那在他現下已是傷勢痊愈後似乎也真的有必要到往太平公主一趟,無論是為了他的那些布置又或是為了安太平公主的心。


    張宏在考慮著有必要到往太平公主府時,太平公主已是斷定了張宏今日必來,早在張宏由平王府回往自家府上時她便得知了此消息,故而在堪堪打發走岑羲,崔緹等人之後,太平公主便僅僅是留下了王公公一人在殿中。


    岑羲等人地來意很明顯,是為了勸阻太平公主現下這般針對京中許多權貴的手段。因那少年張宏遇刺險些身亡一事,太平公主府的動靜不可謂不大。幾乎所有先前有意欲對那少年行不利之事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地牽連,這是令岑羲等人驚駭而始終未能想明白的,他們根本不理解為何一向睿智沉穩地太平公主殿下為何在因這少年事上而顯得如此衝動。畢竟此次太平公主所針對的人幾乎囊括了那夜曾在依鳳閣中的所有權貴。而也由此事,更能讓所有人能夠看出那貧寒出身的少年在京中所樹強敵實在是到了一個令人發指的程度。


    看著岑羲那些人無奈而退了出去,太平公主那張絕世容顏之上浮現了一抹不屑的玩味,她決意要做的事,又豈是岑羲那等人所能勸阻?


    “說說看,王氏三家有些怎樣地反映?”把玩著手中暖酒,太平公主那白皙修長地玉指宛如遊龍。


    站在太平公主一側地王公公依舊是那般不寵不驚地立在那處,即便他現下正在做的事是針對他自己地人:“如殿下所料那般,這三家現下都是慌作了一團。四處聯絡交好世家試圖向殿下求情時倒也確實顯現出了幾分他們真正的實力。”


    看不出太平公主的意味,隻是好象即便她麵前之人乃是王公公,太平公主那雙攝人心魄的鳳眼中也依然是奚落且嘲諷著:“現下可是知道,你平日裏所控製的那些世家究竟對你獻出了幾分忠誠,他們哪一個不是陽奉陰違?”


    王公公嘴角抽了抽,那張滿是皺紋的臉有著太多陰寒的味道:“奴婢實在不曾想到,這麽多年不曾用他們,卻叫他們一個個都長硬了翅膀。”頓了頓,王公公歎息再道:“不過殿下放心。若是您執意如此,奴婢依然可以叫他們幾日之內冰消瓦解。”


    “不要那麽自信。”很奇怪這一句不太自信的話是由這一向自負異常的太平公主口中說出:“此事暫且先放著,等張宏來後由他決定。”鳳目輕轉,太平公主顧盼留離間,卻是斜躺軟臥,正麵看著王公公那張蒼老地臉:“聽說範善將江南來的草莽刺客誅殺了個幹淨?”


    “是。”王公公簡單應道,他對於範善那些舉動能理解,但不接受。理解是因那些刺客畢竟險些要了他獨子的性命,不接受卻是因範善竟然事先未與他言過。


    不過很顯然。對於範善太平公主是欣賞的。在她輕笑之時神情下不掩讚歎:“他做的不錯,便是本宮也不敢相信。以他一人竟能獨創十人,看來這所謂的紅鞋子在江南是越來越不成氣候了。”


    “殿下,您不要輕視那江南的紅鞋子,據奴婢近來得聞,最近江南有一青樓女子劍術非凡,單單是手中那把長劍在哀痛手中舞起時便不知吸引了多少江南才俊。”王公公麵無人色,草莽之事也好,朝廷之事也罷,在他與太平公主的眼中,都是休戚相關的:“雖說她是用劍,那些刺客是使刀。但奴婢卻知,那女子應是紅鞋子主事之人。”


    “一個女子如何駕馭那些凶蠻之人?”太平公主不可置否,玉指隨意而剝開一枚果物時,從容再言:“京中這些事處理罷,便令江南那處將這所謂地紅鞋子連根拔起罷,那些隻貪銀物之人竟敢欺到本宮眼下。實在可惡。”


    王公公未有色變,掌握著大唐七分權勢的他二人自然不曾將那所謂的刺客組織放在眼中,而也是在他剛要應下時,太平公主卻忽然似是想起了什麽來,未等他應諾,便複又再道:“還是算了,料想張宏今日前來也定會趁此時機前往江南,既是如此,那些欲要取他性命的刺客還是交由他來處置罷。”


    從頭到尾。太平公主的言語都顯得十分隨意,便就好似以張宏這等少年到江南之後對付那紅鞋子定是不費吹灰之力一般。


    王公公不曾因太平公主這話而去嗤鼻那少年有如何能耐去與紅鞋子中的刺客作對,他知道既是太平公主說出來了。那在那少年下江南時太平公主定會暗中派不少相護於他。


    不出太平公主所料,在她與王公公如此自然說著這些話時,殿外地邊令城果然求見,言道張宏覲見。


    於是,太平公主展顏微笑,示意王公公退下罷,卻見張宏已然是微微垂著頭而謹慎由殿外步入其中。


    有幾日未曾再見到這少年,太平公主這時再看著張宏那少年時,卻是忽然覺察到自這少年身上除了她以往所習慣的謹慎卑微以及從容自然外。倒更是多了一些她以前未曾見過的張揚決然之意味,不過很快,她便隨即釋然。


    怕是任何一個剛剛遭遇刺殺險些身死地人都會如此罷?


    張宏垂首而步至太平公主座下殿中,隻是顯得卑微而向太平公主見禮時,心中猶自驚懼著先前與王公公那高深莫測之人錯身而過時地場景,他根本不能理解王公公向他一瞥時嘴角所存的那抹弧度。


    “見過公主殿下,望殿下能寬恕小可這幾日未曾親來公主府上以謝殿下歲末賞賜。”張宏地聲音不高,但卻彰顯得著十足的誠意,逢場作戲對於張宏這有著兩世人生之人來說。確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太平公主失聲而笑了出來,不知是因張宏的即便險些身死也還記得謝賞,還是因張宏此時的謹慎誠懇。而也在太平公主輕顫而嬌笑時,卻是一拂衣袖徑自起身而走向張宏,她對這少年是越來越好奇,且也深覺有趣了。


    “傷勢可曾痊愈?未有大礙了罷?”開口問著,太平公主的眼睛卻是由張宏身上處處打量不已。


    張宏抬頭,迎著太平公主那雙美目,這時的他顯得不再卑微。剛剛險死還生的他的確有太多地感慨。所以他很清楚無論卑微也好,張狂也罷。該來的總會來。


    “勞公主殿下費心,小可現下已然是無事了。”說著,張宏複再恭身,又道:“尚不曾感謝公主殿下為小可之事而追查真


    擺了擺手,太平公主卻徑自伸手牽著了張宏,不曾去看張宏麵上的愕然,隻是隨即將張宏牽到一旁座位示意張宏坐了下去後,太平公主這才開口:“你知道,本宮隻是為你減少些敵人,可至於真凶一事,倒是連本宮也不敢斷定究竟是何人雇人行刺於你。”頓了頓,像是察覺到張宏地惶恐,太平公主輕笑:“如何?你可知究竟是何人欲取你性命?”


    太平公主的手依然牽著張宏,這不能不讓張宏惶恐。而也因太平公主的這一番話卻是讓張宏明白她的意思,其實太平公主不可能不考慮到雇傭刺客之人極有可能乃是皇商李家,可偏偏這些時日來太平公主所有的舉動都未曾有針對李家的,這其中的深意自然能讓張宏想到便是以太平公主的權勢也不能輕易開罪皇商李家身後之人,便是隴西李氏。


    隻是張宏不能確定的是,究竟是太平公主不敢開罪,亦或是不想開罪?簡單說來,張宏其實也在懷疑那皇商李家與太平公主是不是有些牽連。


    畢竟,王公公可以有一個皇商黃賈仁,那太平公主自然也可以有一個皇商李順。


    “公主殿下都不能知曉,小可又怎能得知。”張宏口吐此言,實乃誅心之言。但見太平公主並無不快,反而依舊微笑著坐在了他身旁時,張宏接著言道:“不過想來也不會是王氏等三家府上,他們理應不敢違背公主殿下地意思。”


    終於,太平公主鬆開了張宏的手,卻是反而親自為張宏倒了杯暖茶。在她伸手遞在張宏微顫的手上時,太平公主再道:“自然不可能是他們,本宮如此做不過也是要他們收斂一些罷了。”說著如此之言,其實太平公主心中也是疑惑不已,由張宏那一夜為救玉兒而有的行事手段中可以看得出,對於敵人,這少年根本不會心慈手軟,可此時由張宏地話中卻也讓太平公主聽出來,似乎張宏是為王氏三家開脫?


    捧著由太平公主手中接過來的暖茶。張宏當然知道太平公主的一些心意,但他卻從不曾言明,也根本不會表露出些什麽來。輕飲了暖茶。張宏依舊捧著:“多謝公主殿下美意,隻是他們畢竟乃是針對小可,小可倒也不敢為公主殿下多添麻煩。況且,這幾日小可應要離京前往江南,他們即便是再有心,也始終鞭長莫及。”


    真的僅僅如你所言是不想為本宮增添這麽一些微不足道的麻煩?還是以你地傲氣不容許本宮插手來對付你地敵人?


    太平公主笑而不言,卻是看著張宏第二口將暖茶一飲而盡:“好,那便等你由江南回來好再說。”頓了頓,似是想起張宏要前往江南一事。太平公主繼續言道:“還有一事,你要前往江南之事本宮已與皇帝兄長言過,介時他會賜你一道望風使令牌,江南一道上至總督下到知府都可任你調遣。”


    總督知府?張宏大駭,盡管他知道這是皇帝陛下與太平公主二人對他最大的恩寵,但他依然不敢接下這所謂的望風使令牌,他當然知道若是他接了下來,那以他這等在朝無任何官職之貧寒少年,怕是不到江南便會引起天下人的置疑。


    “這……小可萬萬不敢受。也不能受。”張宏色變,忙一口回絕。


    早便料到了以這少年的謹慎他定是不敢接受,太平公主微微笑著:“無妨,這僅僅是一道秘旨,若無必要你不要外人知曉便是。”


    這一言倒確實是安了張宏的心,不過他仍然不敢接受,在太平公主輕移胡凳而靠向他時,張宏稍顯局促而再問:“隻是不知,這望風使乃是朝上幾品?”


    這時的太平公主幾乎已是說得上是緊貼著張宏而坐了。她在說話時。如若幽蘭的口吻已然是讓張宏神魂顛倒:“無品。你既然不想為官,那本宮便隻能為你討個不是朝臣地官職。其實說來這望風使乃是特為你而設。”


    鼻中充斥著地全然乃是太平公主身上的幽香,張宏心中極是緊張,但畢竟頭腦依舊清醒著,他由太平公主這一言中當然聽得出李旦,也便是皇帝陛下對他地寵信,隻是由此看來,似乎皇帝陛下要利用他平衡太平公主與平王李隆基地心又堅定了許多。


    “你打算何時啟程?”半依半偎而靠著張宏,在張宏即將離京而前往江南時,太平公主不再掩飾對這少年的好奇以及興趣,而引出的好感。


    好奇,乃是女人的天性,但往往當她們在好奇的同時便已是擁有淪陷的前提。


    “歲末已過,大約回去後我便會與阿娘去說,安排罷府上諸事,我便立即啟程。”因太平公主明顯已是太過寵信而微見親昵,張宏很自覺的將自稱由小可變做了我。


    輕輕歎息,這時的太平公主似乎又不太想張宏離開京城,可畢竟她也知道這少年決意要做的事她不好阻攔,因此,太平公主便也言道:“你大可放心,若你府上中人不願一同前往江南,本宮來為你保證府上安危。”


    這是一顆定心丸,張宏要去江南所麵臨最嚴峻地一個問題便是他走後,府上的阿娘葉嬸等人由誰來看護?他當然知道僅僅是楚顯,韋和二人根本防不住有心之人的暗中加害。


    但在此時,太平公主如此而為張宏保證罷。那張宏的確是完全放下了心,在平王李隆基能登基為皇之前,誰的保證都不如太平公主殿下的保證來的堅決有力,更能讓張宏安心。


    “多謝公主殿下。”乃是真誠地感謝。隻是在張宏說話時,太平公主卻又是靠近了張宏幾分,幾乎可算得上隔著衣物的肌膚之親。這讓既不敢躲避。也不能躲避地張宏大覺局促尷尬,盡管他兩世人生加起來已是三十有餘,也根本不避諱這等曖昧。


    但要知道,此時靠在他身上之人,乃是大唐權勢金字塔的頂端之人,心性古怪而也喜怒無常的太平公主殿下,所以因此,即便太平公主容顏傾城,體香自然。但依然不曾讓張宏敢有心猿意馬。


    “你到江南時,我有事需要安排你來去做。”太平公主言著,輕輕閉上了那雙妙目。


    張宏毫不猶豫。點頭應了下來。


    先前,他在平王府上時也曾如此應下平王李隆基要他下江南時的一些事,而現下張宏也應下了太平公主地要求,在這大唐兩位人傑,都是一般的心智超凡手握重權,但日後也定會反目不死不休的二人間,張宏遊刃有餘,且也滋潤的生存著。


    但卻不知此時的這種滋潤與日後所終將麵臨地必然抉擇生存之事,究竟哪個才最能讓張宏顧忌。


    飛騎營駐紮之所在乃是皇宮外圍地護城河附近。而在這等寒冷時節,本應不見人跡的護城河邊上卻是有一少年席地而坐。


    這少年自然便是張宏,他一直到天色漸晚之後才由公主府出來,先前那在殿中與太平公主地陣陣旖旎都讓張宏心情澎湃地同時卻也大覺不敢受,所以直到天色晚了下來,張宏這才托口家中阿娘逃也似的離開了公主府。


    由公主府出來後,張宏沒有直接回府,反而卻是來到這護城河的邊緣,在此時他席地坐在河前。望著眼下這奔流不息地黑水之時,張宏深深的感覺到因那四周不太遠的皇宮城牆而帶給他的壓迫感。


    他是在等人。


    沒有故作的深沉,隻是自然而有的凝重,張宏在此處大約坐了半個時辰,自他身後方才有一身著黑衣的青年由黑夜中逐漸顯現出麵孔來。


    “大人。”黑衣人恭身而向張宏。


    張宏未曾轉身,依舊是望著身下的護城河,麵色沉寂自然:“說吧,這般著急喚我前來乃是何事?可是江南那處出了變故便連你家少爺也不能處理?”


    在張宏由公主府出來時便接到一直守在公主府外等著他的傳言,這也正是他未曾先回府而直接趕來此地地原因。他當然知道既是如此急切。那想來事情不小。


    黑衣人不曾因張宏隨意而言便直指他心有所驚訝,他一向都不敢輕視麵前這位年歲不大的少年。也是張宏問罷,黑衣這才回道:“倒也不至於這般嚴重,隻是少爺來信,若是大人執意要在大人根基不穩時下江南,怕是會為大人帶來許多麻煩。”


    “麻煩?”張宏微揚唇角,卻隨即轉過身來而正麵看著那黑衣人千年不變的直板的麵孔:“楚顯,莫非你家少爺不曾與你言過,與我說話最好不要拐彎抹角?有何事發生直接言來便可。”


    黑衣人自然便是楚顯,也是當今京城炙手可熱深得陛下寵信的飛騎營統帥楚大將軍,不過除了他這些光鮮榮貴十分的身份外,他同時也僅僅不過是楚圖的一個下人。


    “少爺說過。”楚顯努力笑了笑,但也僅僅是露出了銀白的牙齒便算是笑了,曾經身為楚家死士的他在以往根本不懂得這些情緒變動:“少爺說,江南之事異常麻煩,確實是怕大人到江南後會深陷其中。”


    “我就知道你家少爺定是希望我能盡快過去。”張宏撇了撇嘴:“他既然如此說,那其實也是在告訴我,那些事已經不是他所能應付地了。直接說吧,其中內幕你知道幾分?”


    楚顯向張宏走近了幾步,但在張宏身前不遠處徑自停下身來,身前那滔滔不絕的河水伴隨著呼嘯的寒風發出陣陣令人不寒而栗的嗚咽:“小人知道的不多,但這時可以肯定的是。在韋後死後不久,江南官場便有了一場動亂,其中有太平公主府的人,也是平王殿下地人,更有皇帝陛下的人。而大人應知,江南官場一向都是楚氏地掌握之中。所以此次動亂據少爺分析,極有可能是針對少爺而為,楚氏是想經由此事將少爺那些年所埋下地人一舉挖空。”


    這不難理解,張宏自然知道楚圖在他身旁相助於他一事瞞不了許多有心之人的刻意查探,所以在韋後身死,張宏日日得寵之下,楚氏自然忌諱擔心因這少年地崛起而使得楚圖得勢,所以他們這才先下手為強。


    想起了這許多,張宏輕歎了幾聲。似乎無論怎樣來說,楚圖也都是因他而陷入這等困境。


    “還有別地麽?”緊皺著眉,張宏已然是準備離去了。楚顯給他的訊息已經讓他深明他必須得盡快趕往江南,雖然他現下並無太多權勢在身,但畢竟有著太平公主的寵信,皇帝陛下的寵信,所以或多或少都能夠為楚圖爭取擺脫現下這種局麵。


    楚顯恭身,見張宏起身而隨即後退了幾步:“大人,少爺來信中尤其提到的是,江南官場還有一批來曆不明的人在中作怪,這些人既不是太平公主府的人。也並非陛下的人,所以少爺希望大人在動身之前能在京中查查還有誰在暗中支持著楚氏。”


    “這事兒不好查。”張宏不曾鬆開眉頭,以他現下這般身份,即便有著楚圖在京中經營的基礎,也有著相王在登基前送給他地釘子,但有些方麵始終不是他所能觸及。


    楚顯未敢開口,看得出麵前的大人陷入了沉思。


    過了片刻,當張宏終於懊惱而發現他實在是查不出任何頭緒後,隨意擺了擺手:“罷了。這些事日後我會來辦。”說完,張宏看著楚顯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顯得極為凝重而言道:“我走之後,你應當知道京中所有地人都需要你來庇護。”


    楚顯點頭,張宏繼續言著:“無論是高不危所正在進行之事,亦或是那些歸屬於我們的人,你都應當謹慎回護。在這所有人之中,你與韋和所肩負的責任不須我來多言。”楚顯恭身,靜聽張宏不曾停止過的言語:“當然。這其中尤其以我府上為重。無論如何你不能讓我府上出任何事。”


    楚顯理解,他知道麵前這位少年大人最為在意的便就是府上親人的安危。而這也是少爺楚圖謹慎交代之事。所以楚顯恭身,再道:“若有朝臣欲對大人府上不利……”


    “殺了便是。”張宏斷然而言:“不必有其他顧忌,任何事都有太平公主殿下,若不然,在有事前你先要韋和去請示平王殿下也可。”


    楚顯再次恭身,其實他也很清楚對於張宏在那些手握真正權勢之人的心中有著怎樣的位置。


    “若無他事我這便回去了。”張宏言著,心中歎息,經曆罷京中這等險境,勾心鬥角,怕是到江南以後仍不得不麵對更多的危機。


    但楚顯卻是未曾將話說完,見大人似要離去,楚顯又道:“還有一事,大人,陛下要我傳言大人,大人離去前應覲見陛下。”


    皇帝陛下,李旦。張宏當然知道他此去江南不可能那般簡單,但也確實不曾想到僅僅是為楚圖之事,他不僅要答應平王李隆基,太平公主二人,甚至還不得不背負著皇帝陛下地旨意,這確實讓他極為煩躁,乃因他深知在不久的將來,這三人間將會有著怎樣的衝突。


    “你來安排。”這一大逆不道之言不曾讓楚顯皺眉,卻是在楚顯應下後,張宏前行兩步,但隨即卻又止步,回身迎著楚顯那張生澀的麵孔,沉吟片刻再道:“有一言我要交代於你,你在京中所負責任重大,切記小


    楚顯點頭,靜候張宏吩咐。


    “無作為便是最大的作為。這是我走前所留給你與韋和最後也是最為重要的一句話,你二人萬勿謹慎。”


    說罷,張宏不再作絲毫停留,隨即起身離開這皇宮城牆,也遠離這滔滔黑水的護城河。


    “無作為,便是最大的作為。”楚顯喃喃道著,眼睛一直都放在那道單薄的背影之上。


    (江南以後更精彩……且來期待日後再回京城地張宏是何等的權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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