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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這神殿之中,有誰抱著純粹的目的提起李劍淩的話,那便隻有唐璿了,他以明經擢第,科舉出身,並非無謀,實則不屑與謀,道不同是也.


    從永徽年間出仕至今,近五十年,他看多了有識、有才、有能之人,如流星耀世一般,落了一茬又一茬,自是悟出了自己的一套為官之道。


    即便道不同,他也不擋了別人的道,是以,朝堂裏的陰私事,他一直躲得遠遠的,將大好青春年華,都放在了守疆戍土上麵,累戰沙場,靠著軍功經曆四朝,不管是武則天、李唐宗室,還是武家,對唐璿都是敬重有加,就連來俊臣等酷吏,連宗室都敢搞,卻單單不敢惹他。


    此時提及李劍淩,雖是受人所托,但是他卻也未曾說假話,是以,誰也未曾懷疑他的動機。


    “那作書之人,乃是一個少年郎子,姓李名劍淩,因受一商賈知遇之恩,做了商賈家的書童,在國子監陪讀!”


    唐璿少年時候,師從馬嘉運、賈公彥,弱冠之年,進士及第,本是他一生最得意的事跡,原本以為這兩文乃是宿老為稚童所作,此時聽姚元崇說,竟然是一位少年郎子,卻是真的吃了一驚,脫口說道:“大唐又要出一位房玄齡了!”


    房玄齡十八歲中進士,一直是大唐科舉史上的“神話”,如今,長安、洛陽兩京貢院都還立著房玄齡的塑像,每逢科舉考試,定是香火不絕,唐睿這般說,卻是引得不少人暗暗點頭。


    更有不少人算是看出了一些門道,思量著若是自己為那李劍淩說上幾句好話,自家子嗣在那“學子會”中的聲譽,自然會水漲船高,卻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這時候,唐睿忽然說道:“元之啊,散朝之後,你給某引薦一二,某請你喝酒,如何?”


    唐朝的朝會,比起後世要輕鬆了許多,是以唐睿還敢在朝堂之上說些俏皮話,周圍的官員聽罷,都是竊笑了起來,當即還有不少官員出言,說自家郎子在國子監讀書,亦是和李劍淩相熟,隻是那李劍淩為人蹈晦,卻是不知竟有如此才華。


    朝堂氣氛輕鬆了起來,但是武三思的心裏卻是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但是,他對事態的發展束手無策,果然,武則天衣袖一揮,道:“休璟腿腳不便,那少年又是後生晚輩,如何能讓你去見他!”


    “既然如此,那聖上何不詔那李劍淩來神殿,微臣也是對那少年很是好奇,想看看是否真是奇才!”


    見此人說話了,武三思徹底的醃了了,老臉一白,頓時舉笏叩首道:“聖上,微臣該死!”


    說話的人名叫吉頊,此人身長七尺,高大魁梧,容貌俊朗,同樣也是進士及第,官拜禮部侍郎,同姚元崇同司,為人“刻毒敢言”,為正人君子所不喜,卻深的武則天信賴。


    是以,吉頊建議武則天傳召李劍淩上殿來見,武三思立刻俯首告罪,道:“微臣聽聞國子監算學監五次旬考,次次舞弊,卻不知答卷出自何處,國子監乃是聖上選拔人才之要地,臣聽聞舞弊之事後,念及聖上恩寵,微臣當真是夜不能寐!”


    武三思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了一大堆表衷心的話,最後才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的說道:“如今那協助算學監學子作弊的李劍淩,已被關在刑部大牢···。”


    武三思國子監的動作早已經不是秘密,但是唐睿一聽,不由大怒,道:“國子監的事情,國子祭酒都未曾上報,可見並非大事,梁王乃是夏官尚書,兵部的事情尚未管好,卻還有閑心去管國子監的事情?”


    “再說了,國子監的事,也輪不到你來管吧!”


    唐休璟很少生氣,更別說當著武則天罵她的侄子這種事了,不說的武三思老練羞紅,反駁不得,就連武則天都是覺得有些赧顏。


    武則天並不在乎李劍淩的生死,之所以和姚元崇演這麽一場戲,卻是不想自己下的詔令被自己的侄子逼迫著廢除,原本隻是想敲打一下武三思,卻沒想到事情竟然的發展,竟然有些脫離了她的控製,連忙說道:“宣國子監祭酒,算學監博士上朝,召李劍淩上殿!”


    自是有傳召近侍出去,朝堂裏麵,卻是安靜異常。


    “朕都糊塗了,這究竟是怎生回事!”


    武則天說的淡然,但是給出的訊號卻是極為明顯,李劍淩之事是小事,但是武三思和世家卻是所圖甚大,武則天快刀斬亂麻,直接將小事“化了”,眾人心中都有數,武三思在國子監大動幹戈之事,隻怕就要高高舉起,輕輕落幕了。


    畢竟還是自己的親侄子不是?這種事,武則天幹的很是輕車熟路。


    李旦和武承嗣對視了一眼,知道今日要扳倒來俊臣已是不能,便徹底的安然下來了。


    不多久,國子監祭酒李儒和算學監博士劉念微、魏賢匆匆上朝,隨後,一個滿身泥濘的少年,亦是被禁軍攙上了神殿,正是李劍淩。


    此時,李劍淩俊臉煞白,嘴唇更是白的跟臉頰一個顏色了,頭發髒亂成團,隻是一夜,一個豐神如玉的少年,便成了這個模樣,卻是讓姚元崇大吃一驚,顧不得禮數,連忙站起身來,一把摟住了李劍淩。


    待看清眼前情景,李劍淩吃了一驚,嘶聲道:“姚先生,我這是在哪?”


    姚元崇卻是急的滿眼淚光,道:“劍淩,這是在神殿,陛下召你來見。”


    李劍淩“啊”的一聲,連忙跪了下來,嘶聲道:“臣參見聖上···”


    這一趴下去,李劍淩便再也沒有直起身來了,武則天麵色微變,忙令太醫上前去為李劍淩診脈。


    武則天見李劍淩重兵之軀,還不忘了禮數周全,想起姚元崇對李劍淩的讚譽,心裏也是對李劍淩生了好感,見太醫已經診脈完畢,連忙問道:“太醫,李劍淩情況如何?”


    “回稟聖上,李小朗舊邪故犯,加上外感風寒,如今卻是寒邪直中髒腑,已成中寒,須得好生調養,若是不及時,多半要留下病根的!”


    “婉兒,派人去收拾一間房,讓給他調養!”


    見到武則天對李劍淩這般重視,魏賢腦門上的冷汗當即便蹦了出來。


    武則天保住李劍淩,目的是不讓武三思等人借題發揮,針對詔書之事,而武則天也不會對武三思如何,唯有讓自己替武三思受過,一念及此,魏賢的一雙腿禁不住輕顫了起來,一雙眼睛滿懷希冀的望著武三思,卻發現武三思竟然看也不看他一眼,魏賢知道,自己真的完了!


    幾方對質之下,事件“真像”便簡單的呈現了出來,武則天寒聲道:“魏賢為人師,卻無師德,為人臣,卻陷我梁王於不義,實在該死!”


    魏賢雙膝一軟,叩首不止,武則天要息事寧人,又要維護自己的權威,唯有殺一儆百,魏賢正好撞在了這槍口之上,如不是姚元崇深夜進宮,今日的朝會,定然會引起朝堂震動,武則天定然會陷於內憂外困之中,她又如何不恨魏賢?


    魏賢被下了大獄,秋後斬首,武三思聯絡的官員,早把抨擊商賈學子的奏章收起,武承嗣、李旦和太平公主的人,也偷偷的把彈劾來俊臣的奏折壓下,此事,便以一個魏賢處以極刑而落下帷幕。


    不過,卻依然有不少人憂心,朝堂之中,矛盾已久,武則天兩封詔令,左右開弓,打得世家官僚暈頭轉向,雖然此時暫時被壓了下來,卻是意味著下一次更為猛烈的噴發。


    退朝之後,最不甘心的當屬來俊臣了,回到府上,卻見府上哭聲一片,來俊臣本就煩躁,此時,更是滿心煩悶,進屋之後,才知道自己沒睡幾天的妻子王氏,已經自縊身亡,來俊臣雙目寒光大盛,喝到:“將衛遂忠那渾人給某帶來!”


    昨晚衛遂忠到訪,另來俊臣顏麵盡失,但來俊臣卻還未打算將衛遂忠怎樣,此時得知王氏已死,來氏入世家,定然失去了太原王氏的支持,又想到今日早朝之事,來俊臣心中怒火瞬間被點燃起來。


    不過,這怒火並未燒多久,便被另一個屬下帶回的消息給澆了個透心涼!


    “什麽!禦史台的公文招竊!”


    來俊臣騰的起身,這一驚自是非同小可,禦史台的公文是他的進身之契,亦是他的催命之符,如今招竊,定然是為後者!


    “可有查出是何人所為?”


    “據說禦史衛遂忠昨晚去過禦史台,但是今早他便匆匆出城去了!”


    “衛遂忠!”


    來俊臣麵色一白,雙目中閃過一絲驚慌之色,卻是沒站穩,一屁股坐到了榻上,忽地,來俊臣又站了起來,道:“去查查看,昨晚至今,衛遂忠可曾見過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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