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樞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梁師成與趙楷相視一眼,眼中滿是錯愕。任誰也想不到,趙樞去太子六率隻是為了趙桓的安全。相對於二人,趙佶眼中卻是閃過一絲感動,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可趙樞對趙桓的關愛,比起尋常百姓家更有人情味。至於趙桓,已然淚流滿麵,有兄弟如此,夫複何求。


    看到趙桓與趙樞竟這般兄友弟恭,趙楷心中閃過絲絲妒忌,還有種莫名的恨意。在他想來,同為皇子,上天待他何其薄也。且不說他比趙桓晚生了半年,因而沒能坐上太子之位。就說趙桓有趙樞這般忠誠仗義的兄弟,他心裏便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可他也不想想,憑他與王貴妃那般自私的性子,在宮裏連個好人緣都沒有,怎麽可能有人全心全意效忠於他?人心都是肉長的,將心比心方能得他人之心。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注定他身邊隻有以利益相結合的小人。


    霎時間,趙楷突地沒了陷害趙樞的心思,便轉頭看了梁師成一眼,希望他能適可而止,免得弄巧成拙。


    可梁師成卻不甘心自己的算計就這般打了水漂,他仿佛不曾看到趙楷的警告,又複勸道:“官家,雖說肅王武藝出眾,又有卓中官保護,然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多幾個護衛總是好的,還望官家三思。”


    見梁師成這個與趙樞有過節的人都這般在意趙樞的安全,趙佶作為爹爹,自不會落於人後,也笑著勸道:“五郎,梁大人所言甚是。自古勇力非常,卻因刺殺而身亡者,多不勝數。孰不見,專諸刺王僚,要離殺慶忌。若刺客伏起,便勇若霸王,也難免不察之時…”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反常即為妖。


    趙樞深知梁師成對自己恨得入骨,巴不得自己死於非命,又怎會如此好心為自己的安全做打算?既然梁師成非要給自己軍權,肯定有所謀劃,自己絕不能要!


    打定了主意,趙樞方才笑道:“爹爹,話雖如此,可孩兒年方十六,又沒甚麽仇家,誰會來刺殺我?再說了,孩兒麾下已然無人可用,難不成讓孩兒自己去做個統領?孩兒注定是將將之人,何須親自領兵!”


    “呃…”趙佶愣了下道:“偌大的禁軍中,難不成連個統兵的將領都沒有?我記得你在宮外拜了個師父,也是個有本事的,難道他就沒留下幾個徒兒幫你?”


    “爹爹,不是孩兒矯情,且看太子六率!”趙樞搖頭道:“據我所知,那太子六率也號稱禁軍精銳,可就這般精銳,百名士卒尚不敵二十餘刺客。領兵正將各個吃空餉,兵力空虛,老弱病殘。這樣的軍隊是來保護我,還是讓我保護他們?至於說我師父的徒兒,比我大的,早已被逼得不知去了哪裏,比我小的,還沒來京城。隻剩下個師兄史文恭,前些日子被我丟進了太子六率!”


    “呃…”趙佶愣了下,卻滿臉苦笑,他也知道禁軍中弊端頗多,卻不想趙樞對禁軍是這般失望,隻得笑道:“即便如此,總不能不用人保護,你且自己說個主意,如何?”


    “自己說個主意?”歪著頭想了半晌,趙樞方笑道:“既是爹爹讓我提,那孩兒便不客氣了。肅王三衛要來無甚大用,隻能給人吃空餉,尚不如讓孩兒自招些親兵護衛,百十人便足矣。”


    “百十人怎地夠,少說也得一將人馬!”梁師成大急,若按照趙樞所言,隻招百十人,如何能給他安上個謀反的罪名?那時便是栽贓成功,想來也是沒人信的。


    見梁師成不依不饒,趙樞眼中一寒,知道他必有所謀,便笑著說道:“梁大人,我一不上戰場,二不造反,一將五千人,要來作甚?我家莊園甚小,須裝不得這許多人!再者說,汴京城裏治安良好,連百姓都不得帶兵器上街,又何須這麽多護衛?莫非大人對京城治安也不看好?”


    “呃…”梁師成一怔,立時醒悟了過來,心知自己過於急躁,讓趙樞看出了破綻,不由笑道:“老臣也是擔心王爺的安危,何曾說你要造反?至於這戰場麽,老臣聽說王爺武藝出眾,早晚是要上的,提前做好準備,豈不是更好?”


    “若這般,還須得多謝梁大人了!”趙樞聞言不敢大意,連忙打了個躬道:“梁大人用心良苦,五郎生受了。可五郎年方十六,從未上得戰場,驟然指揮一將人馬,卻是力有未逮。雖說我大宋士卒為了國家能舍生忘死,可我這個做皇子的,卻也不能讓他們白白送死。不如先做個副將,領上一營人馬,也免得誤了士卒的性命。待他日積功,熟識了軍務,再添人馬便是…”


    “五郎所言甚是!”沒等梁師成再勸,趙佶已然撫掌笑道:“忠心仁厚,顧全大局,不好高騖遠,卻是名將之資。便依了五郎,允你一營人馬!你可在禁軍中挑選精銳,以策萬全!”


    “多謝爹爹!”趙樞躬身唱諾,做了個大禮後,方才笑道:“隻是孩兒尚有個不情之請,還請爹爹應允!”


    “五郎遮莫說來,爹爹無有不準!”趙佶心情愉悅,不靠譜的性子又跑了出來,竟是未聽趙樞的請求,便直接應允了,也不怕滿足不了趙樞提的要求。


    “此事卻是不易!”見此情形,趙樞眼珠一轉,起了個促狹心思,既然梁師成想要算計他,他也不會客氣。便將目光投向梁師成,那副不懷好意的模樣,看得梁師成滿頭冷汗,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五郎且直言,休要拿守道玩笑!”趙佶笑著搖了搖頭,便為梁師成解了圍,雖說知道趙樞不會提出甚麽過分的條件,可他也不想讓趙樞與梁師成之間過於緊張。畢竟梁師成跟了他十幾年,也算是他的心腹。


    “孩兒怎敢為難梁大人,隻是與他打個趣罷了。”趙樞收回目光,輕笑了聲道:“爹爹既是允了孩兒一營人馬,可否不從禁軍裏挑選?”


    “不從禁軍裏挑選?”趙佶笑問道:“五郎莫不是要自己招募?”


    “然也!”趙樞正色道:“禁軍士卒皆是保家衛國的好漢,孩兒尚年幼,不知何時才能上得戰場,又何苦讓這些好漢與孩兒嬉戲?且讓他們去保家衛國罷!孩兒聽聞山東有宋江作亂,已與梁中書交戰數次,那裏定是孤兒滿地。孩兒想在山東收養些孤兒以為士卒。若練得出來,說明孩兒能力出眾,他日定能為禁軍添上若幹好漢。若練不出來,這些孩子也能有口飯吃,日後不管如何,至少眼下不會餓死!”


    “五郎悲天憫人,體恤百姓,實乃皇子中典範,這個請求,為父允了!”趙佶讚了句,卻又歎道:“若朝廷諸公皆如五郎這般,為父卻是無憂矣!”


    “爹爹謬讚!”趙樞笑道:“若照孩兒所言,真正英明的當是爹爹,若爹爹不允,孩兒便是再多智謀與仁心,也是枉然!”


    “你啊…”趙佶聞言心中大樂,指著趙樞笑罵道:“在宮外這些年,不見你武藝如何,卻讓為父見識了你的油嘴滑舌,這番馬屁倒也拍得不錯…”


    “爹爹須得不是馬…”趙樞小聲嘟囔了句,卻惹得趙佶哈哈大笑。


    趙佶每日裏見的不是戰戰兢兢的大臣,便是小心翼翼的宮人,哪怕妃嬪撒嬌,也少見的很。眼下趙樞這般表情,卻讓他感到新鮮有趣。便如身處市井之中,無須顧忌那些規矩,也無須聽取那些臣子的勸諫。


    看到趙佶如此喜愛趙樞,梁師成心中突地泛起陣陣無力,他最大的靠山便是趙佶,若得不到趙佶的支持,他又如何能搬倒趙樞。恍然間,似是有種偷雞不著蝕把米的感覺湧入了他的心扉,當他看見趙樞眼中的陰冷,不由打了個寒顫。


    “行了,若是無事,爾等便退下吧…”正在梁師成心下忐忑之時,趙佶突地說了句,聊了這麽半天,他卻是有些累了。


    “孩兒告退!”趙樞與趙桓齊齊唱了個肥諾,便退下了。他們一個身上有傷,一個本不想來,早已巴不得離去。


    可趙楷卻是有些不情願,他與梁師成的目的尚未達成,若趙樞僅僅招收五百個孤兒,哪怕再多些,也無法栽贓。可他看到梁師成那般失魂落魄的表情,立時氣不打一處來,便狠狠一甩袖子道:“爹爹,孩兒也回去了…”


    “去罷去罷…”趙佶感到累了,自不會有好臉色,便不耐的揮了揮手,也似趕蒼蠅一般。


    這讓趙楷心中一陣淒苦,他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竟比不得趙樞受寵。回到十王府後,他看甚麽都不爽,便拿起桌子上的茶碗、器具一陣亂砸。砸完後,心中的鬱氣也消了。此時,他方才明白,為何當年王貴妃這般喜歡砸東西!


    至於梁師成,早已如喪家之犬,灰溜溜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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