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知盛在士兵們的攙扶下,漸漸走近了他們帶過來的這名俘虜!盡管沒有任何其他俘虜的佐證,可結合方才“陳忠正”的各項表現,以及其手下的士兵為趙知盛騎兵隊所帶來的麻煩看來!至少大夥兒目前都不疑有他地確信趙知盛所斬殺之人必然是“陳忠正”本人!


    然而,趙知盛似乎還是出於謹慎的考慮想要親自確認一番!反正此地暫時也並沒有任何危險,既然主將覺得有必要,那麽大家還是本著舍命陪君子的原則陪同著趙知盛慢慢朝著俘虜走去!


    趙知盛便這樣,在手下一群人的簇擁之下,漸漸地便走到了俘虜的身邊!方才離得遠,趙知盛並未看清這名俘虜的長相!


    如今仔細一看,此人麵向倒有幾分皎好俊美,甚至可以說是有一些令人感到驚豔!便連同為男子的趙知盛都感到有些被迷惑之感!


    此時,此人的麵龐之上麵帶著一絲悲憤之情!不!與其說是悲憤,不如說是有些難言的悲傷……


    趙知盛見狀,淡淡地一笑道:“方才我斬殺之將,並非‘陳忠正’本人吧?”


    趙知盛此言一出,別說這名俘虜了,便連他周遭的一眾人等也都吃了一驚!他們似乎在一時間無論如何也無法接收趙知盛所說的話,便在現場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這……這不可能!”


    “倘若此人不是‘陳忠正’,我們費了那麽大的工夫又是為甚?”


    “就是!這人肯定是‘陳忠正’,否則還有誰能給我們帶來這麽大的麻煩?”


    “不是‘陳忠正’,那動靜也整得未免太大了吧?”


    “這人不是陳忠正?不然是誰?”


    ……


    那名俘虜聽到趙知盛的話,先是一驚,再望著趙知盛身後那群士兵一臉無法接收的模樣,心中若有所思,卻依舊強忍著心中那股衝動,臉龐不住抽搐地對著趙知盛道:“確是‘陳忠正’無誤!”


    趙知盛聽了他肯定的回答後,依舊沒有做出任何其他的反應,淡淡的說道:“倘若我沒猜錯的話,此將恐怕正是你們所擁戴的‘陳正春’大人吧?”


    此言一出,立刻又在人群中掀起了一波浪潮,眾人都仿佛炸開了的鍋再次議論紛紛起來!所有人顯然一時間都無法接受趙知盛得出的這個結論……


    “這絕不可能……這怎麽可能是陳正春?”


    “陳正春?陳正春不是方才在前麵便已經在與我軍的戰鬥中陣亡了嗎?”


    “是啊!是啊!陳正春不是……”


    ……


    眾人爭論個沒完,卻始終都是圍繞著否定趙知盛所得出的結論在討論的!這也難怪,畢竟趙知盛的這個結論太過讓人震撼,不僅否定了自己斬殺敵軍主將的大功,還變相地否決了為了讓趙知盛立下大功的士兵們的努力!這是無論如何都讓其他人難以接受的……


    可趙知盛完全不理會其他人的想法,因為真相隻有一個!他雙眼緊緊地盯著那名陳軍俘虜,似乎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那名俘虜見趙知盛雙眼緊盯著他,也回眼望向了他的雙眼!這是一雙清澈深邃的眼睛,仿佛世間一些真假虛實都難逃這雙眼睛一般!


    再望向那具被趙知盛斬殺的陳軍武將的屍體,此時已經有一名士兵正準備取下他的首級!突然間,一股莫名其妙的思緒不住地湧了上來,讓這名俘虜實在忍不住,最終一股熱淚還是忍不住奪眶而出……


    “看來我是猜對了!”趙知盛見狀笑道,然後轉身對著那名正欲割下陳正春的首級的士兵喊道:“住手!”


    士兵聽到了趙知盛的話,稍微一愣神,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趙知盛,確定了自己的耳朵並沒有聽錯後,停下了雙手無奈地收起了手中的短刀……


    陳軍俘虜見狀,自知自己已然露了餡,眼淚便似決了堤的洪水一般不住地湧出,邊哭邊道:“正春大人呀!實在對不住您呀!在下實在忍不住啊……”


    趙知盛見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所謂任飛草木孰能無情?他深知對方的感受,任誰也無法親眼目睹自己所尊敬愛戴之人慘死而能無動於衷的!倘若有,那麽他一定不是人!


    對方在失去了一切枷鎖之後,終於哭得像個孩子一般!他的真情似乎震撼了眾人,也感動了眾人!所有人原本以為敢於隨意挑戰宋國權威的這幫子人,必定是些窮凶極惡的畜牲!可如今看來,他們與自己並無二般,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之人!


    或許,在戰爭中的雙方本就無罪,有罪的隻是那些為了一些一己私利隨意挑起戰爭之人吧?


    不知道哭了多久,這名士兵才將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向趙知盛他們一一娓娓道來……


    原來,這名士兵叫楊秀勝,乃是陳忠正軍副將陳正春麾下直屬親衛隊隊長!在趙平勝進攻陳忠正軍本陣之時,陳忠正早便預料到以本陣這麽點人,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住趙平勝軍那數千兵馬的衝擊的!


    於是,便如趙平勝所預料一般,本陣之中的將領在陳忠正組織好了初步的防線後,他們便開始計劃著如何逃亡至益乙城暫避宋軍的鋒芒!


    因此,在趙平勝軍還未抵達本陣之前,他們便在本陣營帳之中迅速換上了普通士兵的服裝,在營帳一角割開一條通道,趁著趙平勝軍衝擊本陣所造成的混亂,便帶上隨身護衛渾水摸魚朝著北部開始了這一路的逃亡!


    直到這裏,所有的事情都與趙平勝所預料的一般無二,也是趙知盛在這一路追擊之下得出的結論!然而,接下來的事情才是最令趙知盛所感到震撼的!


    陳忠正自知在這一馬平川的開闊地騎馬逃亡目標太大隻能依靠步行徒步逃回益乙城!可是以人的雙腿又如何跑得過四條腿的戰馬呢?


    想到這裏,陳忠正便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計策!那便是被稱為誘餌戰術的策略!首先將部隊打散,故布疑陣,似的追兵不得不一步接一步地分散自己的兵力,而後再集中本陣最後的精銳,對敵進行最後一波的阻擊!其目的便是犧牲本陣士兵為代價,讓陳忠正獲得最大的逃生空間!


    很顯然,這最後一波阻擊的任務被交到了其副將陳正春的手上!原本眾人在得知陳正春被分配到這個任務之時並沒有太在意!


    畢竟,他們一路跟隨著陳忠正逃亡,生還幾率本就是全軍最大的!他們認為陳忠正的計劃確實足夠嚴密,也確實有幾分道理!再者說了,讓陳正春負責最後阻擊任務也隻是這一環上最後的雙保險!他們提前那麽久逃亡,隻要再加把勁迅速逃進益乙城,應該是沒有任何危險才對的!


    可是問題出便出在這裏!誰也沒想到,趙平勝在麵對陳忠正的計策的一瞬間,便一眼識破,並且在第一時間製訂了應對之策,兵分三路朝著陳忠正他們逃脫的方向追擊而來!


    趙平勝軍的迅速反應,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也因此直接打亂了陳忠正的全盤計劃!麵對南邊步步緊逼而來的趙平勝大軍,陳忠正的第一反應便是——直接舍棄所有一路追隨著他的人,獨自撤回益乙城!


    這便直接導致了原本還處於逃亡之中的本陣小隊,在一時間陷入了群龍無首的窘境!在這樣的情況下,副將陳正春果斷接下了陳忠正丟下的爛攤子,將這些已經陷入恐慌之中,對未來失去了方向的迷途士兵一一重新聚集了起來!讓這些士兵重燃起了求生的欲望……


    一直以來,軍中大小事務皆是陳正春一手操持,他對所有的士兵也相當的熟悉,所有的士兵對他也是相當的愛戴!即便是明白在趙平勝軍的追擊下,他們的生還的可能性極小!所有的士兵也希望即便是犧牲自己的性命,至少也要保全陳正春大人的性命!


    由此,在發現了趙知盛一行人已經尾隨著他們追上來並且已經近在咫尺之時,所有人便已經暗自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無論陳正春製訂多麽誇張的策略,哪怕是讓他們去死,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執行!


    可沒想到,在趙知盛騎兵隊已經即將追上他們之時,陳正春竟是製訂了一個圍繞著讓自己假扮陳忠正以吸引敵軍注意力的計上計!陳正春竟是為了保全陳忠正,製訂了如此一個自我犧牲的計劃!


    說到這裏,所有人都沉默了!有些人在心中暗自謾罵陳忠正的無義!有些人則在感歎陳正春的忠義!


    即便是自己已經遭受主將的拋棄,可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陳正春依舊堅守著自己的忠義,並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試問,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做到?


    “此真乃忠義之人,也是我趙知盛此生難得的好對手!”趙知盛略帶惋惜地對著身邊的士兵說道:“將陳正春大人好生安葬!”


    聽到趙知盛的話,楊秀勝突然跪倒在他麵前道:“盡管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可在下希望您能允許,讓在下親手安葬了陳正春大人!”


    趙知盛看了一樣楊秀勝,淡淡一笑贏了聲:“嗯!”


    隨後,趙知盛對著看押楊秀勝的兩名士兵點頭示意,讓他們替楊秀勝鬆綁!士兵們在替楊秀勝鬆綁之後,楊秀勝便帶著哭腔撲向了陳正春的遺體……


    趙知盛盡管深受陳正春與楊秀勝二人主仆情深,可他也心知被陳正春如此一通折騰,“陳忠正”此時怕是已經安然逃往了益乙城!就憑趙知盛這麽點人馬想要追上他恐怕是不可能的了吧?


    也罷!將陳正春好生安葬好,便返回山望城複命吧!想到這裏,趙知盛仿佛已經看到了遠在益乙城偷笑的“陳忠正”的嘴臉了……


    正如趙知盛所預料一般,在他與陳元春一番纏鬥之時,陳忠正便已經安然撤回了益乙城內!見過城主陳政棟後沒多久,他便被以戰事緊張為由給打發回了在益乙城的臨時住處!


    這是一間由於前些年趙義勝攻打益乙城給被炸毀的農舍!似乎主人家也並不想拿來住人了,便便宜將住所賣給了城方簡單地修複了一下,專門用來留給一些流動各城的下級公職人員臨時居住所用!與其說是住所,實際上也比狗窩豬棚好上不了多少!


    想來這陳忠正原本也是手握兩萬重兵的主力大將,曾經也是那麽的不可一世!可沒想到才打了這麽一場敗仗寄人籬下,uu看書ww.uknhuom 便遭人如此不待見,陳忠正的心裏也是百感交集,不甚唏噓!


    空氣中彌散這一股豬屎馬糞夾雜著些許發黴的味道,讓陳忠正一行人在進屋之前便享受了一場嗅覺盛宴,使得陳忠正身邊帶回的僅剩的幾名部下忍不住叫罵道:“這是啥玩意?咋個這麽嗆腦子呢?”


    “忠正大人!這陳政棟也太不是個東西了!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城主嗎?這要在往常,給您提鞋都不配!這會兒倒是豬鼻子插大蔥裝象呢!說什麽‘戰事吃緊,委屈了大人了’!他益乙城就缺這幾間住所?即便是挪也要給咱們挪幾間像樣的配得上咱們忠正大人身份的住所吧?”


    “就是呀!就這一間破屋子,連我們都瞧不上,還要忠正大人跟我們擠在一處!太欺負人了吧?”


    ……


    聽得眾人七嘴八舌地叫罵,陳忠正的心裏並沒有因此好受一點,反而因此讓他不住地想起白天因那狂妄的戰法而招致的如此慘敗!倘若不是因為自己急功求利,又豈會讓自己落得如今如此的下場?或許,這便是上天在借此事給自己一個教訓吧?


    “算了吧!大夥兒!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軍兩萬大軍盡數在山望城折損殆盡,朝中隸屬我麾下的武將也幾乎在此戰折損,便連正春怕也是凶多吉少!這會兒我即便是回到陳都,怕在君上那邊也是難逃一死!如今我們已經是跟瘟神一般,政棟大人願意收留我們,不落井下石,已經算是不錯的了!”陳忠正無奈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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