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是這紫禁城的四方天也關不住的。都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晴朗的天了,藍藍的天上偶爾飄來幾朵白雲倒很是愜意。隻是那陽光照在雲彩上,看著有點晃眼。耳邊一陣鴿子起飛的聲音,就好像這隻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早上。禦花園裏的花開得如何了?想來都是美的。這麽多年來,禦花園的工匠無不用心的,今天自然也不會偷懶。


    我的祖母從寢宮裏踏出一步,踩在青石板上。地上依舊斑駁,宮人們在忙忙碌碌的清掃地麵上的血跡。昨晚的喊殺聲依舊響徹天際,回蕩在耳邊。這是她第幾次經過這樣的場麵了?怕是她自己也數不清了。


    “主兒,小東子剛才回話說,外麵的人等您發話呢。昨晚那些叛亂的人該如何處置?”在祖母正呼吸著略帶血腥氣味的清晨的新鮮空氣時,跟了祖母幾十年的盛佩兒同她說了這樣的話。她也老了,這些年,身邊的老人已經不多了,連當初不懂事的佩兒已經被人尊稱盛姑姑了。


    祖母抬起右臂,佩兒如多年來一樣,很自然地扶起她,祖母說:“佩兒,我們歲數都大了,告訴他們,那些外麵的事情他們盡可以自己做主。你同我去禦花園看看花草。”


    佩兒很懂祖母的心思,答著:“老奴遵命。”


    此時那些“外麵的人”已經不是祖母的人了,祖母倒是有心讓太子也就是我那過世的三伯父,回到東宮去,可就算太子聽從,那跟隨來的人也是會不從的。祖母雖然已經年逾八十,不過,這點成算她還是有的,不如去禦花園賞花,也不辜負晚年的光景了。


    這天不久,祖母被移居到距京城並不遠的行宮居住,而我那三伯父便第二次登基稱帝。自然,這些都是後話。


    不過此時,禦花園的花草是種的極好的,祖母年輕時,母家齊家,當年也有一個很好的花園。那是什麽時候的事了?是十幾年前了吧,哦不,是幾十年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幾十年前,也是這樣的明媚的春天。


    “主兒,您慢點跑,等等奴婢呀。”在戶部尚書齊仕榕的內院,一個叫作盛佩兒的小丫頭正在追著她從小服侍的齊家大小姐齊雅。


    “佩兒,你快點,爹爹今天請沈將軍來家裏做客,可是大事情,我們可不能慢待了。”齊雅說話間並沒停下腳步,而是一個勁的整理衣裳。


    “老爺和夫人在前院招待客人,和我們什麽關係。怕是主兒著急見的不是什麽沈將軍,而是沈將軍家的大公子沈平吧。”佩兒開起自家小姐的玩笑倒是手到擒來。


    一向大大咧咧的齊雅此時倒是有些害羞地紅了臉,輕推了一把佩兒,嗔怪道:“就你懂得多。”


    待主仆二人說笑的功夫,隻聽見一個爽朗的聲音喊著:“可是雅妹妹?”說話那人正是齊雅朝思暮想的沈平。齊雅見他已經走了過來,便欲迎上去,還是佩兒在旁扯了扯她的衣角,她才想起來,如今大家年歲已經大了,不能似小時候那樣玩耍了,便待沈平走近些,才施了一禮,溫溫柔柔地說:“沈公子好。”


    沈平微微一皺眉說:“雅妹妹從前都喚我平哥哥的,今日這麽稱呼讓人好生氣惱,我隨父親去北境平叛三年,回來倒是與妹妹生疏了。”


    齊雅想了想說:“不如我還是喚你作平哥哥可好?”


    沈平聽了後喜笑顏開,馬上答道:“這就對了,看看我從北境給你帶回什麽來了。”說著從身旁的小廝手裏拿過一個錦盒遞給齊雅。


    佩兒見狀連忙接過錦盒,當著齊雅的麵打開。之間裏麵是一塊上好的玉佩,雕成了金魚的形狀。齊雅小心地將玉佩拿在手心,仔細看著,隻覺質地溫潤,顏色甚美,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沈平見齊雅喜歡,連忙一臉得意地說:“看上麵那小金魚可還精致,可是我親手雕的呢。”


    齊雅目不轉睛地盯著玉佩說:“喜歡,沒想到平哥哥還有這樣的手藝。隻不過為什麽雕成金魚而不是別的?”


    “小時候我來這玩,舞槍弄棍,打碎了你的魚缸,你不是一直哭著喊著要我賠你金魚嘛。今天這金魚可算是永遠在你手裏啦。”沈平說的是金魚,心裏其實想的是自己。他心甘情願讓自己也永遠在她手裏。


    齊雅自是知道沈平的意思,臉上一片紅暈,嘴上卻隻笑著說:“平哥哥也真是的,小時候的事還記得這麽清楚。”


    “你說的,我自然記得清。”


    齊雅不再說話,隻低著頭,用餘光偷偷地看著,隻覺得這一院子的花開得格外嬌豔,她和她的平哥哥的日子也一定如這花朵般五彩繽紛,甚是美麗。


    立在一旁的佩兒覺得自家小姐和沈公子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沈公子回來後頭件要緊事就是來找自家小姐,見沈公子這麽重情重義,她也為自家小姐感到高興。正在這時,一個渾厚的聲音打斷了這一刻的寧靜,待佩兒反應過來已經攔不住了,是前院的婆子過來喊:“小姐,小姐,老爺叫你過去呢。”


    “姑姑一點不懂規矩,沈公子在此,你也不懂見禮。”佩兒恨這婆子把眼前的美夢打碎,沒好氣地說了聲。


    那婆子急匆匆地行了個禮後,連忙繼續稟報說:“小姐,聖旨到了,老爺喊你倒前院接旨呢。”


    “聖旨?”齊雅疑惑地問了句。uu看書.ukanshu


    “齊伯父和家父皆是開國的功臣,許是封賞的旨意。”沈平分析道。


    齊雅聽後,心下稍安,隨著婆子來到前廳。沈平也一同到達,跟著父親站在齊家人的身後,同齊家人一起跪接聖旨。


    擺好香案以後,宣旨太監開始宣讀聖旨,果然是封賞的旨意。齊仕榕已是從一品,便加封齊夫人為從一品誥命夫人,賞賜黃金千兩,京內宅邸一處,京郊田莊兩處。這些都是平常的加恩賞賜倒沒什麽,隻是最後一道賞賜讓齊雅如晴天霹靂。


    “戶部尚書齊仕榕之女齊雅,鍾靈毓秀,秀外慧中,特封為齊美人,擇日入宮。”宣旨太監宣旨完畢,攙起齊仕榕說:“恭喜齊大人了,如今夫人得了誥命,大小姐擇日又要進宮做小主,以後榮華富貴還在後頭呢。”


    齊仕榕縱有千言萬語也不好當著宮裏的人說,便給了賞錢恭恭敬敬送了宣旨太監出去。


    此時,一直被沈大將軍拉著的沈平終於忍不住跳出來了,狂叫:“齊伯父,不能讓雅妹妹入宮啊。陛下現在已經年近六旬,雅妹妹入宮,這,這如何使得啊?”


    齊仕榕答道:“這我何嚐不知,隻是,君命難為啊。”他何嚐不知這是皇帝的權謀,一方麵賞賜這些有功之人,一方麵將他們的子女都困在自己的身邊做人質。前幾天,沈平不是也接到旨意說是擢升禦前侍衛嗎?隻是,家中無子,隻有這女兒一人,自然隻有入宮為妃這一個辦法了。這陛下的手段他怎能不知,若不是陛下沒有這樣的心術,也不能成就今天的大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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