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雖有些寒冷,但陽光卻是正好,隔著蘺欄絹兒便可見院子裏無任何花草樹木,單放了幾十件半人高的木架子,架上搭著各色的絲線,在冬日陽光照耀下五彩繽紛很是絢目,木架中三位女使邊走動著邊細細翻滾著絲線,以保每絨絲線能被太陽曬透。


    銀珠細道:“這裏便是丁莊專供絲線的院子,但凡有刺繡須用的色都在這院子裏找到。你看姐妹們這般忙碌將曬架上的絲線翻動,便是擔心若隻曬到絲線的一部分,會造成絲線上的色不勻,或是深淺變化不自然,一旦色不對這一絞絲線便廢了。而絲線房的幾位曬絲姐姐,每日太陽出來便將曬絲架放上絲線擺放出來,太陽下山又要搬入,細照顧著不可讓它們風吹雨淋了,真正是日曬沒的休息。”


    說罷便進了院子,這絲線房右邊後邊各有一排房子,銀珠指著院子右邊一處小門道:“那處小門後邊便是染線的要緊之地,非染房的人自是不能進去。”銀珠這時才見院裏有位女使跪著,忙一把拉過一位曬線女使問道:“芸姐,茹姐為何跪著?”


    芸姐小聲道:“茹姐剛又打翻了絲架,廢了三絞絲線,二娘正惱,你且不要觸了黴頭。”


    這時絹兒見一位三十歲的婦人從院中的房子走了進來,站在房門前,目光很是銳利掃過院中眾女使,慢條斯理道:“今我這話,不是隻說給茹姐聽,還有院裏的其他人聽著。”做事的女使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直盯著那位大娘,“不管之前你們是哪家的千金貴體,哪府的嬌嬌娘子。今你們進了丁家入了我這房,且須記得從此便是伺候絲線的命,你們眼裏看得著的這一絞絞絲線雖非活生生的物事,但你們必得畢恭畢敬、認認真真地伺候,這活不比伺候人輕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若有像她這樣頑石不靈,做事糊塗,早些收拾行裝,我這房裏養不起閑人。”


    見聶二娘訓完話進了屋,銀珠拉著絹兒跟著進去。


    聶二娘一身打扮很是樸素,挽著疊鬟鬢,上隻插了一隻綠石簪子,身穿銀灰襖子,下穿草綠色六幅裙,長相雖一般,卻勝在目光明亮,一見便是精明人。“銀珠今來是何事?”聶二娘坐在屋裏椅上,將女使送來已曬好繞好的線綻子細看著,嘴裏問道。


    銀珠叉手道萬福,:“且打擾聶二娘了。二姐須要些絲線,叫絹兒妹妹與我一起來拿。”


    聶二娘瞧了一眼絹兒,便低下頭笑道:“二姐既是要線,隻管問絲線房裏管線的小豆拿便是,無須與我說。”


    銀珠扭捏了小會道:“其實是想為茹姐求個情,二娘且饒恕茹姐這一回。”


    聶二娘抬頭,直言道:“我知你與茹姐關係極好,隻是茹姐這月累犯錯誤,今我必要小罰她以示懲戒。”


    銀珠為二娘倒上水。笑道:“有錯必罰且是規矩。銀珠自是知道。隻是這冬日天寒。茹姐又有腳疾。我怕這一跪傷了身子。因銀珠知二娘心善。平日多是寬待姐妹們。所以今才敢冒昧為茹姐求個情。”


    聶二娘抿了口水。過了小會道:“銀珠也是個重情地人。隻是這罰卻不能免。我且看在你地麵上。今日少罰些時辰。不過你告訴她沒有下次。”


    銀珠喜笑著謝過二娘。這會管絲錢地小豆進了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手中拿著一綻絲線。一臉嚴肅道:“二娘。俺看這絲色有些偏差。”


    “這錠石榴紅色不正。分明是曬過敗了色。”聶二娘微有不滿道。“你且要仔細地把關。若有二次將線曬廢了。直接告訴媽媽。叫人領走了。”


    小豆女使點了點頭便出去。二娘叫住小豆道:“這位小娘子是蓮花閣新來地姐妹。要取些絲線。”


    小豆女使問道:“取甚底線?姐姐跟我來。”絹兒跟著小豆去了。待小豆看過線賬。發現隻烏金色地絲線已無存貨。小豆隻得回了聶二娘。


    聶二娘對銀珠道:“還巧了,這烏金色的絲線正是茹姐才廢掉的那三絞絲線,暫時絲線房中沒這色線了。”銀珠立刻臉發白,惶恐道:“這可如何是好,這色絲線最是重要。”


    小豆道:“染房裏已沒有生絲,暫染不出這色線,若要這色線須等些時日。若姐姐急用,不如去問蠶房的綺蘿姐姐,看家裏的秋蠶吐的絲還有餘下嗎?若有就好用來染線了。”


    銀珠隻得慌忙與聶二娘告退,拉著絹兒直奔蠶房。雖說家中的染線所用都是外購生絲,但丁媽媽卻還是在莊中辟出幾間房間用來養蠶吐絲,也不知是媽媽的興趣,還是別的原因。


    蠶房的位置比較偏僻,很走了一段時間才在樹林中看見一排坯土房子。房子旁的木樁上栓著一隻黑狗,見有人便咆哮起來,還未等銀珠敲後,便有位女使前來開門,絹兒見那女使第一麵,根本未注意對方的衣著打扮,隻被對方的容貌所驚豔,腦海中隻閃過貌美如花四字。


    那位女使喚得黑狗停聲後,便對著絹兒二人,盈盈一笑,極為動人,“姐姐有何事?”


    “綺蘿妹妹,你且有生絲嗎?”銀珠臉色頗急。


    綺蘿微一愣,過了小會才遺憾地皺起眉頭,道:“秋蠶吐的生絲,我早送到了絲線房中。若是姐姐著急要生絲,倒是前幾日月娘求走了最後幾絞生絲。”綺蘿玉齒咬著手指,斜頭一掃而過銀珠與絹兒,眼如秋水,眉如春山,明是極為純真的模樣卻偏很撩人。


    銀珠有些失望,勉強一笑,“既是如此,打攪了。”


    離了蠶房,絹兒時不時回頭望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那位女使,這時她才發現除了對方的容貌,她竟然未記住那女使穿著什麽衣服,梳得什麽頭。


    “真是美人。”絹兒扁了扁嘴,對於算是看遍東西方美色的自己卻為古代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所**,很是唾棄。銀珠見絹兒的表情,了解道:“她便是綺蘿,生得極美,卻時犯糊塗,丁媽媽擔心她惹禍,隻敢將她養在這最偏的蠶房,好在綺蘿妹妹倒是乖,平日少有出她屋的日子。”


    絹兒倒有些驚訝,“時犯糊塗?我見這位姐姐明是一副聰慧模樣。”


    銀珠笑道:“以後若與她相處,你便知道了。”


    絹兒點了點頭,“那烏金線如何辦?”


    銀珠露出愁容,輕聲歎道:“最是惱人這事,若是二姐知道沒了線,又要責備下來。細一想家裏染不成,隻得去外購絲線,隻是這外購的烏金色絲線,若是與二姐原用的絲線顏色有偏差,豈不糟糕。”


    “且就算能買到相同絲線,也不知甚底時辰能購回。”絹兒加了一句,又道:“剛才綺蘿說,月娘求走了生絲,可去問一下月娘有無用完,借上些再說。”


    銀珠停住腳步,看著絹兒正色道:“不可去求,不然必是重責。須知這丁莊上下除了二姐外,還有二位娘子繡功也是了得,一位是葉大姐,一位是月娘。隻是她們沒二姐這般受媽媽愛,既無專有蓮花閣做住所,更不會有專人服侍著。葉大姐倒還平和,月娘卻多有不甘,實有挑釁之語,分明不容二姐之意。若今去央她,須吃她的笑話。”


    “隻二姐有這待遇。”絹兒暗吐了舌頭,知丁媽媽寵愛二姐,若沒有比較自是看不出來,但今日聽銀珠道,這丁莊除了二姐,還有二位應與二姐是同樣工種的女使,不過比較一下待遇,若前者是經理配有秘書,後者就隻能算是技術工人。


    “待遇?”銀珠微詫異:“這是甚底方言?”


    絹兒幹笑,一時還不知如何解釋這二字,隻得含糊道:“有另眼相看的意思。”見銀珠了然的點頭,絹兒轉移話題問道:“以前這般狀況出現過沒有嗎?”


    銀珠回想了一下,道:“隻前年出現過一次,後丁媽媽便要求常用的絲線綻子每色庫中不得少於十綻,不常用的每色須存有三綻,烏金色是不常用色,但也應該有三綻在庫中,今倒也奇怪了”


    絹兒細一想,笑道:“必是烏金色的絲線就在這幾日被全部被要走了,才趕著這幾日再染線。不如去問得是誰要走的絲綻,直接求得少許的烏金線,把眼前的難關過了才好。”


    銀珠知這辦法好,忙去問道。從小豆口中知道除有二位牡丹園中刺繡女使各要走了一綻烏金線外,葉大姐一人便拿了二綻烏金線,自是鬆了一口氣,忙拉著絹兒去了牡丹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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