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靈師,不懂我們這些整日整夜待在院子裏的人的苦。”


    葉沁竹不會去可以拘束丫鬟的行事作風,春夏秋冬四個姑娘和她相處久了,自然而然也變得灑脫了不少。


    “前些日子,京城來了個大戲班子。聽人說啊,隻有看了那名芳門的戲,才能懂得什麽叫真正的梨園風光。”


    “前些日子老爺和夫人商定,在新年正月初一請名芳門來葉府演上一出,沾沾喜氣。”


    盼冬還在那兒絮絮叨叨,清棠提著早膳徑直從她身邊略過,言簡意賅地向葉沁竹解釋了原委。


    “所以……”葉家三小姐眼珠子一轉,明白了盼冬所謂何事,“盼冬你是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名角兒的表演了?”


    被戳中心思的盼冬努努嘴,又不想被三小姐打趣成愛湊熱鬧,連忙加重強調道:


    “小姐你可別誤會,我才沒清湯姐姐想得如此膚淺。小姐你可知,前幾日皇帝大赦天下,放出了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哦?”葉沁竹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撐著腦袋看盼冬坐在雪堆裏,嘴唇不斷地上下翻動著。


    “前戶部侍郎由於謀反被斬,五族親眷全部改為奴籍,這一次大赦天下,其中一個奴隸得以恢複自由身,為了養活自己投身戲班。”


    清棠再次打斷了盼冬,向葉沁竹闡明情況。


    “你們可是在聊鍾纓?”


    葉沁竹長時間逗留在外,屋內的盼春噙著一口銀牙從內裏出來,正好撞見三人興致勃勃的議論。


    “那位公子雖然身世不好,但據說剛進戲班子,就被班頭賞識。”


    提到那個好容易脫離奴籍,卻又甘願淪落梨園的人,連一直笑盈盈的盼春都忍不住露出一分愁容。


    “做什麽不好,非要來被人指指點點。堂堂官加弟子成了小醜一般的人物,他內心也必定不好受。”


    “是忍辱負重,還是苟且偷生,你們若是好奇就去自己問吧。”


    盼秋跟在盼春後麵,倒是對幾人興致勃勃的談論嗤之以鼻。


    “小姐,你對那男人就一點兒也不好去奇麽?”看著微笑的葉沁竹,盼冬好奇地詢問。


    在他們談論地熱火朝天時,葉沁竹一直安靜地站在一邊。此時被丫鬟點名,她僅僅衝著盼冬揚了揚嘴角。


    “好奇啊,可想到一會兒就能見到本人,就不那麽好奇了。”


    她披上鬥篷,笑著向盼冬招招手。


    “別玩了,省的等我回來,隻能看到一隻連連打噴嚏的小盼冬。”


    正月初一,葉府一家子齊聚一堂,葉老爺子笑嗬嗬地看著坐在堂下的五個娃娃,忍不住打心底的高興。


    雖然朝堂的事煩得焦頭爛額,但一旦看到自家的孩子們,葉壑就覺得世界再度變得光明了。


    畢竟,寧國始終需要新鮮的血液灌注。


    趙令彰配合地坐在葉壑身邊,剛打算開口說些什麽,隻聽見外麵有人喊了聲:“且慢。”


    秦姨娘穿著鮮豔的大紅衣,施施然走上前,曲腿向堂上幾人行了個大禮,語氣誠懇地說道:“老爺,夫人,奴婢前來領罰。”


    趙令彰慢悠悠端起一杯熱茶,慢條斯理吹了吹,斜眼看向秦嵐,勾唇冷笑。


    “秦姨娘不好好待在屋子裏,卻偏偏要到我這兒領罰,真是好生奇怪。”


    秦嵐被趙夫人盯著,忍不住渾身一顫,但她仍按耐住心中的恐懼,怯生生地抬起頭。


    “回夫人,奴婢近日在屋內閉門思過,實在覺得對不起夫人,對不起老爺,更對不起三小姐。還請老爺再給奴婢一次機會,放奴婢出來……”


    “最起碼……”她紅著眼睛轉頭看向自己的兩個女兒,嗚咽道,“讓奴婢和奴婢的兩個骨肉,好好聚一聚。”


    葉沁蘭不置可否,但葉沁菊還小,長期待在秦姨娘身邊,早已形成依賴。


    眼見自己的生母嗚嗚咽咽,葉沁菊鼻子一酸,竟也哭了起來。


    “二姑娘和四姑娘是你的孩子,到了正月必定要和你相聚。那祭司大人也是我的女兒,莫非我還需要前往神廟,去見我的梅兒?”


    趙令彰不怒反笑,細細品著茶,斜視著秦嵐。


    “既然秦姨娘心誠至此,那便請起吧。這大年初一,我總不能駁了你的懇求?”


    秦嵐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趙令彰似笑非笑的麵容。


    一瞬間,她仿佛被看透了,但她有不知道自己哪裏做的不夠好,竟會讓趙夫人猜出她想做什麽。


    “謝夫人。”她扣頭說道,忙不迭地起身,卑微地站在一邊。


    “今個大年初一,理應喜慶些。”趙夫人眯著眼睛,鳳眸裏全是笑意,“也巧,京城裏出了個叫名芳門的戲班子。我們葉府許久沒熱鬧過了,這次便請他們來,給我們演上幾出。”


    平心而論,記憶中全是電視劇、電影情節的葉沁竹是看不慣那冗長的戲曲,但既然趙夫人開口,她也隻能抱著欣賞古文化的念頭跟著去。


    葉府要舉辦什麽活動,往往提前就把地點準備好。uu看書w.uukanshu.co 走進大堂,葉沁竹便看見那戲台已然搭好,幾個臉上塗了油彩的戲子正在上麵做著最後的布置。


    葉沁竹一眼掃過去,入眼的都是麵生的生旦淨末醜,光靠儀態完全無法辨別有誰曾是富家子弟。


    “清棠,盼冬說的鍾纓是哪個?你可認得?”葉沁竹轉頭,朝著跟隨著她的清棠小聲發出詢問。


    “小姐,最靠桌,沒有化妝的那個人是。”清棠回應。


    葉沁竹匆匆一瞥,果然看到一個青年頭戴冠帽,正在最邊緣的地方等著。


    果然是罪臣之後,即使有皇帝的大赦、班老頭的賞識,鍾纓依然是最不受待見的一個。


    也不知他內心作何感想……若也是個像楊卿玨一樣,把事全憋在心裏的,那可不太妙。


    葉沁竹坐到晚輩的酒席上,隻聽得三聲鑼響,便有一人高喝一聲,從後台亮相而出。


    “沉冤不能雪,三寸舌已爛,父母屍骨寒,我心徒傷悲!”


    戲家的嗓音略帶了幾分沙啞,高亢的語調盤旋在房梁之上。


    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名官員拒絕權貴的拉攏,卻慘遭殺生之禍。官家獨子逃出家鄉,前往京城告禦狀的故事。


    故事雖然開場渲染得悲慘了些,但過程倒算得上一帆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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