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田信領先荊州方麵獲取南中叛亂消息。


    已經放權給夏侯蘭,也有士燮、士徽父子的支持,任由夏侯蘭自己決定參戰時機。


    夏侯蘭的進兵路線就是當年伏波將軍馬援平叛的道路,以紅河河穀為主……這條路號稱鳥道,顧名思義,是鳥兒才能通行的道路,可想而知這條路有多難走。


    全程一千四百裏就能抵達益州平原,給夏侯蘭配備三千湘軍充當主戰兵力;餘下士燮征發的漢僮仆從軍隻負責後勤轉運。


    以交州的積蓄,供應三千戰兵遠征南中,幾乎已經是一種極限。


    比起南中戰場,更值得在意的是依照粵江的支流水係,建立新的航運體係。


    粵江就是珠江,大體上能分為北江、東江、西江這三個主要支流水係。


    新的封邑圍繞水係建立,即是封君的封邑,也是貿易站點。


    先進的生產力,自然能以點帶線,進而輻射全局。


    擁有先進生產力的封君,自然會想辦法壯大自己,吸納、瓦解土民。


    而圍繞珠江水係所修據點的款式……有一種類似核彈發射井的建築物,很適合封君修造。


    為了讓未來的封君、士家學習這種先進的建造技藝,田信領著三千餘人一起修造第一座圓土樓。


    土樓建造的根本技藝是板築壘土,這算是漢軍的看家技術。


    軍隊的戰鬥力,可以從土木建造方麵看出端倪。


    田信設計的第一座土樓采取外圓內方的格局,外圓土樓住人,猶如軍中營壘,隻是田信規劃的圓土樓高有三層。


    中間是方土樓,即是議事的地方,也是供奉靈位的地方。


    完全就是一個軍事堡壘,頂多兼顧了居民的祭祀需求。


    當然了,如大家所見,土樓橫截麵就是個外圓內方的銅錢模樣。


    建造土樓技藝相對精湛的鄧艾上手很快,猜測這個土樓建造的靈感來自於張遼;張遼的靈感來自於邊軍的烽燧。


    隻有珠江水係各處據點修築完畢,田信才能放心離開。


    離開前,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比如剿匪,還比如剿匪,再比如剿匪……


    有些想不通,自己明明這麽強了,能控禦猛虎、戰象,怎麽還有零散的土民出來襲擊土木作業的漢軍?或乘船打劫運輸物資的舟船。


    隱隱間能想通這個問題:土民迷信不假,可再迷信,總有好逸惡勞的人,也有膽大包天的人。


    甚至許多土人生活觀念裏沒有法律這種東西,一些土人部族甚至有平均觀念……即我沒有,你有,我拿你的,是應該的;你不給,我們打一架,你打死我也是應該的。


    多麽樸素的生活觀念,多麽可愛的人。


    秦漢開發嶺南四百年,土人部族有一種神經質的敏感。


    土人部族之間,可能因為一個獵物的歸屬,引發波及數萬人的血腥衝突;卻不能容忍官府派發超出規格哪怕一點點的徭役。


    過去什麽徭役,現在就什麽徭役;你可以減免徭役,但你絕對不能增加一絲一縷。


    你若增加,那就是不給我活路,那就做過一場,分個你死我活。


    土人也是人,難道就真的這麽不可理喻?


    不是,在土人與官府之間,還存在一個類似於買辦、翻譯的階層,可以將他們稱之為酋長。


    土人部族內鬥,血流漂櫓,這是強化酋長領導力、影響力、地位的群體行為……必須要積極推動。


    而執行官府的徭役,無疑會增加官府對土民的影響力,官府影響力高了,壓縮、剝奪的是酋長影響力。


    沒有影響力的酋長,且不說生活艱難,光是沒有那種一呼百應的痛快,就能讓許多酋長生不如死。


    所以不是土人有問題,而是土人酋長有問題。


    就如漢之世家,土民中也有豪強,都是一樣的生存之道。


    不肯接受改造,那隻好去死。


    就在修築土樓之餘,田信隔三差五率領湘軍奔赴各地征剿作亂的土人,揪出他們背後的酋長……連根拔起。


    如果單純的道德能感化土民……那也就不需要搞什麽尊王攘夷了。


    沒有武力支撐的道德,難逃消亡。


    隨他奔襲的湘軍規模少了三百人,多了五百人,都是分批輪替,以增加戰鬥自信心和經驗。


    章武三年十月十四日的夜裏,田信與吏士在東江河畔紮營過夜。


    夜裏營地周邊燒著蒿草驅蟲,田信為身邊七十多名軍吏講解:“具體事情要具體分析,不可一概而論,要區別對待,無非是殺大放小,殺疏遠者立親我者,又或者誅除頑固不化者,扶立仰慕文化者。”


    “譬如今日所誅蛙部酋長,本與他無關,實屬土民私自犯禁。可他終究有管教不嚴之罪,兼之此部又有食人風俗,此公又無悔改之意,反倒引以為榮,殺之,我問心無愧也。”


    “今後諸君或執掌鄉邑、城邑,或執掌一村一落,凡做事,不可背棄良知二字。”


    不需要這些吏士現場做什麽筆記,隻要認真聽講,領會田信的意思大略就可以了。


    鄧艾因為修土樓時表現卓越,已經掛上上尉軍階,他認真聽講不做筆記。


    詳細做筆記的是掛著中校軍階的書吏李衡,李衡總喜歡記錄各種見聞;還有一個是田信的主簿龐宏。


    也不是龐宏記錄,而是龐宏負責整理各種筆記,匯總後交給田信,田信重新匯聚成案例,重新斟酌語言來闡述。


    等珠江支流的土樓據點群建好、冶煉、鍛造工坊建好,也就到了刊印這部《征南見聞錄》的時候了。


    各處都分發一冊,教導各處封君、吏士注意工作重點,分清楚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加速文明開化,不能隻靠工具。


    得要幫落後的部族鏟除寄生其上的腫瘤,才能解放出他們的積極性。


    否則拿著工具給酋長積累財富……那自己辛苦南征圖什麽?給豪酋們送溫暖?送富貴?送技術來了?


    唯有打掉、清除原有的酋長、薩滿、祭祀或巫醫,才能爆發出一波生產力。


    爆發之後,與中原主流對接,自己設置的封君重新發展為另類酋長、土司……也對得起時代了,如何處理他們是後代人的事情。


    總之,處理土司,可比處理部族酋長要方便的多。


    簡單講解後又回答幾個問題後,今夜的營地就陷入沉靜。


    營地外圍兩頭胖虎和一對戰象負責警戒巡夜,麵對潛伏的凶獸,夜襲部隊更容易暴露。


    田信難入睡,uu看書.uukansh.co又在思索著劉備生病後,孫權、曹丕的反應。


    鷹山決戰後,曹丕應該已經沒了主動進攻的心氣,不是他不想,而是實力不允許。


    否則早就襲擊劉封腹背,而不會像現在這樣老老實實觀望形勢,等待變數發生。


    總的來說,曹丕還有一點人性,有人性,就知道欺軟怕硬,就知道妥協,知道什麽時間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


    可孫權呢?連續的慘敗之後,飽受精神摧殘;現在又突然一場稀世大勝,這家夥沒瘋,已經是很厲害了。


    或許已經瘋了,可沒人敢承認。


    隻有打過敗仗的人才清楚戰爭期間、戰爭之後要遭受多麽劇烈的煎熬。


    但凡有一點慈悲心腸,就會被戰敗的精神壓力折磨的性格大變。


    自己始終打勝仗,差點幾次控製不住自己,更別說坐過山車的孫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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