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時,管仲為齊相,他輔佐齊桓公實行一係列重大改革,尊王攘夷,會盟諸侯,一時間齊國大治,齊桓公也成為春秋時期一個霸主。


    後來管仲病危,在他臨終前,齊桓公問他誰可以成為他的繼任者,擔任齊國的相國,齊桓公提了幾個候選人,其中有易牙、開方和豎刁。


    易牙擅長烹調,曾把親生兒子烹了給齊桓公吃,隻因為齊桓公隨口說了句“惟蒸嬰兒之未嚐”(隻有蒸嬰兒肉還沒吃過);開方是當時的諸侯國之一衛國的公子,他甘願放棄貴族身份跑到齊國做臣子,為表忠心十五年沒有回過家,連父母去世也不回國奔喪;豎刁善於諂媚,揣摩上意,自宮當了宦官,要知道當時宦官的來源主要是罪犯、戰俘以及各地奉獻給朝廷的“貢品”,自自覺自願的把自己哢嚓了進宮做內監,在當時還是極“另類”的行為(史書上再次出現自宮的記載要等到後漢末期了)。


    以齊桓公的思維方式,易牙因為自己的一句話不惜把親兒子烹了,開方為了留在自己身邊不惜舍棄名位封邑,豎刁為了伺候自己不惜自殘身體,這些行為說明他們對自己是何等忠心!何況這三人又很會邀寵媚上,投桓公所好,因而深得齊桓公信寵。


    但管仲說的好,他說:易牙烹其子討好君主,說明他沒有人性。此人不可接近;開方背棄自己地父母侍奉君主,說明他不近人情,此人不可親近;豎刁自宮伺侯君主,這種行為違悖天性,此人也不可親近。


    後來的事實證明管仲看人極準,齊桓公病重時。易牙、豎刁、開方等人把桓公囚禁於室。斷絕飲食,築高牆不準人進入,一代雄主居然落個被活活餓死的下場(與趙武靈王堪稱難兄難弟),豎刁等人秘不喪,屍體在床上停放了六十多天,屍身上生的蛆都爬到了屋外。易牙、豎刁、開方勾結長衛姬。逼走太子,屠殺朝臣。桓公的六個嫡子爭位,齊國內亂,國力大衰,最終失去了天下霸主的地位。喻今實在是最佳進諫(進讒。咳)方式。


    有些行為,貌似大忠大義,實則有悖天理人情。除了極少數“非常人士”能自真心地做到,大多數人違背真性情都是別有居心另有所圖。所謂大忠似偽。


    當然,我不能跟榮哥直說某人地舉動一定就是作秀,無憑無據的,言之鑿鑿反而效果不好,搞不好倒象是我以什麽之心度什麽之腹呢,不如點到為止,提醒他有這種可能,在他心裏播下疑惑的種子也就是了。


    不過……好象有點小人啊……簡直和秦檜的“莫須有”異曲同工了……


    不對不對,我是知道日後的曆史的,如果趙xx真象他目前表現地這般忠心,又何來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所以我這能算是陷害他嗎?


    ……哼,算也認了。


    我洗淨了手,回房略點了些薔薇香露遮蓋油煙氣,一麵吩咐人擺飯,一麵讓人去叫小彌。


    小彌是不是和我一起用餐很多時候他隻悶在自己的房中一個人吃並不取決於天氣、心情、吃什麽、是否有客人,而是要看他配藥是不是正配到緊要關頭……


    來到東廂,我專門辟出地餐廳裏,榮哥已先到了,他居中而坐,臉上又恢複了一貫沉靜無波的表情,隻在看到我時才蕩開了我熟悉的微笑,他看看我身後,碧溪手中捧的托盤,笑道:“當真下廚了?倒是要嚐上一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我從朱漆托盤裏端出一隻白釉瓷盤,盤中配菜是幾根切成小指細的黃瓜條,碧綠青翠,帶著幾點細細的水珠,上麵插了兩朵胭脂色地秋海棠,多少給盤中那兩片褐色的東西增添些色彩……是的,褐色,這種色相說起來雖然讓我英雄氣短,對於注重視覺效果地我來說,不啻是對食物賣相的致命打擊,但這道菜,還真沒法做成別地顏色……


    我把盤子放在他麵前,語氣裏帶出了得意,“法式煎牛扒


    這麽說多少有些虧心,沒有黃油,沒有洋蔥,沒有番茄、馬鈴薯之類,居然也敢自稱是法式煎牛扒,番茄、薯條也還罷了,反正是配菜,但沒有洋蔥實在有點……好在這時代胡椒、胡蔥已經傳入中原地區了,牛肉、鹽、西域的葡萄酒也容易弄到,最關鍵的是,我相信他們都沒吃過正宗的牛扒,還不是我說什麽就是什麽嘛,嘿嘿。


    榮哥含笑打量著麵前的東西,“法式煎牛扒?”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我拿過兩把解腕尖刀,把盤中的牛扒切成小塊,嗯,有空該去打幾副刀叉餐具。


    流出血水未免駭人聽聞,但若是全熟口感就象鞋墊了,所我盡量做出七、八分熟的效果,切開能看見裏麵的一線粉紅。


    “請用吧,這是我特別為你製作的牛扒,”呃,明明是我今天打算做這個,正讓他趕上了,“……吃了一定要說好哦笑,遞上一雙牙箸。


    榮哥夾起一小塊牛扒,放在口中慢慢嚼著,我湊過去盯住他,“如何,好吃嗎?”


    榮哥還沒開口,我隻覺耳後生風,一條黑影從身後呼地躥過來,“啊!姐!你們居然背我偷吃!”小彌呼嘯著衝到桌邊,抓過桌上一雙筷子,飛快夾起一塊牛肉放進嘴裏……然後,隻聽他悶悶地哀號一聲,掩口跑出屋去……


    報複!這肯定是報複!報複我沒有讓他吃一口


    我克製著甩飛刀釘他後腦地衝動。轉頭瞧著榮哥,他仍是平靜而認真咀嚼著,片刻,放下筷子,一笑,“甚好。”


    哼。我說也是嘛。小彌這沒品位的家夥,我看餓他一頓他就能接受新鮮事物了。


    我邪惡地想著,自己也夾了一塊放進嘴裏……麵無表情地轉過身,落荒奔出門外……


    悲劇!!我煎肉前明明把肉拍鬆了啊!為什麽咬著象木頭……淚,看來烙餅用的餅鐺倒底還是代替不了煎肉的平底鍋啊!


    還有,這賣鹽的是誰打死的!鹹死我了!尤其無法忍受地是。肉裏居然還有一絲來路不明地苦味……


    心中悲憤流淚,找張油紙把吐出的牛肉包起扔掉。又狠狠漱了口,才訕訕回到屋中。


    一進門,正見榮哥夾了一塊中看不中吃的牛扒,似乎是要放進嘴裏,我大驚失色,撲過去抱住他的胳膊。“不要吃了!榮哥哥我對不起你想到這麽難吃!太失敗了假哭。


    他莞爾,“慢些吃,也還好……”


    “嗚嗚。榮哥哥你真好我知道你是安慰我……誒?我記得那年我一次下廚,做了沙拉。當時你不會也是為了哄我高興才說好的吧?”那次雖然沒失敗要是做沙拉也能失敗,我未免太有才了……我吃著覺得不錯,但未必是他能適應是口味……


    忽然對自己的廚藝產生了懷疑,盡管在蝴蝶穀時一度信心爆棚。


    他含笑望著我,不緊不慢道:“你做地,都是好的。”


    我在煎牛扒失敗地陰影中並未沉浸多久,因為我留的“備胎”韓式參雞湯,居然成功了意外啦!榮哥在我的追問下,仍是溫柔微笑著誇我,不過小彌那個不會哄人的家夥搶著吃了許多似乎比較說明問題,看來這回終於做出了普通人類喜聞樂見的食物。


    燉湯需要的時間雖然有點長,我是從午後就開始小火燉著地,但上火之前的過程隻要幾分鍾,就是把泡好的江米、大蒜、去皮板栗放入童子雞地肚子裏,將口封住,放入砂鍋中,再加入大棗、人參,燉到雞肉與雞骨分開就大功告成了,做法很簡單,隻要有足夠的耐心和工夫就好,又很適宜秋冬進補,當然,最重要地優點是,這種燉品不容易失敗……真是很適合我啊。


    所以想來閑妻們喜歡煲湯是有道理的,健康滋補又美容,成功率高,技術含量低,何樂而不為。


    至於那件事,他再沒提起。他不提,我當然也不會主動去提。相處久了,我自覺對他的心思摸得很清楚,許多時候,他還沒開口,沒行動,我就已猜到他要說什麽,做什麽,但這次,倒讓我有些看不清了,我進的那些“讒言”,倒底有沒有在他心裏留下痕跡呢?


    晚飯後,看天色還不算太暗,他便帶我去探望丁尋。


    據他說丁尋住在一甜水巷,離我這裏不遠,我們攜手,步行過去。


    晚風徐來,清爽怡人。


    內城按照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四個方位,分別被劃分為左一廂,左二廂,右一廂,右二廂。甜水巷位於左二廂,即內城的東南部,是南北走向並列的三條街的統稱,為了區分,在甜水巷的名稱前,從東到西,依次被質樸的冠以一、二、三的序號。甜水巷附近多是賣襆頭、腰帶、書籍、冠的雜貨鋪,偶爾也有藥鋪、食店之類。


    我們順著汴河街一路東行,時不時有出來的百姓與我們擦肩而過,這裏北去是潘樓街、高陽正店、馬行街,向西是州橋,都是酒樓夜市最繁盛的所在,貌似現在都城人民已經很適應這種生活方式了,這幾處每晚人聲鼎沸,燈火照天,有些地方一直要熱鬧到四更左右。


    我們走在一起的回頭率很高,可居然沒人認出他來,我還以為自從那天。百姓夾道歡迎他凱旋歸來,以後再和他一起上街就沒那麽隨意了呢,看來京城人民對他們地皇上微服出行還是沒有足夠的警惕啊。


    不覺彎了嘴角,轉頭看他,他也正望過來,鳳目中流動著溫暖的笑意。


    來到丁尋家門前。叩了門。不多時,一名老家人應門出來,我想榮哥過去應該是來過的,因為那老家人先是一愣,而後幾步搶出門外,忙不迭見禮叩頭。榮哥不欲張揚,擺擺手道:“無須多禮。前頭帶路。”


    進了門,繞過影壁,眼前出現一個不大的院子,收拾得幹淨整潔,栽著些應景花木。


    那老仆人領我們穿過前院,經過一條爬滿藤蘿的狹窄過道。來到內院。他在一扇門前停住,打了門簾讓我們進去。


    屋裏已點起了蠟燭,飄著淡淡地藥香。房中床上躺地正是丁尋,在他床頭坐了個年輕女子。一手端了隻碗,另一手擎了香帕,正輕點在他的嘴角上,大約是剛喂了飯或藥。


    聽到動靜,他們一齊看過來,丁尋驚呼一聲“陛下!”掙紮著就要起身施禮,床邊的女子也趕緊跪下,榮哥緊走兩步按住丁尋,笑道:“都這般模樣了還要多禮麽?”


    丁尋滿眼驚喜,臉上紅撲撲的,估計是沒料到榮哥能親自來看他,半晌才想起讓旁邊那女子去烹茶,這時榮哥已坐在他床邊探問半天了。


    當初在淮南時,他被包紮得象個粽子,現在看,已經不是蠶繭的造型,而且氣色也很好,貌似恢複得不錯,真是小強般頑強的生命力啊!


    那時他剛被從塔底廢墟挖出來,身上多處骨折,連肋骨都斷了兩根,好在寶塔坍塌地時候他幸運的在石門附近,一塊石板落下來正好搭成了一個三角型穩定結構,那門又被我架起了一段空隙,通風不成問題,而且營救地人去的及時,所以他總算無甚大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但之前,他挨了那遼人一掌,胸口又中了一塊飛石,受了內傷,畢竟要將養些時日,功力也須慢慢恢複。


    不過能撿條命回來,已然很讓人欣慰了。


    欣慰歸欣慰,隻是我沒想到他這屋裏居然有女人……雖說在這時代,這是很常見的事……


    這家夥……


    那女子聽了丁尋的話,對我們施了一禮,退出去端茶,我瞟一眼她的背影,耳聽門簾噠一聲落下,挑眉斜睇著床上地人,徐徐道:“丁尋,想不到你居然金屋藏嬌啊,唉,可惜呀,我本打算做個媒,把流雲許給你呢……”


    丁尋一下變了臉色,急道:“那是舍妹!!”雙目圓睜盯緊我,就差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起來了,須臾明白過來,猛地漲紅了臉,囁嚅著:“你怎麽……怎麽……”


    “咦,原來是妹妹呀!我替流雲欣慰一下!哈哈,你想問我怎麽知道是吧?嘿,就你們那點小奸情,還想瞞住我?!”得意呀,幾乎要以茶壺造型配合女王笑了。


    我一次注意到這件疑似jq,還是在那一年,我和榮哥為他那不爭氣的老爸柴守禮吵架,冷戰了好久,流雲跑來勸我,說起那年榮哥親征高平,回京路上我高燒昏迷,榮哥把自己凍涼了給我降溫,她把這當成榮哥默默對我好的例證,記得她當時說,這事是丁尋看到地,那時我就想,這種事,榮哥肯定不好意思讓旁人知道,丁尋作為他的近衛,偷看到也就是了,居然會說給流雲聽,尤其丁尋平時那麽喜歡裝酷,並不是得誰跟誰說話地性格,實在太可疑啦!日後再一留心,現流雲的內部消息果然很多,多到讓人懷疑來源,這回被我一詐,這小子就招了,哈哈


    不免浮想聯翩,耍酷悶騷的丁尋,和活潑外向的流雲,這兩人是多麽奇妙的組合呀,或許,丁尋隻是在人前玩深沉,要是和流雲在一起,怕是話也不少呢!


    掩口,笑彎了眼睛。


    榮哥含笑瞥我一眼,握住我的手,象是要握住我揶揄的話頭,他安撫床上那位臉紅得象熟蝦一樣的同學,“你隻管安心養傷,待複原了,我與你做主。”


    呀,這算不算皇上金口賜婚?丁尋這回是因禍得福啦,看他又是一副感動的不得了的樣子,激動得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一會他妹妹捧茶進來,他就讓她替他叩頭謝恩,我自娛自樂地想,不知待會還有沒有仆人集體來替主子磕頭謝恩?看來這事就此坐實,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哎呀,我還沒問流雲!也不知她願不願意,我們怎麽能不問問她的意見就給她定了終身呢!”


    丁尋嘴唇一動,我猜他是想說流雲早已芳心暗許,不過臉上紅了紅,倒底沒好意思開口。


    笑。


    榮哥捏捏我的手,接過話去,囑咐他好生養著,有什麽需要盡管說,而後就帶我出了丁宅。


    出得門來,忍不住竊笑,成就了一樁好事,我還真是有當媒婆的潛力啊。


    冰輪初升,清輝遍地。


    丁尋恢複得很好,令人欣慰,隻是,不知和他一起被救出來的人……輕輕歎了口氣。


    榮哥攬住我的肩頭,低聲道:“怎麽,可是冷了?”


    “不是,我忽然想起小玄,也不知他現在好些沒有,別人有沒有盡心照顧他。”


    小玄那天被一名家將拚死護在身下,也逃得了性命,但是外傷內傷卻是免不了的,被送到楚州城中救治。我想榮哥放過他一是因為他是張家一脈,忠臣遺孤,二來大約也有我的緣故,畢竟小玄當時是極力護我周全的,過程我都仔細跟榮哥說了。榮哥派人重修了張府,賞下不少撫恤,隻是小玄一直情緒不佳,我臨回京時和他在病榻前談了許久,百般開導,甚至連回蝴蝶穀散心這種主意都給他出過,但他一直懨懨的,象是被抽走了這個年齡的少年該有的全部鮮活。


    遇到這種事,任是誰都不可能很快釋懷吧。


    一歎。


    榮哥沒說話,隻是低下頭默默望著我,目光沉靜而溫暖。


    浸沐著他的目光,心忽然就寧靜了。


    依著他,伸手抱住他的腰,兩人靠在一起,慢慢走回家去。


    注釋:


    (1)《傳》曰:“管仲病且死,桓公問誰可使相者。管仲曰:知臣莫若君。公曰:易牙何如?對曰:殺子以適君,非人情,不可。公曰:開方何如?曰:倍親以適君,非人情,難近。公曰:“豎刁何如?曰:自宮以適君,非人情,難親。管仲死,桓公不用其言,卒近三子,二年而禍作。”(《蘇轍集》欒城後集卷七)


    玄青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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