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師傅?!”


    他們未料到會在這裏見到馬師傅,他不是看女兒去了嗎?!


    此時此刻的馬師傅與平日牛逼轟轟的模樣截然不同,手足無措地想去把地上的女子扶起來,但那女子衣不蔽體,他又別開視線,單單隻會幹巴巴地對巷子那頭的人小聲勸阻:“別打了,別打了……”


    於是,從那巷子裏便飛出一個拳頭——從他們的角度看去,先看到的隻有一個拳頭——迎麵對馬師傅就是一拳,後者連推幾步捂住右眼,然後,才走出一名小夥。


    “老不死的勿要擋了路口!”他說著,又要揮拳繼續打那女人!


    “住手!”


    沈蘭霜一個箭步衝去,架住了那小夥的拳頭,隻輕輕一用力就將他推了個大跟頭。


    隔壁鄉鄰因他們的吵嚷而紛紛出門看戲,圍觀的群眾越聚越多,當他們發現那小夥連續三次被沈蘭霜輕鬆摜倒之後,不由大笑起來,有人道:“倷個男人連女人都打不過!笑煞特人!”


    那小夥摔得不重,所以三次後還能爬起來,並且還能因在眾人前失了麵子而大罵:“[嗶——]的女人!你什麽人,多管什麽閑事?!”


    沈蘭霜亮出腰牌:“我們受命於天下同盟會樞盟主,來蘇州是為辦事,馬師傅是樞盟主特意指派給我們的馬夫。我倒想問你,你是什麽人!”


    那小夥子一愣,眼見低人一頭,但也不能失了麵子,仍啐一口裝腔作勢:“老子漕幫的!”


    “算了算了……”馬師傅深知沈蘭霜不好惹,忙攔住她,“那是我女婿……”


    “你女婿?!”沈蘭霜大為詫異,她沒想到竟有女婿打老丈人打成個龜孫子似的。


    馬師傅捂住那一隻眼,忙不迭地跟左鄰右舍賠笑:“中午吃飯發生了點口角,家務事,大家散了,散了……”


    “這事沒有這麽便宜的!”但那男人不依不饒地又叫住了街坊,指著地上自己的老婆振振有詞道,“這個女人水性楊花,平日到處勾三搭四。這幾天我丈人阿爸路過蘇州來吃個便飯,這個女人沒事就跟他說我怎麽怎麽樣……我怎麽樣啦?你現在說呐?我怎麽樣?”


    他橫眉怒目,每說一句話,他老婆都要顫一下。


    “……你平時就打我……”她喃喃道。


    她捂著肚子,聲音很輕,很快就被周遭的指指點點淹沒了。


    於是那男人就更來勁了:“我打你還不是因為你平時看到個男人就拋媚眼啊!不然我幹什麽打你呢?我又不是神經病!你們大家評評理,這種女人,自己管不好自己,還給她爹搬弄是非,我阿忍得住?!阿忍得住?!”


    周遭眾人長長“哦——”了一聲後,有幾個阿姨也跟著對那女人數落開來。


    “是的是的,這種事,是個男人都忍不住。”


    “妹妹啊,平日裏多哄哄你相公,少說兩句有的沒的,別老多看其他男人,不就沒事了嗎?”


    “我……我沒有……”


    女子百口莫辯,驚慌失措地麵對周遭的指責,話語蒼白得隻剩三個字——


    “我沒有……”她終於高呼出聲,“我沒有!”


    “你還敢頂嘴!”


    “啪”一下,那男人又賞了她一巴掌,她便又不吱聲了。


    沈蘭霜對那男人洋洋得意的臉再也看不過去,但這畢竟家務事,她也搞不清楚事情來龍去脈,先問馬師傅:“你不幫你女兒說個兩句?”


    馬師傅垂著腦袋喃喃自語般嘀咕:“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怎麽好管的……”


    “哎!哪有你這麽當爹的!”


    她將他一把推開,先給那女人把衣服穿好了,再指向那男人:“你方才所言,全是一麵之詞!你說她水性楊花,可有證據?!”


    “沒有……”那男人底氣不足,但他叉起腰,“不過我有朋友告訴我,是他親眼所見……”


    “你那朋友姓甚名誰,說出來!”


    “這個我不方便說!”


    “說不出來就是信口雌黃!隨我去蘇州分舵講理!”


    那男人便樂了,拍拍自己的胸膛:“你當你是青天大老爺、漕幫蘇州分舵是公堂嗎?錢舵主正好是我小兄弟,我經常去找他喝茶吹牛逼,他理都不會理你!”


    “你……”


    說著,他便去拖拽他老婆:“跟我回去!回去!”


    “我不回去!”那女人驚恐萬狀,一把抱住了沈蘭霜的大腿,“女俠救命!我現在要跟他回去!他會打死我的!”


    “好,跟我走!”她扶起她,“我先帶你看傷去……”


    那男人不屑道:“滑稽得來倷個女人,打家婆天經地義,人家家務事,多管閑事的人多吃p……呃!”


    話音未落,一聲悶哼,沈蘭霜掌法瞬息而動,將他擊飛三丈之遠!不過她有分寸,對於這種毫無武功的普通人,也是留了餘地的,隻是要他不好過便是!


    她挑挑眉:“你再多說一字,我再給你一掌!”


    那男人躺在地上,好一陣才能直起身,這回果然不該再嘴賤了。


    “那姑娘姓沈的,”一個磕著瓜子的大娘道,“好像是最近那個比武大會天下第七的沈姑娘,叫……叫……”


    這大娘曾在劉大夫的藥廬見過,可見記性不太好。


    “沈蘭霜!”她為她補全的名姓。


    “沈……蘭霜?沈家……”那男人顯然也聽過這個名字,聞之大駭,趕緊起身連滾帶爬地跑了。


    “走吧,”沈蘭霜扶著那女人走了兩步,又招呼道,“馬師傅,你也一起來吧。”


    “好的好的……”


    人群逐漸散去,錢姑娘家的大門也早早緊閉,從另一條小巷裏這才探出兩個頭。


    “大姐,我們為什麽躲起來?”柳懷音問道。


    “因為這類家務事,我最怕遇上。”宋飛鷂領著他也往藥廬的方向去。


    “哦,你也會怕惹一身麻煩?”


    “不是,”她道,“而是……令我想到一件往事。”


    “咦?”


    “我原先在西北,認得一個女人,以前也是這般……天天被她男人打……”


    “那後來呢?”


    “後來,她遇上了我。”


    然後她就不說了。


    柳懷音等了一陣,本以為那會是個長故事,誰知宋飛鷂還真斷在這裏了……而斷在這裏就意味著……


    “你成了她男人?!”他皺起來臉。


    宋飛鷂打了個哈哈:“我倒是希望呢。”


    ……


    “你接下來,該怎麽辦?”她倚在窗台上,邊喝酒,邊問她。


    “我要生下這孩子,即便他的父親不認他……即便他一出生就沒有父親……”


    “他不會沒有父親,uu看書.ukanshu.co ”她斷然道,“我當他父親。”


    “夜千總?!”她抬起頭,不可置信。


    “我當他父親,”她重重重複了一遍,“唯有如此,外麵的人才不會對你有半句流言蜚語……”


    然後——


    “我要讓張瀾認清他的負心薄幸!”


    ……


    記憶拉回。她細微地歎了一聲。


    “其實,除了弦安以外,我以前還有個義兄,”她說,“名叫張瀾。”


    “啊?”柳懷音不明所以,不知道她提的這件事和上一件事有什麽聯係。


    “他死了四年了。”她想了想,“算了,不提也罷,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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