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洪正為遲到的事自責不已,連連道歉。而自途全然不顧廣誌的存在,儼然是縣裏派出的談判組長,就巴拉巴拉的說了一通。


    自途的話雖然口氣有點大,但應該是有出處的,如果沒有領導的交待,憑他一個機械局副局長亦不敢出此狂言。老洪從自途的話中聽出了弦外之音,就是他可以代表陳書記談判,估計也已經商量好了底牌。既然如此,何不順手推舟?看看他們出什麽牌。


    “嗯嗯,客隨主便。”老洪微笑著說。


    自途的臉繃得緊緊的,說不出他是緊張還是嚴肅,他把陳書記臨走前交待的內容在腦子中轉了幾回,這麽重要的問題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他抬起頭,並未正視老洪,說道:


    “我們仍然是既定的方案,二二○廠移交擁有昆侖山公司的股權後,補償縣政府四百萬,用於安置一百名科技人員。”


    老洪一下子就把縣裏的底牌釣了出來,作為自途談來說去,應該就是這番話了,諒他也不敢改變陳書記的意思。老洪喝了口水,輕輕的把杯子放下,又摘下老花眼鏡,對著鏡片哈了哈氣,用眼鏡布擦起眼鏡來。


    自途目不轉晴的看著老洪,也許在觀察他的反應。老洪放下眼鏡,抬起頭,麵無表情的打量著自途。


    自途第一次見這麽大的領導,老洪的老沉持重以及犀利的目光,讓自途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突然冒出一句:


    “這是陳書記的意思。”


    自途是想說剛剛說的“補償四百萬”壓根就不是自己的意思,還是想說這個底牌是陳書記的意思不容改變?他是在出賣陳書記,還是在樹立他的權威?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老洪想著陳書記又是請客吃飯,又是預約會談,可謂是主動熱情,道理全在他們那邊。而自己遲到失去了一次麵談的機會不說,既失禮又失理呀,接下來陳書記完全有理由不見自己,沒想到自途把機會送過來了。於是他說:


    “今天由於我遲到的原因沒有見上陳書記,遺憾了。既然顧總經理、顧副局長說了,這是陳書記的意思,那我們就不為難你了,我還是與陳書記麵談吧。煩您約一下陳書記,我絕對不會再遲到了。”


    自途和紀術垂頭喪氣的找陳書記匯報。陳書記說:


    “我給了他們麵子,也給他們安排了談判的時間,是他們沒有把握好,放棄了。我最近沒有時間和他們見麵。”


    自途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低著頭說:


    “是我被老洪繞進去了,我說是陳書記的意見,他就順著說既然是陳書記的意見,就要我向您匯報安排時間。”


    “你看你,自途呀,你得動腦子,我好不容易爭取過來的主動權。”陳書記很失望的想起了被自途攪掉的好事……


    陳書記對他的司機很信任,家裏有什麽事都讓他幫忙。司機辦事非常認真細致,領導交辦的任務都完成得很出色,不光是陳書記滿意,連他妻子也滿意。更重要的是嘴緊,不管大事小事,都不漏出半個字。久而久之陳書記就把他當成自己人了。逢年過節,基層單位和一些老板要表示表示,陳書記總是和人家說:“找我司機吧。”對於這樣一位忠誠於自己的司機有什麽事不能交給他辦呢?


    早晨,司機接陳書記上班。陳書記對他說:“政府辦今天上午有輛車送廣誌父子回鄉下,下午他倆要趕到縣裏來,不管出發多早,把他們拖到下午三點之後進縣委大樓。”


    “我一定辦到。”司機爽快的接受了任務,他送完陳書記,就立馬去了政府辦司機班,一打聽是他表弟開車送廣誌父子回鄉。他把他表弟拉到旁邊耳語了一陣,最後還交待,“不能與任何人說”。


    他表弟頭點得像搗蒜醬似的,豈敢違抗表哥的命令?過去他在縣風機廠開大車,廠裏生產任務飽滿,拉貨的活也多,收入還不錯。後來,廠裏不景氣,好多人下崗,獎金固然沒有,工資打了折,還不能按時發放,日子越過越艱難。


    為縣高官開車的司機人們都是刮目相看的,有人說組織部的幹部股長有多牛,書記的司機就有多牛,這當然有些誇張,但也能從一個側麵反映了書記司機的能量。


    一日,表弟拉著他爸爸,也就是陳書記司機的舅舅,帶著酒和煙去看表哥。舅舅出了場,外甥豈能不給麵子?陳書記司機當場就向舅舅承諾一定給表弟找份好工作。舅舅滿心歡喜,誇獎這個外甥有能耐。


    他梳理了一下人際關係,數了一串陳書記手彎裏的人,數來數去覺得能安排表弟工作的隻有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張祥。


    張祥犯了難,陳書記剛安排一個人進來,怎麽他的司機又要塞個駕駛員過來?陳書記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吧,他心想找個機會問問陳書記,但轉念一想,傻呀!前任是怎麽下去的?


    張祥的前任不知道怎麽得罪了陳書記的司機,他經常在陳書記麵前奏本。陳書記多次想調整政府辦的班子,礙於老縣長的麵子,一直沒有運作。會民當縣長後,他就抓住機遇把張祥安排了政府辦公室主任的位置。


    這位老主任被安排到一個偏遠的鄉當鄉長,全縣都知道政府辦主任被貶了。當時鄉裏是黨委、政府、經濟聯合會後來叫經濟發展總公司三駕馬車,原鄉長當上了經濟聯合會主任,他原來分管財政所,鄉裏的財務他是一支筆。


    在分工時鄉黨高官很頭疼,這個財務一支筆交給誰呢?不管怎麽做都要得罪一位鄉主要領導,無奈之下就請示了縣委陳書記,陳書記說暫時就不要調整吧。張祥的前任這位新任鄉長成了全縣唯一的不掌管財權的鄉長。


    想到這裏,張祥二話沒說,就把陳書記司機的表弟調到政府辦當了司機。


    老洪、劉智和廣誌乘坐著陳書記司機的表弟開的車,uu看書wwuukanhu.cm非常順利的進入了直達縣城的通潮公路。他們既誇讚師傅技術精湛,又為能準時參加陳書記預約的兩點鍾的會談而高興。


    飛速行駛的小車,漸漸的放慢了速度,然後戛然而止。原來是汽車輪胎漏光了氣,這也是司機沒想到的事。


    老洪看看手表著急起來,問道:“師傅,換輪胎要多長時間?”


    師傅答:“十幾分鍾,不會耽誤事的。”


    老洪焦急的踱來踱去。


    “裝好了,上車吧。”師傅喊道。


    這才十分鍾,就換上了備用胎,大家都稱讚師傅技術高超。好在駕駛員技術嫻熟,不然也不知道會耽誤多少時間呢。老洪高興的看看手表,心想看來準時參會是沒有問題的了。


    師傅一邊張羅大家上車,一邊打開小車發動機前蓋,他悄悄的擠鬆了電瓶的接線螺絲,並將接線挪開。接著他一本正經的上車啟動發動機,打不著火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就這樣他順利的完成了表哥所交的任務,讓老洪他們晚了一多小時,耽誤了與陳書記會談的時間。


    陳書記心想,這個主動權雖不能說來之不易,最起碼也拐了幾道彎兒吧。這個自途倒好,把我老陳的苦心,讓老洪一句話就打發了。


    事已至此,批評自途也無益。再說,自己避而不見並不是目的,關鍵是要從二二○廠榨到錢。於是,陳書記就叫立即通知廣誌過來,他要麵授機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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