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的問話令荀攸的老臉有些發燙:“果然是什麽都瞞不了叔父,此次前來鄄城,本意是想投奔曹操。”


    “公達為何又改變了主意?”


    荀攸有些尷尬,聞言又向荀彧施了一禮緩解一下情緒:


    “叔父自當知邊讓已死,”見荀彧點了點頭,荀攸接著說了下去,“我在前來鄄城的路上便聽聞了此事,於是便改變了主意,等拜見完叔父,我再另尋一個可投之人。”


    “為何?”荀彧器宇軒昂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曹操屠戮徐州士人,又誅殺兗州名士邊讓,由此可見曹操所對士人之心,日後士人若在曹操治下,必定會受到欺壓,此其一;曹操屠戮彭城百姓,以至泗水斷流,此其二。此等行事非我所願也。”


    荀彧聽了點頭同意,荀攸看了有些詫異,開口要說什麽,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公達是否想問,既然已知曹操會如此行事,為何還要追隨曹操?”


    荀攸聽了笑了笑,倒也沒有隱瞞:“確實如此,叔父既然也認定曹操定不會善待士人,為何還要如此行事?”


    “這天下諸侯中能定天下者,不過是區區幾人而已,而孟德則位列其中。”荀彧的表情還是沒有什麽變化,話也說得不緊不慢。


    “那依叔父看來,是哪幾人?”


    “曹操、謝飛、二袁、劉備、董卓等人皆有平定天下之心,定天下者必在數人之中!而其中可定天下而興漢者,唯有曹操一人耳。”


    荀攸聽了笑了笑沒有言語,荀彧已知其意,卻也沒有說破,隻是靜坐著飲茶。


    看著比自己還要小上不少的荀彧,荀攸也沒敢再說什麽,叔侄兩人各懷心事無言對坐,堂上倒也顯得清淨。


    也不知過了多久,荀攸終於忍住不了,開口打破了沉默:


    “當今天下之事,不知叔父如何看待?”


    這次荀彧聽了笑了一下,伸手端起桌案上的茶杯輕輕呷了一口,慢慢地品了一陣,這才放下杯子看向了荀攸:


    “公達怎麽看?你先說與我聽聽。”


    “叔父,漢室氣數已盡,豪傑自當並起,已是到了諸侯爭雄天下的時候,雖然不知誰勝誰敗,這劉家天下已再難回天了。”


    荀彧依然還是隻點了點頭,並不去評價荀攸所說,這次荀攸實在是按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荀攸有一事想了很久,卻一直不能明白,還請叔父相告。”


    “公達請說。”


    “以叔父之才智,定也知道這漢室已是窮途末路,為何還要一心匡扶漢室?”


    這次荀彧終於沒有再沉默,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我所期盼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如今卻是白骨盈野百姓相食!若是有人能夠一掃天下,還世間一個清平世界,荀彧自當鼎力相隨,在我看來曹操便是可以做成此事之人,自當盡力輔佐與他。”


    “叔父方才不是說謝飛也是此等人物嗎?那叔父如何不去輔佐謝飛?”


    “你隻見曹操誅殺邊讓,卻不見謝飛無視漢室,孟德若勝不過是一權臣,然漢室則仍能存續;,謝飛若是一旦事成,則漢室必亡矣!此所以助曹操而棄謝飛也。”


    “叔父也知漢室氣數已盡,為何還要一心匡扶漢室,豈不聞‘褚小者不可以懷大,綆短者不可以汲深’耶?。”


    荀彧的臉上現出了堅毅之色,眼睛閃爍著無比堅定的異樣光芒:


    “知不可為而為之,雖千萬人吾往矣!”


    聞著荀彧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香氣,荀攸聽了暗暗歎了口氣,自己的這個叔父,忠厚正直才智過人,但所思之事卻總是過於理想,這注定完蛋的劉氏天下,已經不是某人所能拯救的了。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荀攸出門喊過隨從獻上一個小盒:


    “素知叔父喜愛各種香料,特地為叔父備了一斤雞舌香,還請叔父笑納。”


    荀彧將香料手下,隨手拈起一顆放入口中,品味一下滿意地點了點頭。


    又聊了些家常之後,荀彧見天色已晚,便命人擺上了酒食,請荀攸共飲。


    侍女們抱來兩個小木桶,在兩人的案上分別放了一個,荀攸見了頓時兩眼一亮:


    “啤酒!”


    “公達也知道此物?”荀彧指了指木桶,“長安的士人也好此物否?”


    “叔父有所不知,自今年以來此酒進入長安,才短短不過數月時間,便成了士人間相聚的必須之物,雖然比一般醇酒貴上數十餘倍,卻還是一桶難求。”


    “數十倍?”荀彧顯然沒有想到啤酒在長安竟然如此昂貴,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一般醇酒在長安不過60餘錢,啤酒則要2000錢以上,即便是如此,仍然是一桶難求,據那些商販說,就是在晉陽,此酒出產的也是不多。”


    這時候侍女們已經打開了小桶,給兩人的酒杯斟滿。


    兩人開始舉杯對飲,每飲飲完一杯,荀彧都要不停地把玩一會兒酒杯,兩眼盯著酒杯看上好一陣子。


    荀攸開始隻道是荀彧在品酒,幾輪下去見荀彧還是如此,不由得心生好奇之心:


    “叔父每飲一杯便思索許久,莫非是在品味此酒如何?”


    荀彧看這荀攸笑了笑,抬手一指麵前的小酒桶:“公達,你說這一桶啤酒,那謝飛要掙下多少錢財?”


    荀攸聽了一愣,叔父什麽時候開始關心起經商了,再說這一桶啤酒能掙多少錢自己哪裏知道,聞言搖了搖頭。


    “如今兵戈四起,荊州劉表尚還殷實,其他各州財政已是捉襟見肘,而晉陽謝飛僅憑借此物便可收斂天下錢財,此人的確非是尋常人物。”


    荀攸聽了頓時如夢初醒,大量的錢財湧入晉陽,謝飛的實力必定大大增加,現在的華夏軍雖說規模不大,一旦有了錢財必定會擴大。


    想到這,荀攸覺得啤酒喝起來也沒有那麽美味了,已經端到嘴邊的酒杯又放了下來:


    “叔父言之有理,如今晉陽啤酒流入各地不說,出產的鹽鐵也是賣向了各處,如此下去,天下之財盡歸晉陽矣。”


    “公達,今年的田地收成極為不好,關東各州郡都已下了‘禁釀令’,如此一來啤酒更是奇貴無比,更有些商賈暗地裏向晉陽私運糧草、布匹、禽蛋等以換啤酒、鹽鐵,雖然屢屢搜捕,卻是難以禁絕,不知長安是否也是如此?”


    荀攸現在已經明白了荀彧所說的意思,謝飛通過賣出啤酒、鹽、鐵等商品,在大肆斂財的同時,又變相劫掠了其他地區的糧食布匹禽蛋等生活物資,長此以往隻怕是晉陽越來越富,其他地區越來越窮。


    “叔父所料不差,長安的商賈們也是已經將晉陽當做了主要商道,如今晉陽已是商賈接踵,據說是相當的繁華,還有一事很是奇怪,不知叔父可知否?”


    “何事?”


    “漢中盛產硝石,那些商賈們不知何故,將大量的硝石販往晉陽,叔父可知晉陽要此物何用?”


    “這個我也不知何故,曹洪曾與說過,他也販了很多過去。”荀彧說著微微搖了搖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謝飛所斂錢財,也不差你我這一杯,公達且放寬心思飲酒便是!”


    荀攸聽了大笑,引得荀彧也笑了起來。


    “公達看看此物。”隨著杯杯啤酒下肚,荀彧的情緒已不似開始那麽低落,臉上的笑容明顯多了起來,起身來到書架前拿出一個小錦盒放在了荀攸麵前。


    荀攸輕輕打開一看,卻是一顆晶瑩剔透的小珠。


    “叔父,uu看書 .uukanshu.co這……”


    “此曹洪所送之物,你隻我向來不喜這等器物,便送與你如何?”


    荀攸兩指輕輕捏起看了半天,又小心地放入了盒中,起身向荀彧深施了一禮:


    “多謝叔父,如此貴重之物荀攸怎敢收下,還是叔父自行留下為好。”


    “公達隻管收下,那曹洪屢屢遣人前往晉陽經商,此等小珠送我了幾顆,你拿走一顆倒也無妨。”


    荀攸聽了不再客氣,將錦盒小心地收進了懷裏。


    荀彧舉起酒杯又飲了一口,若有所思的神情再次浮現出來:


    “公達,我所以送你此物,乃是提醒公達,無論日後在誰賬下效命,都要留意謝飛這人,你看他僅憑如此一個毫無用處的小珠,便斂了天下多少錢財!一般的商賈如麋氏、甄氏乃至曹洪、曹仁等人,雖說是各個家財萬億,倒也不足為懼,但這謝飛不同,麾下驍勇無比其人又極有心智,當前所欠缺者,無非就是錢糧及人也,我看用不了多久,謝飛可就無所不能了。”


    荀攸聽了點頭稱是,看著荀彧一臉正色的評價謝飛,久居長安的荀攸頗有些不解:


    “叔父,這謝飛何許人也?怎得叔父如此看重?昔日我在長安時,曾接到過袁紹、袁術以及董卓等人的奏章,這些奏章都由我呈與陛下,為何這些人都如此看重謝飛?”


    “以公達之智,此事不難明白,隻是你久居長安,不知道謝飛此人罷了,若是你知道了關東諸侯之間故事,自然也會看重此人了。”


    荀攸聽了抬手施了一禮:“請叔父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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