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最新章節!“阿龍,你讓王麻子聽電話。”譚敬廷料到有可能是這樣的結果。


    “譚站長,我是監獄長王長喜,你要的這些人都是死囚犯,高院已經核準了槍決令,而有些個是上麵要求秘密處決的,這些天都要分期分批執行死刑,我也是執行命令,所以還望譚兄見諒。要不你去向高院申請,讓他們出個特赦令?”王麻子把皮球踢到了高院那裏。


    “王麻子,我現在沒時間跟你廢話,我現在手上有好幾起與名單中的案犯有關聯的案子,這關乎上海防禦部署是否泄密,在上海的二十五萬守軍是否安全,會不會被共軍全殲的大問題,如果得不到有效的供詞,出了差池,你去向湯司令交代。”譚敬廷把湯恩伯搬出來,想要震懾王麻子。


    “可名單裏的好些人應該跟上海防禦部署沒多大關係吧,比如那些文化界左翼作家,演藝界激進分子,民主人士。”王麻子覺得譚敬廷在嚇唬他。


    “這些人將來可用於我們跟共軍談判的籌碼,是我們的擋箭牌,這也是防禦計劃的一部分,你若是大開殺戒,壞了湯司令的計劃,我可救不了你。你自己看著辦吧。”譚敬廷語氣十分強硬。


    王麻子從電話裏就感受到譚敬廷那股氣勢,一聽這話,便沒了底氣,萬一譚敬廷正在破獲的案子跟這些政治犯有關,萬一這些名人都是湯恩伯用來跟共軍和談的籌碼,自己若是把這些案犯全給槍斃了,那麽譚敬廷因無法破案而歸罪於自己,那自己隻能自吞苦果。現在還有什麽比上海防禦更重要的呢?萬一譚敬廷到湯恩伯那裏告自己一狀,那自己可真的是在自尋死路。


    “好好好,譚站長,要不這樣,我先把人移交給你,你隨後到高院補一份特赦令或是暫緩執行槍決的手諭給我。”王麻子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以求自保。


    “手續問題我會解決的,你放心,要是出了岔子,由我譚敬廷頂著,與你無關。”


    “譚兄客氣了,我這也是為了萬無一失嘛。”王麻子打著哈哈。


    “好了,拜托了,你現在就把案犯移交給我的情報處長吧。”譚敬廷語氣冷峻。


    “是是是,我這就去辦。”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阿龍就把這些政治犯移送到了保密局川沙縣看守所。


    當阿龍從川沙縣看守所打電話給譚敬廷,告訴他名單上的人員,除去已被槍決的十二人之外,其他案犯都已妥善安置好了,譚敬廷聽後長長地舒了口氣。


    譚敬廷親自駕車來到上海高等法院,找他曾經的同僚潘之平潘副院長,潘之平曾經也在重慶軍事委員會裏幹過一陣,私底下兩人關係不錯,所以譚敬廷直接找他要特赦令。


    “譚兄,你今天怎麽有時間過來看我啊?”潘之平見譚敬廷過來找他,笑著跟他打招呼。


    “潘兄,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現在我都被手上的幾個案子搞得暈頭轉向的,哪有時間找你閑聊啊?我今天來,是問你要幾張特赦令。”


    “給誰特赦啊?”


    “齊有才,王大慶,付世貴,於亮,尹誌強,劉文浩,曲濤……“譚敬廷把自己記得的名字一一報給了潘之平:”這些人還不能馬上處死,我得審個清楚才能讓他們赴黃泉。”


    “這麽多啊?而且還都是政治犯。”


    “我那兒又不是警察局,五花八門的案犯都有,我這兒除了政治犯,其他犯人我還不待見呢?潘兄,怎麽樣,幫一下忙,王麻子催著問我要特赦令。我真的是被這幾個案子給煩死了,上麵又催得緊,我真怕王麻子那兒突突突一下子都把這些人給報銷了,那我上哪兒找這些人去?還破個鳥案啊?”


    “唉,也真是的,一會兒讓我們連審都不審就直接定罪,直接槍斃,一會兒又來特赦,真他媽的沒事找事,好了,譚兄,我也懶得問了,我先給你敲好公章,你自己拿回去填吧,反正王麻子那兒有個東西留底就是了。”


    “好啊,那就麻煩潘兄多敲幾個章了。”潘之平的這個提議正中譚敬廷下懷,他是求之不得。


    “譚兄啊,這局勢啊,還真不好說,你作何打算啊?”潘之平一邊敲章,一邊問譚敬廷。


    “有什麽打算不打算,聽天由命唄。”譚敬廷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還真打算跟上海共存亡?老實告訴你吧,那些上頭的大人物早就把家眷送走了,到時候,看看苗頭不對了,趕緊拍拍屁股走人,老兄,你還指望上海變成第二個斯大林格勒?我看你還是趁早走吧,上海,肯定是共產黨的囊中之物。實不相瞞,我已經訂好了去台灣的機票了。”


    “潘兄果然未雨綢繆。”


    “這年頭,除了自己,誰會替你做打算?”潘之平搖了搖頭:“好了,敲好了,你拿去吧,這些夠了嗎?“


    “我看可以了,謝謝潘兄助我一臂之力,小弟祝潘兄早日脫離苦海,直上雲霄。”譚敬廷笑了笑,拿了一大疊空白的敲好章的特赦令走了。


    譚敬廷回到保密局,阿龍已經回來了,譚敬廷便按照名單,把名字一一填入空白的特赦令中,然後交給阿龍,讓他送到王麻子那兒去。


    阿龍走後,譚敬廷立即給徐明峰打電話,告訴他已經把這些政治犯轉移到了川沙縣看守所。隨後幾天,徐明峰手持譚敬廷簽署的保密局提審單,開著保密局的囚車,陸續把這些政治犯轉移出川沙縣看守所,然後直接把他們送往蘇北根據地。而黃政委早就派人來半路接應,所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些被捕的同誌營救出去了。


    阿龍曾協助譚敬廷把陸昱霖和鳴兒父子救出了保密局的牢獄,並且移花接木,把阿強的屍體從雜物間轉移到地牢裏,讓朱弘達誤認為被燒死的是陸昱霖,而且又把朱弘達的一隻不鏽鋼酒壺和一隻琺琅打火機留在了地牢裏,栽贓陷害朱弘達人為縱火,殺人滅口,譚敬廷的這個一石二鳥之計確實達到了目的,阿強被燒死了,朱弘達畏罪自殺,譚敬廷取代了朱弘達,當上了保密局上海站的站長。


    阿龍曾以為譚敬廷之所以不惜一切代價,冒險營救陸昱霖父子僅僅是因為兩人曾經是同窗好友和好兄弟,為了兄弟情義而不惜鋌而走險。而且譚敬廷與朱弘達的矛盾正日益白日化,所以譚敬廷正好趁機嫁禍陷害朱弘達,以達到除掉朱弘達的目的。因而阿龍把譚敬廷的這種孤注一擲的行為視為權利鬥爭傾軋的必然。


    但這次為什麽譚敬廷一下子把這麽多政治犯從提籃橋監獄移送到郊外的川沙看守所,而且川沙看守所相對來說,監管設施較為簡陋,看守人員也比較少,為什麽要移送到那麽遠的地方去呢?況且目前站裏沒有一件案子是與上海防禦部署計劃的泄密有關,為什麽譚敬廷要編造謊言呢?


    這一長串問號讓阿龍有些看不懂了,如果說前一次是關乎私人恩怨,那麽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麽呢?難道譚敬廷也被共產黨收買了,他這麽做並不是為了重審那些犯人,而是要營救他們出獄,把這些政治犯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阿龍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現在共產黨即將兵臨城下,就算湯恩伯把上海打造成第二個斯大林格勒,銅牆鐵壁,固若金湯,靠湯恩伯的二十五萬守軍能抵擋共黨的百萬雄師?何況還有上海地下黨在內部做策應,裏應外合,上海這座城市遲早是共產黨的囊中之物。


    如此看來,譚敬廷早就有所打算,也許他暗地裏早就跟共黨有所來往,那自己該何去何從?這個問題忽然擺在了阿龍的麵前,他覺得自己也該為自己的前途早作籌謀,也許緊跟譚敬廷不失為一條光明之道。當初他選擇站在譚敬廷一邊,而阿強則選擇站在朱弘達這一邊,事實證明他站對了,而阿強站錯了,阿強最後到死都不知道是死在誰的手裏。所以,阿龍決定,無論譚敬廷作何選擇,他都無條件地服從和跟隨。


    電訊處長薑則通給譚敬廷送來了好幾份截獲的共軍的電報,譚敬廷看完之後便往抽屜裏一塞,從此便石沉大海,杳無音信。比如上次截獲的關於保密局人事的變動的電報,共黨是如何得知朱弘達死了,譚敬廷取而代之。可是電文交給譚敬廷之後,竟然無聲無息了。


    “站長,那份電報,你不覺得蹊蹺嗎?共黨是怎麽得知我們內部的人事變化?”薑則通終於熬不住了,主動跟譚敬廷談及此事。


    “哦,薑處長,你指的是那封截獲的共黨電報啊,這封電報呢,我個人覺得意義不大,朱弘達的死訊是紙保不住火的,那個汪氏,拖著兒子在保密局門口為亡夫祭掃,大喊冤枉,當時圍觀的人裏三層外三層,uu看書 .ukanshu.om 別說是共黨了,就是在大街上隨便找個人問一下,十有八九都知道這件事情,所以,共黨得知此事也不足為奇;至於我被任命為新站長,我估計是共黨的猜度吧,畢竟在上海站,我的資曆是最老的,而且共黨也知道上海的地下組織是被我破獲的,所以他們認為我接任朱弘達也是順理成章的事,這隻不過是巧合而已,隻能說明他們的分析還是挺靠譜的,這個有什麽可值得探究的,你說,是吧,薑處長?”


    薑則通尷尬地笑了笑,確實,這封電報也無關什麽機密,誠如譚敬廷所說的,一切看似順理成章。


    但薑則通還是感到有些奇怪,以前譚敬廷收到共黨電報之後,都會跟他談起電報的具體事項,詢問他截獲的時間,波段,地點,範圍等問題,現在升任站長之後,這些電報似乎無法引起譚敬廷的興趣,常常過目一下就完事了,隻字不提。也從未跟情報處,電訊處,行動處等科室共同分析討論或是商榷采取什麽相應的行動。


    薑則通覺得譚敬廷當情報處長的時候盡管受到朱弘達的掣肘,阿強的窩裏反,但依然幹勁十足,像是一隻嗅覺靈敏而且詭計多端的狐狸,而現在當上了站長之後,沒人製約他了,卻反而變成一隻懶洋洋的貓咪,對諸事提不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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