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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弘達感覺太蹊蹺了,變色龍剛到上海,他還沒來得及見上一麵,就莫名其妙地溺斃了。


    “就是昨天中午的時候。”譚敬廷十分惋惜地說。


    “那你怎麽沒來匯報?”朱弘達語氣裏滿是責怪。


    “我接報後,就趕到警局去了,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去警備司令部開會了。我等到晚上九點也沒見到你,所以我就回去了。”譚敬廷連忙辯解。


    朱弘達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跟許淑嫻一起在德大西餐社共進燭光晚餐,然後喝醉後就在東廂房裏過夜了,當時自己剛參加完湯恩伯主持的上海防禦部署會議,公文包裏還放著重要文件。


    一想到這兒,朱弘達感到背脊發涼,他忽然想到了什麽,連忙抓起公文包仔細查看,幸好那份防禦部署和毀城計劃還在公文包裏。他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下去。


    “站長,你在找什麽?”譚敬廷見朱弘達神色緊張,連忙問了一句。


    “沒什麽,昨天會議開得很晚,我怕吵著孩子了,就沒回小洋樓,去吉祥裏睡了。譚處長,你接著說。”朱弘達連忙掩飾。


    “變色龍帶來了很重要的信息。”譚敬廷繼續匯報。


    “什麽信息?”


    “第一,那個跟許淑嫻在車站擁抱的男人就是徐明峰。”譚敬廷把那張zhàopiàn從卷宗裏拿了出來,放在朱弘達的麵前。


    “你確定?”又是一枚炸彈,朱弘達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他拿起那張在長途車站拍的zhàopiàn仔細查看。


    “變色龍見過徐明峰,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了在車站跟許淑嫻擁抱的人就是徐明峰。”譚敬廷看見朱弘達額頭上滲出密密的汗珠,心裏滿是鄙視:“所以,許淑嫻聲稱那個人是她表哥胡家琛,是江陰綢緞莊的掌櫃,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是她編造的謊言,江陰的同事已經來電說是查無此人。“


    “這麽說,我們都被許淑嫻騙了?“朱弘達臉色蒼白,冷汗直冒。


    “據變色龍確認,那個徐明峰就是去江陰要塞策反的共黨分子,至於策反結果,還不得而知。”


    “這個信息很重要。我要把情況向上麵匯報,讓他們密切關注江陰要塞的官兵,如有異動,堅決消滅。”


    “據變色龍說,徐明峰竊取了長江防務兵力部署和作戰方案要圖,打算繞道上海去蘇北,本月月底到達上海。”


    “那我們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要著手布置抓捕徐明峰,把這張要圖lánjié下來。”


    朱弘達現在想的就是如何亡羊補牢,如何將功補過。朱弘達覺得隻要抓住了徐明峰,對他而言,一切都還有轉寰的餘地,否則全站皆知的他跟許淑嫻的曖昧關係會讓他很被動,甚至可能被撤職查辦。


    “變色龍還指認了許淑嫻的丈夫陸昱霖就是把二十箱送往蘇北的那個共黨,而且也是把那批文物運往蘇北的主謀。先前還讓一個姓田的銀行行長逃離了七十六號的手掌心。”


    朱弘達又是被炸了一下:“真沒看出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記者居然能幹這麽多驚天動地的事情來,他果然是條大魚。”


    “哦,還有這個。”譚敬廷把卷宗打開,把那張變色龍交給他的zhàopiàn遞給朱弘達:“這是變色龍帶來的zhàopiàn,墓碑上寫的是‘愛妻許淑嫻之墓’。朱站長,你跟這個許淑嫻很熟,你能解釋一下嗎?”


    朱弘達看見這張zhàopiàn,感覺天旋地轉,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有兩個同名同姓,長得一模一樣的許淑嫻,一個是活的,一個是死的。從上大學起,他就認識許淑嫻了,怎麽可能現在出現真假許淑嫻呢?


    朱弘達手上捏著zhàopiàn,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看來隻有那個水母知道真相。”


    “站長,我查過之前我們截獲的兩份共黨電報,上麵提到珍珠和珊瑚,不知你還記得嗎?”


    朱弘達猛然醒悟:“你是說那兩份電報,我記得原文中有這兩句:珍珠雖碎,珊瑚仍在,旋即至滬,悉聽尊便。”


    “對,我現在初步判斷,那個墳墓裏的就是代號珍珠的許淑嫻,而在逃的那位應該就是珊瑚。世界上能有如此相像之人,除非是孿生姐妹。”譚敬廷把他的分析和推測告訴了朱弘達。


    “可我從沒聽說過許淑嫻有過孿生姐妹,我從大學時期就認識她了。”朱弘達還是一臉疑惑,他真的不知道淑嫻還有孿生姐妹。


    “站長,這個許淑嫻估計是個老牌共黨分子,也許她有許多事都瞞著你。”譚敬廷說這話時,心裏有點幸災樂禍,朱弘達一直被許淑嫻玩於股掌之間卻毫不自知,可見這位站長愚蠢之極。


    “是的,她一定是有許多事瞞著我。”朱弘達喃喃自語。


    朱弘達雙手捂臉,腦中不停回憶過去的點滴。如果那個躺在墳墓裏的人是許淑嫻的話,那很可能是被自己射殺的,他記得當時他朝軍用卡車射擊,一顆子彈擊中了那個副駕駛座位上的女人,現在看來那一定是許淑嫻。沒想到自己心儀的初戀女友最後竟然死在自己手裏。他又回想起,之後陸昱霖告訴他許淑嫻摔傷了,得了間歇性失憶症,所以後來當許淑嫻回到站裏,有很多跡象與以往不同,比如右臂上的傷疤,字跡由娟秀變成硬朗,而性格也從溫婉變成了率直,這些原本讓他產生懷疑的細節都被那個假許淑嫻給搪塞掉了,他也始終認為之前之後的兩人同為一人。事實上,這是共黨早就籌劃好了的李代桃僵之計。


    這次,他栽大了。


    這時,阿強進來了。


    “報告,共黨嫌犯已經帶到。”阿強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把他先帶到審訊室去吧。”朱弘達一臉沮喪,朝阿強揮了揮手。


    “你先留一下,我要跟你說一下這個案子的具體情況,你先到我辦公室等著。”譚敬廷打算給阿強交個底,待會兒審訊陸昱霖的時候,也好有的放矢。


    “好的。”阿強吩咐手下把陸昱霖帶到審訊室去,自己則走進了譚敬廷的辦公室。


    “譚處長,你還有什麽情況需要告訴我的嗎?”朱弘達隨口一問。


    譚敬廷沒想到朱弘達會忽然拋出這個問題,這讓譚敬廷有點措手不及,他以為朱弘達已經掌握了他跟陸昱霖之間的關係。


    譚敬廷想了想,陸昱霖被抓獲了,經過審訊,他一定會告訴朱弘達,他跟自己的關係。與其被動地承認,不如現在主動說出來,這樣主動權還在他手上。


    “報告站長,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向你匯報。”


    朱弘達雙眼盯著譚敬廷。


    “陸昱霖是我在黃埔軍校的同學。”譚敬廷據實相告。


    “譚處長,這麽說你早就認識陸昱霖了?”朱弘達反問道。


    “我跟陸昱霖已經十多年未見了,這次我們也不過剛剛才見上麵,就是去你吉祥裏的東廂房裏拿偵聽設備的那次,才偶遇的。”譚敬廷連忙解釋,他怕朱弘達誤會他跟陸昱霖之間來往密切。


    “可那天到今天也已經好些日子了,你怎麽一字不提?譚處長,你想隱瞞到什麽時候?”朱弘達聲色俱厲,他滿肚子的怨氣正無處可撒,便抓住譚敬廷的小辮子不放。


    “報告站長,我之所以不想提這件事情,因為我當時發現你跟許淑嫻的關係比較那個,我怕你會誤解我,以為我幫著老同學來打壓你。因為當時站長您跟那個陸昱霖不是情敵關係嗎?”譚敬廷故意把情敵二字重點突出,以掣肘朱弘達對他的打壓。


    “好了好了,別提了,譚處長,我要提醒你,那兩個許淑嫻都是共黨派來的臥底,她們想使用美人計來腐蝕我,拉攏我,從而想要獲取更多的情報,但我這個人黨性還是很強的,所以,她們沒有從我那裏得到絲毫有用的信息。當然,我也有用人失察的情況,念及許淑嫻是我大學的同學份上,沒有經過嚴格的審查,就讓她進入機要室,這個我是要負主要責任的。好在現在我們已經逮捕了陸昱霖,那麽我們要把這個損失降到最小。”


    譚敬廷看著朱弘達的那副嘴臉,簡直想吐,為了盡快撇清關係,他把自己裝扮成無辜者的模樣。


    朱弘達見譚敬廷一聲不吭地望著自己,知道自己的這番話難以自圓其說,想了想,拉著譚敬廷的手:“譚處長,我看這樣,既然你跟陸昱霖是同窗好友,那麽你就利用這層關係,讓他早點招供。”


    “好的,我這就去。”譚敬廷急切地想要與他的這位老同學見麵。


    “不過,不要一味地跟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要是不識抬舉,死扛不招的話,該用刑的時候也別手軟,當前局勢,首要任務就是要讓這個陸昱霖供出跟徐明峰接頭的具體時間,地點,方式方法,隻要把徐明峰,這個上海地下黨的負責人抓住了,就能一俊遮百醜,站裏其他的事情,上麵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看來朱弘達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壓在這個陸昱霖的身上了。譚敬廷點了點頭,便走出朱弘達的辦公室。


    朱弘達垂頭喪氣地坐在辦公桌前,今天一早接到譚敬廷的diànhuà時,自己心情飛揚,以為抓住了共黨的大魚,uu看書 ww.uuknshu 就能把上海地下黨組織一舉殲滅,能立功受獎,沒想到,這共黨的大魚竟然就是一直隱藏在自己身邊的歐陽夫婦,尤其是淑嫻,居然潛伏在自己身邊這麽久,而自己卻渾然不知,還癡心妄想跟淑嫻結為秦晉之好,這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朱弘達想到了什麽,從辦公桌裏取出那隻假淑嫻送給他的不鏽鋼酒壺,這隻酒壺曾經是他的最愛,是他這輩子最珍惜的禮物,但此時,這隻酒壺無疑變成刺痛他的罪魁禍首,一見到它,就會讓朱弘達想到自己的愚蠢,被一個女人玩弄於股掌而不自知。


    朱弘達憤然地把酒壺扔進了垃圾桶裏。


    朱弘達摁了摁鈴,勤務兵進來了。


    “把這個垃圾桶倒了。”


    “是。”


    勤務兵把垃圾桶拿了出去,走在走道上,他發現垃圾桶裏麵有個漂亮的不鏽鋼酒壺,便拿了起來:“這麽好的東西都扔,唉,真是可惜。”


    勤務兵對這隻酒壺愛不釋手,便打算占為己有。


    “你在幹什麽呢?”


    譚敬廷從勤務兵身後走過,看見他拿著那隻不鏽鋼酒壺左看右看,愛不釋手,便隨口問了一句。


    “報告譚處長,這是站長剛剛扔掉的酒壺,我覺得怪可惜的,所以就想……”


    “站長的東西你都敢打主意?”


    “不敢。”


    譚敬廷從勤務兵手上把酒壺拿了過來,看見壺底刻著“弘達留念,淑嫻惠贈”八個字,嘴角向上揚起。


    “這隻酒壺可能是站長不小心放錯了地方,我待會兒給他送回去。”譚敬廷把酒壺放進自己的兜裏。


    “是。”勤務兵悻悻地離開了。js3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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