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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保密局上海站根據級別給朱弘達安置了一幢小洋樓,讓朱弘達搬進去,但朱弘達卻依舊惦記著吉祥裏18號的東廂房,因為那兒離他的夢中qingrén更近一些,自從那次何三莫名其妙死了之後,已經一年多了,自己再也沒踏進吉祥裏,這倒不是懼怕杜太太向七十六號告密,現在早已經不是riběn人的天下了,像何三這樣的大hànjiān若不是死得早,早就被槍斃了,那些七十六號的特務也早已成為驚弓之鳥,各奔東西。他之所以這麽長時間都沒入住東廂房,那是因為一來,淑嫻生孩子,新生兒是母親的牽掛和羈絆,他就算是入住東廂房,也沒什麽機會可以跟淑嫻談天說地;二來,這一年事情太多,不是接待各級大員們查收逆產,就是剿滅共黨和hànjiān餘孽,後來,俞佩良死了,站裏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操心,所以,他索性就以站為家,在站長辦公室的一間小屋子裏放了一張單人床,工作,吃飯,睡覺都在這裏了。他的這種勤勉受到上峰的嘉獎,也使得站裏的其他同仁們對他肅然起敬。


    站裏分給他的這幢小洋樓,以前是一個上海實業家的住所,因為這個實業家曾經受riběn人的脅迫,跟riběn人做過幾筆買賣,所以,就給扣了一頂hànjiān的帽子,被沒收了家產,關入了監牢。


    朱弘達去看過這幢三層小洋樓,心裏還真是喜歡。歐式巴洛克設計風格,外牆,地磚,牆飾,衛浴等都做工精良,還有一個老舊但卻很精致的壁爐,冬日傍晚之時,夕陽斜照,在壁爐旁喝一杯威士忌,或是跟心愛的人,對視著聊聊天,那真叫一個愜意浪漫。他設想過,這個地方以後就是他跟淑嫻的愛巢,但現在àirén不在此地,他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裏麵難免會覺得心空落落的,所以,他打算還是住到吉祥裏18號的東廂房去。


    這天,朱弘達正在審閱文件,勤務兵把一對母子帶了進來。朱弘達抬頭一看,正是自己多年未見的妻兒,當初還在蹣跚學步的兒子,現已經是八歲的大孩子了。而他的糟糠之妻汪氏也已經早生華發,麵容蒼老。


    “你們怎麽來了?”朱弘達很是驚訝,沒想到闊別多年的妻兒出現在自己麵前。


    “弘達,抗戰已經勝利了好些日子了,原本想你會回來看看我們,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我怕你會忘了我們母子二人,所以就來找你了。”汪氏滿是委屈。


    “我工作忙,你看,我辦公桌上有這麽多的文件需要我批閱,我哪有時間回老家啊?”朱弘達指了指桌上的一堆文件。


    汪氏望了望那堆文件,又望了望朱弘達,欲言又止,片刻之後,還是把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我聽街坊鄰居說,有不少大官都有抗戰夫人,就把鄉下的老婆給休了,或是幹脆不回家,我是怕你也跟他們一樣,也……”


    “你真是頭發長見識短,你看我忙得都睡辦公室了,哪有時間找別的女人,你啊,就愛胡思亂想。”


    朱弘達打斷汪氏,有些不悅,雖然汪氏的疑慮不無道理,而且,他確有此意,隻不過被汪氏這一說破,心裏不免有些怨恨。


    “那我這次來,就不回去了,我把宗兒也一起帶來了,你給我們母子倆安排一個住處吧。”汪氏倒是幹脆,打算長期駐紮這裏,寸步不離朱弘達。


    “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呢?我這兒是拖家帶口的地方嗎?我看,你還是回老家吧。”朱弘達更是幹脆,全然不顧妻兒車馬勞頓,盼夫盼父心切,一路顛簸到此的艱辛,反而勸他們娘倆快點打道回府。


    “我不回去,弘達,這麽多年我一直在老家替你給父母盡孝,給你帶大孩子,你不能這麽沒良心,王寶釧苦等寒窯十八年,難道你也要讓我獨守空房十八年嗎?”汪氏說著,用袖子抹眼淚,她沒想到朱弘達這麽狠心。


    朱弘達歎了口氣,確實,他對不起妻兒,他拉了拉汪氏的衣袖,給她遞去一塊手帕:“別哭了,讓別人看見不好,我畢竟是這兒的站長,你得給我點麵子。”


    “你當大官了,我們跟著你,一點福也沒享到,倒是受了不少罪。弘達,讓我和宗兒留在你身邊吧。”汪氏央求著朱弘達。


    朱弘達想了想,決定讓母子倆去小洋樓裏住,雖然他與汪氏沒什麽感情,但兒子是他的骨血,他還是喜歡的。反正現在自己也不住這小洋樓,空關著也是浪費,不如讓這母子兩人住進去,讓外人看了,會說他朱弘達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不僅沒有嫌棄糟糠之妻,反而還給她最好的禮遇。這也算是對得起她含辛茹苦養育了他的兒子所付出的辛勞。


    “這樣吧,我讓勤務兵帶你們去住小洋樓。再給你們安排一個保姆,你看怎麽樣?”朱弘達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汪氏,在他看來,這些個禮遇足以打發汪氏。


    “住小洋樓?還有保姆伺候?”汪氏破涕而笑:“宗兒啊,你爹還真是個有良心的人來,我們這次沒來錯。”


    朱弘達把勤務兵叫來,讓他帶母子二人去小洋樓,並且往汪氏手裏塞了一遝鈔票。


    當昱霖和淑妍回到家中時,胖嬸已經準備好了飯菜,昱霖和淑妍便和胖嬸一起吃飯。忽然,diànhuà鈴響了,昱霖拿起diànhuà,diànhuà那頭傳來的虎仔的聲音。


    “少爺,我肚子好痛,好痛。”diànhuà裏傳出虎仔疼痛難忍的呼救聲。


    “虎仔,你怎麽啦?喂,虎仔,說話呀。”昱霖急切地問道。


    diànhuà那頭沒了聲音,昱霖覺得不妙,趕緊帶著胖嬸一塊兒趕往光影照相館。開門一看,虎仔痛得捂住肚子,倒在地上打滾。


    昱霖趕緊抱起虎仔,叫了輛黃包車,把虎仔送到了聖瑪麗醫院。


    醫生檢查了一下,判定虎仔是得了急性闌尾炎,於是,立刻做了手術。


    “幸虧送醫及時,否則腸穿孔。現在沒危險了。”醫生舒了口氣,昱霖和胖嬸也舒了口氣。


    “胖嬸,你先回家吧,我今晚待在這兒陪虎仔。”昱霖勸胖嬸先回家休息。


    “那怎麽行,還是你回去睡覺,我在這兒陪虎仔吧。”胖嬸過意不去,怎麽能讓少爺給虎仔陪夜呢?


    “胖嬸,別爭了,這樣吧,今天我值夜,明天你值夜,我們輪流看護,好嗎?”昱霖提出一個折中方案。


    胖嬸見昱霖態度堅決,也就不再堅持了。


    晚上,昱霖在一旁伺候虎仔吃藥,喝水,如廁,見虎仔睡安穩了,便和衣倒在走道上眯了一會兒。但還沒睡上半小時,又有其他病人送進來,那個病人一直大呼小叫喊疼,昱霖也沒法合眼,索性起來在走道裏溜達。


    一夜沒睡的昱霖眼睛紅紅的,第二天上午,胖嬸來接昱霖的班,昱霖匆匆地漱了漱口,擦了把臉,就去報社上班了。


    今天是淑嫻的zhounián忌日,雖然,昱霖不可能在家祭奠淑嫻,但淑嫻時時刻刻都在自己的腦海中,他隻能在心裏默默地紀念著愛妻。


    昱霖在一家小酒館的包房裏,要了兩瓶白酒和兩隻酒杯,斟滿酒,然後舉起一隻酒杯,嘴裏輕聲地說道:“淑嫻,今天是你離開我整整一年的日子,這第一杯酒,我敬你,敬你這麽多年來,對我不離不棄,同生共死。”


    昱霖喝了自己這杯酒,又拿起對麵的一杯酒:“淑嫻,這一杯我替你喝了。”昱霖一仰脖子,一幹而盡。然後再次斟滿兩隻酒杯。


    “淑嫻,這第二杯酒敬你給我留下了一雙兒女,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他們拉扯chéngrén,讓他們成為有擔當,有作為,有熱血,有仁義的人。”


    昱霖又幹了這兩杯酒。隨後再次斟滿兩隻酒杯。


    “淑嫻,這第三杯酒,我敬你對我們黨事業的忠誠,為了那些能流傳後世的文物,你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你不僅是個賢妻良母,你還是一個大氣的女子,一個大寫的人。”


    昱霖仰頭把杯中酒喝盡,然後一個人伏在桌上痛哭不已。


    昱霖喝得酩酊大醉,倒在酒桌上,小酒館要關門了,昱霖被小夥計攙扶著,走出了酒館。昱霖手上拿著一隻酒瓶,蹣跚搖擺著往吉祥裏走去,路上差點被車撞上,隨後倒在路旁的林蔭樹下。


    阿榮那天正好要去上夜班,看見路旁倒著一個人,連忙上前查看,一看,是西廂房的歐陽先生,連忙把他扶起,送回家中。


    “阿姨,爺叔喝醉酒了,倒在馬路旁邊,老危險呃,幸虧沒車子過來,否則要被軋死來。u看書 .uukanshu ”


    “阿榮啊,多虧被儂看見了,謝謝儂送伊回來。儂進來坐一歇伐?”淑妍十分感激阿榮。


    “勿要了,勿要了,我要去上夜班了,要遲到了,再會,阿姨。”阿榮心急慌忙地朝外走。


    阿榮走了之後,淑妍擠了塊熱毛巾給昱霖擦擦臉。然後倒了一杯濃茶給昱霖醒酒。


    昱霖喝了幾口濃茶,似乎清醒了不少。


    “昱霖,你這是怎麽啦,怎麽喝成這樣了?”淑妍打開窗戶,以便把滿屋子的酒氣散發出去。


    “淑妍,你知道嗎,今天是淑嫻去世一zhounián的忌日,我想祭奠她,可是我又不能公開祭拜她,我隻能一個人到酒館裏,跟她說說心裏話。”昱霖說著,把臉埋在手心裏。


    淑妍聽後,淚水像潰堤一般湧了出來,她走到昱霖跟前,摟住他的頭,安撫他:“昱霖,我知道你心裏苦,你想哭就哭個痛快吧。”


    昱霖抱住淑妍,嚎啕大哭起來。


    昱霖哭累了,倒在沙發上,淑嫻把毛毯蓋在昱霖身上,望著他那張俊秀的臉龐,淑妍的心像被揪了起來。


    入夜,淑妍翻來覆去睡不著,便索性站起來,走到窗戶前,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夜空,也許淑嫻已經化成了一顆星,正在夜空中凝望著自己。


    昱霖感到頭疼欲裂,他從沙發上爬了起來,看見窗邊站著一個曼妙婉約的女子。


    “淑嫻,是淑嫻。”昱霖輕聲地呼喚著,他走了過去,從身後一把把淑妍緊緊抱住。


    “淑嫻,你終於回來了,我想死你了,你再也別離開我了,別離開我了。”昱霖說著,便要去親吻他的淑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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