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天馳這長輩,本應是板著臉,以保持一家之長的威嚴,等兒媳婦來敬茶的,可是,在聽到齊靈玉的破口大罵之後,也是忍不住了,朝月餘一招了招手,示意他扶自己到院子外邊去。


    心下卻是想著,老二這個臭小子,平日裏,不是挺斯文的麽,怎得到了媳婦的麵前,就這麽瘋瘋癲癲的了?先是跟老子動手,又是這般的大吼大叫,讓人聽了,成何體統?


    更重要的是,這,這也讓人放心不下啊……雖說,這明溪還沒有跟他成婚,就有了孩子,有點兒不那麽光彩,可是,那好歹,也是月家的種啊,怎能由得他這般的胡鬧?萬一給折騰出個三長兩短來,自己這馬上要當爺爺的喜慶事兒,不是,要泡湯了?不行,絕對不行,一定得找個合適的時候,把這小子叫到沒人的地兒去,好好的教訓教訓,恩,讓他得注意點兒,咳,某些事兒,得有節製才行!


    “爹,有些事兒,您還是別多說的好,人家明溪可是沒過門的媳婦,您說得多了少了的,二哥頂撞您幾句,您……可是要落麵子的……”知月天馳想的什麽,月餘一輕輕的咳嗽了兩聲,雖是上前扶他,卻是也同時壓低聲音,囑咐了兩句,“有些話,還是讓娘親私下裏告訴明溪姑娘的好,他們,也都是為人父母的人了,想必,即便是為了孩子,也是能有所節製的……”


    “恩,也對,這事兒,就讓你們的娘親去說吧。”月天馳點了點頭,對月餘一能想的這般周全很是滿意,扶了他的手,佯裝鎮定的往門外走去,邊走,邊喚了一句,“幻兒……”


    聽到月天馳的呼喚,月幻忍不住微微一愣,頗有些尷尬的把抱在懷裏的明溪放回了地上,牽了她的手,輕輕的捏了捏,朝著通往院子裏麵的小拱門方向努了努嘴,壓低聲音,提醒明溪道,“我爹隻是長得凶惡了一些,人還是很不錯的,別怕。”


    聽了月幻對月天馳的評價,月初雲忍不住笑得彎下了腰,雖然,她也會經常的逗月天馳,說他長得這麽醜,還能娶到他們的娘親這般的美人,是修了不止多少輩子的福氣,但是,同樣意思的話,從向來都是溫文爾雅的月幻嘴裏說出來,味道,可就是大大的不一樣了,這就好像是,用炸薯條蘸了番茄醬吃,讓人怎麽看都隻會覺得是理所當然,但是,同樣的材料,若是用煮熟的土豆,也來蘸著番茄醬吃,就會讓人怎麽看都覺得別扭了一樣。


    “幻,我……”


    明溪也覺得這樣的話從月幻的嘴裏說出來有些跟他的氣質不搭,忙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說道,“我覺得……你……你不應該這……這麽說王爺……他……他好歹是你的父親……俗話說的好……子不嫌母醜……對爹爹……亦應該是一樣的……”


    雖是還未見月天馳,但類似的話,卻也是月初雲曾經用來安慰過自己的。


    站在一旁的齊靈玉明明白白的聽到了月幻跟明溪的對話,不禁淺淺一笑,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果說,先前時候,還隻是出於對月幻決定的尊重,那麽現在,她可就是真真的看好了這個兒媳婦了,懂事,乖順,識大體,嘖嘖,果然,還是女兒比兒子好啊,這一個個臭小子,都是一樣的讓人不省心,連月幻這個稍微懂事點兒的,也是不例外!哪有這麽說自己的爹爹的!


    隻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的道理,不僅僅在月初雲的身上適用,在齊靈玉的身上,也同樣適用,確切的說,是月初雲的性子,跟齊靈玉的,完全的如出一轍!


    “明溪啊,你也是個懂事的孩子,幻兒,我可就交給你了。”這般想著,齊靈玉便是緩步走到了明溪的身邊,抓起了她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似是囑咐的柔聲說道,“我們這些當爹娘的,沒什麽本事,讓幻兒這孩子受了不少苦……他身子不好,你們成親之後,多擔待他點兒……當然了,若是這個臭小子敢欺負你,你也隻管來跟我告狀,我定幫你好好的收拾他!”


    齊靈玉的話,讓明溪不禁微微一愣,雖然,她還不知道月幻的毒病是如何來的,但是,既然不是天生,那便是說……其實,應該是還有什麽內情的才是……而齊靈玉的這一番話,卻是恰好驗證的她的這個想法……


    “王妃放心,明溪,一定會好好照顧幻,幫他把身子調養好的。”


    明溪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了一絲朦朧,這,便是親情麽?她從小,都沒有體會過的親情?雖然,月初雲從來都不吝惜給她們足夠好的生活,可是,這親情,卻是,不可能也一並給她們的,月初雲在乎的,是她的親人,也,隻是她的親人,她們,還不能算是她的親人。


    “還叫我王妃?”齊靈玉揚了揚眉,衝著明溪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可是月幻的娘親。”


    “這……”明溪做夢也未想到,齊靈玉竟是會這般的豁達,對她這個身世不堪的女子,也能如月初雲一樣的沒有歧視,張了張口,那到了嗓子眼兒裏的話,卻是卡在了那裏,怎麽都叫不出來。


    “快叫娘。”


    見明溪遲遲未叫出口,月幻便知,她是畏懼,淺淺一笑,伸手攬住了她的腰,把薄唇湊近了她的耳邊,低聲鼓勵道,“她是我娘,如今,你既是要嫁給我當媳婦兒了,她,自然也是你娘。”


    明溪點了點頭,眼淚頃刻間便溢滿了眼眶,櫻唇微啟,許久,才低低的叫出了一聲,“娘……”


    這聲稱呼,自她的親娘辭世之後,她就再也沒叫出過,這許多年來,每每夜半,她自被後母折磨的噩夢中驚醒,眼淚盈眶之時,在心中,期盼的,都是能有她記憶中的那麽一個慈祥的目光,能給她溫暖,給她力量,而這個目光,便是來自,娘親,一如,齊靈玉現在看著她的這樣。


    “嗯,乖。”聽著明溪終於叫出了這一聲,齊靈玉才是滿意的鬆了一口氣,伸手,拆下腕子上的一串黑曜石的珠子,塞進了她的手裏,“來,拿著,這是娘給你的見麵禮,以後,跟幻兒好好過日子。”


    “謝謝娘。”


    這一聲,明溪便是稱呼的順暢了許多,很多時候,第一次,都是最難的,過了第一次,後麵,就都要容易的多了,稱呼,亦是如此。


    黑曜石的珠串入手頗重,明溪這從來都是帶慣了好首飾的人,一試便知,低頭看去,更是徹底傻了眼!


    眾人皆知,這黑曜石的珠串有辟邪的作用,越是黑的如墨,就越是金貴,越是靈驗,更有一些,會在漆黑如墨的珠身上長有女人小指尖般大小的“天眼”,這樣長了“天眼”的漆黑珠子,一粒,就值黃金萬兩……而齊靈玉這當做是見麵禮送給她的珠子,竟是粒粒都是如此!而且,更更難能可貴的是,這些珠子的大小,甚至是珠子上的“天眼”的大小,竟是,都完全一般的大!


    這麽一串珠子,總共二十六粒,哪怕是往低裏估價,至少,也得值黃金二百萬兩!


    “娘……這……太金貴了……”


    看著手裏的黑曜石珠串,明溪不禁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自己這才是第一次跟未來的婆婆見麵,就被送了這麽大的一份禮,即便是再怎麽見過世麵,也是會緊張不知該如何應對的,“這麽一串珠子……完全是人世難見的珍品……怕是……”


    “娘親給你,你就拿著!”隻明溪是想說什麽,月幻不禁淺淺一笑,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阻止了她的拒絕,低頭,在她的耳邊,柔聲說道,“既然知道是金貴東西,就好生戴著,別辜負了娘親的一番好意,你可是我月幻的媳婦兒,不是好東西,怎麽能配得上你,恩?”


    “唔……”


    被月幻突然堵住了嘴,說到了一半的話,被徹底的阻了回去,本想伸手掰開他的堵住自己嘴的手,卻是想到,他身子不好,還是不要忤逆他,惹他不悅,妨礙身子恢複的好,便是作罷,輕輕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才乖。”月幻滿意的鬆開了明溪,偷腥般的當著眾人的麵吻了吻她的額角,然後,才朝著已經被晾在那裏許久的月天馳努了努嘴,提醒道,“叫爹,然後,讓他也給你見麵禮。”


    “爹……”


    明溪乖乖的叫了一聲,卻是沒想著要當真跟月天馳要什麽東西當見麵禮,伸手,用臂彎捅了捅月幻,壓低聲音,對他說道,“幻,別這樣……”言外之意,這樣理所當然的要東西,不合適。


    “我也是為了爹爹好。”月幻笑得邪惡,明顯是在伺機報複剛剛月天馳多吐了他一口唾沫,他因為明溪的到來,未能吐回來的事兒,“你想,娘親給了你這麽金貴的東西,爹爹卻是什麽都不給,莫說是於情於理都不合適,便是麵子,爹爹也是會掛不住的!我爹好歹也是堂堂雲國王爺,怎麽會摳門兒的不給自己的兒媳婦見麵禮?我這可是在幫他撐麵子,您說,幻兒說的對不對,爹?”


    “對!”


    被月幻的這一句話氣得不輕,月天馳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從腰帶上扯了一塊玉佩下來,遞給了明溪,“讓人去挑個好日子,盡快把婚事辦了!這個臭小子被他娘親慣壞了,沒規矩的很,成親之後,你可得好好的教訓才行!”


    一句話,說的咬牙切齒,大有恨不能把月幻嚼爛了,再吐到地上踩兩腳才解氣的意思。


    見月幻隻幾句話就把月天馳氣得七竅生煙,月初雲忍不住抿嘴一笑,真不愧是她的二哥,這毒舌功夫,跟她還真是不相上下,眼見著月天馳又要忍不住跟月幻動手,生怕傷到了明溪,惹了胎氣,月初雲忙出來打圓場道,“二哥,這天氣還帶著涼呢,明溪這有了身子的人,可不能總這般的在外邊待著,若是不慎染了風寒,那可是要影響到孩子的。”


    “咳,那個,謝謝爹,幻兒先行告退了。”一聽事關明溪和孩子,月幻頓時沒了底氣,輕咳一聲,率先服軟,伸手抱了明溪起來,便轉身往他自己住的房間走去,一邊走,一邊跟月初雲抱怨道,“你怎得不早說!她肚子裏的,可是你朝思暮想的侄兒!”


    “啊,對了,二哥,赤心讓我轉告你,明溪的身子寒氣重,容易滑胎,三個月之前,你要有節製……”


    見月幻竟是敢抱怨自己,月初雲不滿的一揚唇角,故意用大到整個指揮府的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衝著月幻的背影喊道,一邊喊著,一邊幸災樂禍的倚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背後的雲輕塵身上,既然你能娶了媳婦兒,忘了妹妹,哼,那就別怪我不仁義來了,我月初雲什麽都吃,就是不吃虧。


    被月初雲這麽一喊,月幻頓時整張臉都紅成了胭脂,抱緊明溪,一縮身子,逃也似的鑽進了自己的房間,後悔的腸子都要青了,這丫頭,可是從來都有仇必報,不但是必報,還是要加倍,加若幹倍的報,怎得自己竟是能一時高興,把這事兒給忘了!


    如今,被她這麽一喊,以後,自己可要如何見人!


    同樣,月初雲的這句話,在更多聽到了這句話的人心上,也是惹起了漣漪……


    雲輕塵環著她的手臂稍稍緊了緊,低頭,柔聲在她的耳邊問詢了一句,“初雲,你的身子寒氣重不重?用不用我去跟赤心討幾個滋養的方子回來,給你好好補補?”


    月餘一輕咳了一聲,索性不再留在柔情蜜意的雲輕塵和月初雲身邊當電燈泡,借口要準備晚飯,便是逃也似的往廚房的方向而去,一邊走,還一邊給月天馳和齊靈玉準備好了離開的借口,“我讓人送來的蔬果應是已經到了,我去看看,晚飯要準備些什麽吃食才好……爹,娘,即便是國戰之時,諸事從簡,你們是不是也得去讓人把二哥和明溪姑娘的生辰八字送給尚儀官,給他們查個合適的日子?咱們月家的規矩,可是不準納妾的,也不能太委屈了二哥和明溪姑娘,對吧?”


    在與指揮府僅一牆之隔的府邸,原本正剛剛喝了一口熱茶的雲天希,一個忍不住把嘴裏的茶給噴了出來,給坐在他對麵的雲樂城來了個“滿臉桃花開”,尷尬之下,忙起身,從衣袖裏掏出了絲帕,給他擦拭了起來,“四弟,咳,那個,你,你別介意啊,我,我也是一時沒能忍住,所以……”


    “沒,沒事……”雲樂城無奈的笑了笑,對月初雲剛剛故意大聲喊出來的那句話很是無語,從雲天希的手裏接了絲帕過來,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水跡,故作淡定的說道,“這個怪不得大哥……如果,剛剛喝了一口熱茶的人是我……那麽……現在,跟我這個德行的人,就是大哥了……”這丫頭,還真是沒有她不敢說的!


    而原本正跟段息天躺在屋頂上曬太陽的雲思樂,卻是更加丟人,一個身形不穩,便從躺的地方“哧溜溜”的滑了下去,還好段息天眼疾手快的一躍而下,扶了他一把,才沒讓他摔個難看,“嘿,雲思樂,你沒事吧?”


    “沒,沒事……”


    雲思樂頗有些黯然神傷的拍打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袍,抬起頭,衝著段息天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他的境界在那裏,所以,他剛剛,不僅僅是聽到了月初雲喊得,更是,聽到了雲輕塵對她的問詢,不然,也不至於這般的狼狽。


    在他想來,雲輕塵定是已經與月初雲有了什麽“密切”的關係了才是,或許,此時,月初雲也已是有了身子,雲輕塵這麽問,乃是為了,幫她保胎。


    “你的境界,明明是比我還高才是,怎得竟是這麽的不小心!”段息天撇了撇嘴,對雲思樂竟是會突然有這麽失措的舉動很是不解,就算剛才老師喊的很大聲,也不至於把他嚇成這樣吧?


    自近幾日與雲思樂切磋開始,段息天也已是開始慢慢的接受了他的存在,雖然,依然不承認自己是雲遲語的兒子,卻是,已然不再稱呼他“六皇子”這麽生疏了,男人,終究是跟女人不同的,在女人的眼裏,對手永遠是應該在第一時間出去,以免後患的,而在男人的心裏,對手,卻是除了自己,誰都沒有資格去碰觸的“禁忌”,誰敢動,便是對自己的挑釁。


    “嗬嗬,剛才發呆來著,突然被驚醒了,當然就,失態了。”


    雲思樂淺淺一笑,傾國傾城的的美,擰眉,抬頭,看向了段息天,“讓你看笑話了。”


    “跟我比試一場,我便幫你保密。”段息天稍稍想了想,充分發揮了他自月初雲那裏學來的女幹商本質,這幾日,他雖是每次與雲思樂比試,都沾不得便宜,但每每敗北,卻是都能學到不少東西的,或劍招,或應敵的變化,或對對手招式的預判,總之,不一而足,卻是總能收獲頗豐。


    而嚐到了甜頭之後,則是,更加的對與雲思樂比試一事熱衷了起來,此時,有了機會敲竹杠,自然,也是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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