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改變女人的,是男人,而最能改變男人,卻又是女人,這句話,費不語的感觸,最是深刻,從剛開始執行任務時不惜命的硬拚,到後來下手時的機關算計,改變他的,其實隻有月初雲的那一句話,他,不是生來送命的,他若是死了,她會哭的。


    這種溫暖,是他從來不曾體會過的,父母,他不記得,手足,他不曾擁有,朋友,他從未交往,可以說,在以前的時候,唯一能讓他有所顧忌的,便是雲思樂,他的主子的命令,而非,他自己的性命,可是,這一切,在遇到了月初雲之後,都改變了,他不再覺得活著與死去沒有什麽不同,不再長年潛伏在別國不回返也覺得無所謂,不再覺得他本就應是一個用以殺戮的傀儡!


    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會去拚,哪怕是隻有一絲活下來的機會,也絕不放棄,因為,她說,若是他死了,她會哭,在能不受傷的時候,便竭力不要受傷,即便是非傷不可,也一定要傷在能被衣袍遮住的地方,因為,她若是看到他身上多了傷疤,會難過和追問,而在外邊駐守的時日,也開始由最初的一兩年,變成幾個月,直至現在,竟是幹脆不再離開帝都,因為,若是見不到她,他,會想念,因為聽多了她說說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論,他開始會更多的思考,更多的去想,自己想要什麽,而不是如以前那般的,冷血,孤單,宛如一匹離群索居的狼,暴躁,而嗜血。


    “我可以隻叫你的名字麽,不語?”看著費不語在聽了自己的話之後,便開始站在原地發呆,月畔不禁爽朗的一笑,停下了手裏正在忙碌著的挖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雖是詢問,卻是認定了他肯定會答應一般。


    “你不是已經在叫了麽?”


    費不語微微一愣,繼而,淺笑著轉向了月畔,他們,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兄妹,連對他的稱呼,都是以相同的方式問詢的,“是需要我幫忙麽?”


    “幫忙就不用了,你沒經曆過專門的挖掘陷阱的訓練,幫忙,也隻能是倒忙。”見費不語答應下來,月畔滿意的笑了笑,“不如跟你家主子商議一下,到我的軍營裏來吧,你的騎術,隻是當殺手的話,太可惜了!”


    月畔是喜歡馬的人,他的騎術,跟一般人相比,也可以算是頗有造詣的,但是,他的頗有造詣,跟費不語比起來,卻是根本就拿不出手了,一如現代社會裏,喜歡車的人,對賽車手的敬仰和崇拜,此時的月畔,對費不語,也是這樣的一種敬仰和崇拜,在他看來,能把騎術精湛到那樣的程度的男人,才是真真的好男人!


    “挖掘陷阱,還需要特殊的訓練?”


    聽了月畔的話,費不語不禁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他聽說過武技要訓練的,騎術要訓練的,可是,卻是唯獨沒有聽說過,這挖掘陷阱,也是需要訓練的!還有,月畔這也神經太粗了吧?哪有就這麽邀請別人進入軍營的,他就不怕他成了他軍營裏往外拐的那隻胳膊肘?而這理由,就更是胡鬧了,這世上,哪有人這麽光明正大的在一個殺手麵前說,憑著你的什麽什麽本事,當一個殺手太屈才了的?殺手,明明應是最最見不得天日的行當,怎麽經他這麽一說,倒好像是成了一種跟賣米賣布沒有區別了的正常生意了一般……


    “當然是需要特殊的訓練的!你當挖一個好陷阱,那麽容易啊?”聽費不語問起了自己擅長的事情,月畔不禁嗬嗬一笑,拉著他的手臂便躍到了一棵頗高的樹上,指著應經頗有些規模的陷阱,居高臨下的指點給他看道,“丫頭說了,一個好的陷阱,便是把對手的心思考慮到了極致,要讓對方往裏跳,自願的跳,心甘情願的跳,你不讓他跳,他都跟你不高興,這,才叫是精妙!你看看,我們正在挖的這個陷阱,與普通的陷阱有什麽不一樣?”


    “不一樣?”


    聽了月畔的話,費不語不禁微微擰眉,好奇的觀察起了下麵正在開掘的陷阱來,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卻是徹底的愣住了,這陷阱的布局,竟然,蘊含著陣法!同樣大的陷阱,能坑掉三五百人,已經是極致,而這個陷阱,卻是能生生的困住二千人有餘,步步玄機,層層算計,可以說,隻要是進入了這個陷阱之中,便是進入了一張天羅地網,進不得,退不得,上天無道,入地無門!


    身陷其中的,沒法退避,在外施援的,又是無孔可入,雖是製作起來極其簡便,但其中的玄機,卻是要比皇宮的密道還要難以堪破!


    “這是……郡主設計的?”


    許久之後,費不語才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這個陷阱,若不是讓他登臨高處的看,怕是,也同樣難以脫身的,更遑論是那些普通的運糧兵將?看來,這一次,齊國的聶老頭,又要平白的隕落上千的手下了。


    “這隻是其中之一。”月畔點了點頭,口氣裏滿是驕傲,這可是他的寶貝妹妹製造出來的,他這當哥哥,當然有驕傲的資本,“所有的陷阱,足有上百種,在不同的地方鋪設什麽樣的陷阱,都是有講究!如何?感興趣麽?跟你家主子商議一聲,來跟著我吧,我一樣樣的,都解釋給你知道。”


    月畔是真真的看好了費不語的騎術,心裏念裏就隻想著,要把這麽一個人才挖到自己的身邊來,且不說他能不能把這精湛的騎術教給月家鐵騎們學,單是多這麽一個好騎術的榜樣,也是能激勵的其他人勤奮努力的,這般想著,便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向費不語提起,要讓他到月家軍的事情,“沒進過兵營的男人,叫什麽男人!丫頭說過的,鐵血戎馬,才是男人最完美的樣子,那些養在暖房裏的金貴少爺,根本就是一群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廢物,一點兒風雨,也能把膝蓋給吹折了!”


    如果說,前麵的幾句,隻是讓費不語微微動心的話,這最後一句,卻是徹底的堅定了他的念頭,郡主說過的,經曆過鐵血戎馬的男人,才是真正完美的男人!單是憑著這一句,他也得回去說服主子試試,實在不行,便拉著主子一起進軍營,想來,以主子對郡主的眷顧,應是,會比他更容易拉攏才是!


    “畔將軍說的有理,好男兒,當誌在四方,待這次回去了,不語便去跟主子提這件事。”


    費不語鄭重的點頭,作為男人,他本就是對軍旅生活有著向往之情的,而月畔的這一番話之後,更是讓他徹底的認定了,要進軍營曆練的決心。


    “好兄弟!我在月家鐵騎的軍營裏等你!”見自己的說服有了成效,月畔不禁爽朗的笑了起來,伸手一拍費不語的肩膀,便是跟他稱兄道弟了起來,“到時候,你隻管跟守衛的人報你的名字,誰敢不讓你進,我就給他拎到操練場上,好好的過兩招,給他長長記性!”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陷阱便被完好的挖掘堆疊了起來,與其說是一個陷阱,倒不如說,是一個藝術品。


    在地麵上平視,哪怕是在馬背上,也是看不出絲毫的不妥的,但是,站在樹上,便是能看的清楚!


    整個陷阱,是一個環環相套的八卦形結構,隻是由不超過百人的隊伍邁入第一環,是不會有任何的反應的,當然,如果沒有人跟上來,邁入第二環,第三環,直至走出去,也都不會有什麽反應,但是,精妙之處卻是,一旦,有人同時把這環環相套的五部分踩了,就要出問題了!


    先是,會有用藤條編出來的網子從天而降,罩住所有的圈中人,然後,地麵也會開始下陷,連人帶車,一並都會被拖入真正的陷阱之中,而真正的陷阱之中,密密麻麻的插著若幹削尖了的竹子,不管是人,還是拉車的牲畜,都難逃斃命的下場!


    網子的四周,有用挖掘出來的巨大石塊壓著,想要從旁邊逃跑,那是斷不可能,而如果,想要用刀劍砍破網子逃跑,那就更是門兒都沒有,須知,那網子,乃是用藤條編製出來的,質地雖談不上堅硬,但彈性,卻是上佳,普通士兵帶的刀劍,根本就不可能鋒銳到削鐵如泥的程度,再加上慌亂,別說是砍破網子了,在陷下去到地下之前,能反應過來應該用刀劍去鋸網的人,怕是都不會有幾個。


    “好了,兄弟們,收拾東西,咱們回城了!”


    月畔掂了掂自己的騎槍,滿意的抗在了肩上,打了個呼哨,召來了自己的坐騎,縱身跳了上去。


    月畔的馬,名喚百靈,若論血統,乃是月初雲送給費不語的那匹百嶽的兄長,本應是與那百嶽不相上下的,但是,因著月畔已是騎了它在外邊折騰了半月有餘,所以,無論是毛色還是神采,都要差了許多,此時一站在一起,連帶著百嶽,也有些不待見它的往旁邊躲了躲,好馬通靈性,百嶽的這一舉動,無疑是在表達自己對百靈的疏遠,大有“別說我認識它”的意思。


    “你這勢力東西,若是讓你在外邊累上半月,你怕是還不如它呢!”


    見自己的寶貝坐騎被鄙視了,月畔頓時不悅了起來,伸手,戳了戳了百嶽的馬頭,便是教訓了起來,“看我回去了不跟丫頭告你的狀,啊,不對,你現在已經是不語的,喂,不語,等回去了,你可得好好的教訓教訓你這匹不像話的坐騎,哪有跟自己的兄長這般態度的,真真是沒有規矩!”


    “好,待我們回去了,我一定好好的教訓它,讓它懂得,什麽叫敬老愛幼。”費不語淺淺一笑,嘴上應著,心裏想的,卻是截然不同,郡主可是把最寶貝的馬送給了自己當生辰禮物的,他不把這寶貝馬一天三爐香的供著,都覺得是委屈了它了,還教訓?開什麽玩笑!這可是郡主送他的,他當寶貝般的捧著還怕摔了呢!誰敢動他的百嶽一根手指頭,他就敢讓那人見不到第二天早晨的太陽!


    望天城,一切的布置都已經停當,隻等著已經在城外駐紮了整整半個月的火國人來攻城了。


    半個月,盡管是極盡節約之能事,三十萬火國兵將,亦是已經連戰馬都當了糧食,兩邊的山上,野兔、野雞、野鹿被獵殺了一空不說,連那些能初春時候發芽生長的野菜,也被挖掘了一空,從幾天前開始,更是已經隱隱的有烹煮草根樹皮的味道,從火國的軍營方向飄過來了。


    月初雲站在城牆上,手裏拿著一個古代版望遠鏡,閉著一隻眼睛,細細的觀察著遠處火國軍營的動向,盡管,被雲思樂派去監視的許意每天都會送有關火國軍營的情況回來,她,還是依然沒有偷過半天的懶,用她的話說,許意隻能看到火國方麵的大概情景,而她,則會看到那些至為關鍵,卻又最容易被忽略的部分。


    “聶齊和聶璟,若不是那麽荒唐的話,或許,會是兩個我都願意招攬的將才。”許久,月初雲才放下了手裏的望遠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理所當然的向後倚去,不用想她都知道,雲輕塵會在後麵接住她,而剛才,她所說的那句話,很明顯的,也是在說給他聽的。


    “如何見得?”雲輕塵果然是平移了兩步,讓她倚進了自己的懷裏,伸手環住她,低頭,吻了吻她的耳垂,柔聲問道,他不懂兵略,但是,為了她,他願意學。


    “一般說來,大軍在外,半個月沒有口糧,早就該出現逃兵了,可是,火國的軍中,卻是沒有出現一個逃兵,不,不僅僅是沒有逃兵,而是,連一個動搖的人,都沒有。”月初雲仰起頭,看向了雲輕塵的臉,眼中,是蜜一般的甜,若是在現代,他們這新婚燕爾,應該,是在什麽都不想的度蜜月才對,可是,在這古代,他們,卻還是要念著內憂,想著外患,“這些兵將,寧可吃樹皮,啃草根,也願意信他們的將領,這樣的軍隊,若是不一點點的瓦解,將會是,一個勁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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