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忽然響起楚長歌的聲音,“你看,春天的太陽也很烈。”


    慕容雲舒楞了一下,旋即明白他口中的太陽並非天上的太陽,頓時臉一紅,被他壓在身下都不曾有過的羞怯,此刻洶湧而來。初見時的蜻蜓點水讓她心中小鹿亂撞,而這一次的纏綿悱惻卻讓她不隻心去了哪裏。


    楚長歌心知她因害羞而感到尷尬,便主動開口打破沉默,“過完這個冬天,慕容府的家產就全是我的了。”


    他裝出一副很貪財的樣子,惹得慕容雲舒撲哧一笑,“說不定那個時候,我已經破產了。”


    聞言,楚長歌忽然蹙起高高的眉峰,問道:“你吃得多嗎?”


    哈?慕容雲舒楞住了。不懂他何出此言。


    “你如果吃得不多,我就養你。”楚長歌道。


    慕容雲舒又楞了一下,接著啞然失笑,“如果我吃得很多呢?”


    楚長歌想了想,道:“那我就……去當強盜,養家糊口。”


    慕容雲舒抿唇一笑,眨眨眼,道:“你現在與強盜有什麽差別嗎?”


    “夫人,給為夫留點麵子。”楚長歌一臉哀怨地說道。


    慕容雲舒見狀笑意更濃,眉眼彎彎地瞧著他,不說話,好似想一直這樣望著他笑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楚長歌也收起玩笑的心態,將她輕輕攔腰攬入懷中,剛毅的下巴抵在她的肩頭,柔聲道:“過完這個春天就成親,不準耍賴。”


    “耍賴又如何?”慕容雲舒一臉幸福地笑問。


    楚長歌身子一震,僵了。許久才半真半假地威脅道:“你要敢耍賴,我就霸王硬上弓。”


    慕容雲舒臉一紅,不說話了。因為他的話讓她想起了早晨在房裏的情形,差一點,就被霸王硬上弓了……


    那會兒,她真的以為他會對他做什麽,害怕之餘,也做好了棄械投降的心理準備。


    他卻說了一句,“嫁給我,或者從了我。”


    ‘從了我’三個字,讓她一顆心險些跳出去。她再不經人事,也懂得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麽。明明已經決定了將自己交給他,可當眼前出現選擇時,她還是選擇了給自己一個喘息的空間,承諾一立夏就嫁給他。


    南方的春天其實很短,慕容雲舒卻希望它能夠更長一些,長到,所有風波都平息,當她穿上大紅嫁衣,與他攜手步入喜堂時,心裏隻有嫁為人婦的喜悅。


    *


    晟王坐在慕容府客廳,麵無表情地喝著茶。這些日子以來,他每日一拜帖,慕容雲舒終於肯見他了。單憑她一連拒絕他十次拜訪這件事來看,就足以說明她是個很不一般的女子。但願,她本人不要教他失望。


    正想著,忽然瞧見一身著華貴白衣的修長女子從內堂走出來,清麗脫俗,嫻靜素雅,舉手投足之間,盡是日月也遮掩不住的光華。


    不用腦子想,晟王也能猜到,來人必是慕容府的家主,慕容雲舒。


    與此同時,慕容雲舒也正打量著晟王,心中甚是驚訝,此人竟與楚長歌分外的神似,尤其是那雙仿佛能夠洞悉一切的眼睛,目光深邃而犀利。不同的是,他的身上有一股歲月洗禮過的滄桑之氣,成熟內斂,與楚長歌的桀驁不馴、狂傲自負截然相反。


    不管怎麽說,他既然與楚長歌有幾分神似,那麽,她自然會對他友好一些。


    慕容雲舒徐步在主位上坐下,端起綠兒遞過來的熱茶,靜靜地等他開口。與人初次見麵,她一向不喜歡當先開口的那一個。


    晟王見她沒有先開口的意思,便道:“在下成華雲,途徑此地,聽聞慕容小姐風華絕代、舉世無雙,特來拜訪,想交個朋友。”


    慕容雲舒淡笑,“王爺若真相信我風華絕代、舉世無雙,就不會說這一番話了。”


    ‘王爺’二字聽得晟王心一顫,他果然又低估了她的勢力。她雖然什麽也沒說,但那不鹹不淡的話語,卻讓他尷尬不已。“是小王失言了。”他謙虛道。


    慕容雲舒卻驚訝不已,這個人,明明是個尊貴的王爺,卻把自己放在比她低微的位置上,講起話來,字字句句中都透露著韜光養晦的智慧。


    晟王又道:“小王的確聽聞了許多關於你的種種傳言,所以才沒有冒然說出真實身份。畢竟,你對帝王家的人,並不待見。”


    “你很聰明,可惜還不夠聰明。”慕容雲舒道:“你如果夠聰明,今天就不該來。”她的態度一直很明確,她是個商人,誰當皇帝,她就替誰管錢。群王奪位,她一個小小的商女,明哲保身才是王道。


    “我若不來,那就真的是傻子了。”晟王當然很清楚她的態度,但他更清楚,沒有她的幫助,他想角逐中原、奪回帝位,幾乎不可能,所以他來了,帶著不得到她的支持不罷休的決心。“對你先兵後禮是我的失誤,我在此向你道歉。”


    慕容雲舒麵無表情抿著嘴聽他繼續說下去。


    晟王道:“我今日來,除了向你道歉之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是什麽事,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到了。”說到這兒,他抬眼看了看慕容雲舒,才接著又說道:“如今天子無能,各路藩王皆已生異心,天下大亂是早晚的事。在亂世之中,就算你想獨善其身,別人也不會讓你作壁上觀。你是聰明人,應該懂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或許,憑你的智慧、財力以及楚長歌的勢力,能夠讓你不受戰火的牽連,但是,我覺得你有更好的選擇。”


    “你想讓我與你合作?”慕容雲舒笑問。


    “不。”晟王道:“我想讓你投靠我。”


    慕容雲舒不是個好奇心強的人,若不是晟王長得與楚長歌有幾分神似,她連多看一眼的時間都不會浪費在這個人上麵。可此時此刻,她忽然很想賭一把,賭――晟王是這次帝王之位的殘酷角逐中的最後勝出者。因為他的身上,有一種太子華陵天、小梁王華夜離身上所沒有的品質――容人之心――成為一個明主的前提。


    *


    最終,慕容雲舒還是沒有接受晟王的提議,不過也沒有拒絕。沒接受是因為她還未見過其他的藩王,無法確定晟王是否是最有希望的一個。沒有拒絕是因為,晟王有一點說得很對,與其在亂世風雨中艱辛的求生存,不如找一棵大樹來庇佑。


    “在想什麽?想得那麽出神。”楚長歌笑吟吟走進門。


    慕容雲舒回神,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我決定賭一把,你會陪我一起賭嗎?”


    楚長歌道:“賭什麽?”


    “賭最後誰當皇帝。”慕容雲舒道。


    聞言,楚長歌立即心領神會,笑道,“夫人既然想發國難財,為夫哪有不奉陪的道理?”


    慕容雲舒心一動,低聲道:“謝謝。”謝謝你,這樣篤定與我榮辱與共。


    楚長歌拿起竹簡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佯怒道,“我們之間,還說什麽謝謝。”


    慕容雲舒彎唇笑了笑,沒有接話。


    當不離不棄已成為一種理所當然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被他的不假思索感動。


    *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同在一個屋簷下。第二日,晟王來訪的消息便傳到了聶青耳中。


    “這件事若傳到皇上耳中,你當如何?”聶青冷著臉質問慕容雲舒。


    慕容雲舒卻絲毫不以為然,一麵看帳,一麵漫不經心地說道:“與和小梁王拜堂相比,晟王的拜訪不算什麽。”


    聶青的臉上因她的不在意而結上了一層霜,“晟王是私自離開封地,其心叵測,怎能與小梁王強娶你的事相提並論。”


    慕容雲舒停下翻賬本的手,正打算要他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兒給她添堵,可抬頭一瞧見他那張死了親娘的臉,便改口問道:“皇帝花錢讓你整天繃著臉嗎?”


    聶青怔了怔,沒有吭聲,臉上的霜又厚了一公分。


    慕容雲舒道:“你可以當做不知道這件事,或者現在就去向皇帝報信。”


    “你不要逼我。”聶青冷冷地說。


    慕容雲舒卻不再說話,低頭繼續看賬,手時不時的在算盤上飛快地啪啪幾下,利索而幹練,卻又帶著幾分慵懶之態。


    聶青一臉漠然地看著眼前這個將他視為空氣的女子,心裏說不出的痛。她是真的不怕他告密,還是,篤定他絕不會做出對她不利的事?


    想必……是不怕他告密。她從不曾多看他一眼,自然不會知道他的心意……


    又深深地看了慕容雲舒幾眼,聶青落寞地轉身,靜靜離開,心中已經有所決定。


    慕容雲舒仍舊沒有抬頭,聚精會神地算著上個月的盈虧。


    忽然,綠兒急匆匆地闖進書房,叫道:“小姐,出大事了!”


    “什麽事慌慌張張的?”慕容雲舒不疾不徐地抬頭問。


    “那個……門外……來了一個女人,說……說……說要姑爺負責!”綠兒記得語無倫次起來。


    “哦?”慕容雲舒挑了一下眉毛,然後又低頭專注於賬本,嘴上漫不經心地說著:“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還沒回來。你讓那女子先等著。”


    “啊?”綠兒瞪大眼,來人可是情敵耶!小姐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慕容雲舒見綠兒還沒走,便又加了一句,“在外麵等,不準進門。”


    綠兒先是一愣,接著了然地笑起來。她就說嘛,小姐怎麽可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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