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將軍竟然這般看得起本侯,實在是受寵若驚啊。”


    十一月二十五日,朝廷派出的使者也到了邯鄲,其使命很簡單,一是告知天下牧守百官,天子換了,還要由地方官員告知天下萬民,省得以後鬧出烏龍;


    二則是宣恩,新皇登基,最基本的宣恩就是大赦天下,其次則是要示恩於地方官員,對一些有政績的官員加以提拔。


    這是明麵上的使命,至於潛藏的使命,自然是帶著新任特進、前將軍、錄尚書事、安國侯袁公路的意思拉攏天下的地方官員。


    前將軍,作為四方將軍之一,高於普通雜號將軍,低於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衛將軍這四大萬石將軍,在三公之下,可以看出袁公路此時還沒有太過膨脹,隻是很小心翼翼的給自己升了一級。


    但是安國侯的爵位卻很有意思,袁氏世襲爵位安國亭侯,在袁基死後,該由他的嫡長子繼承,袁術有沒有奪走自己侄子的爵位不好說,但安國縣侯的爵位很顯然是在昭示自己是袁氏正統。


    使者微微彎腰,笑道:“李侯是朝廷棟梁,天下才子,也是賢士之徒。弘農王此前雖對李侯有所恩待,但良禽擇木而棲,弘農王德行不彰,今上聰明仁慧,正是大漢中興之主,李侯正合輔佐聖君,再興大漢。”


    李澈捏了捏胡須,輕笑道:“貴使這番話想來也對相君說過了?”


    使者的臉色頓時變得極其不自然,其額頭上的青腫愈發明顯了。


    本想發作,但顯然是想到了什麽,故作笑臉道:“劉相君性情直率,隻是一時拗不過彎來,李侯博學多才,想來不會如此固執。”


    李澈站起身來,緩緩踱步,若有所思的道:“本侯區區一介縣令,在這天下實難翻起浪花,貴使卻這般低聲下氣,倒是很有意思。”


    使者麵色一變,強笑道:“前將軍敬重賢士,是以交代我等要恭敬禮待,不可放縱。正因為知曉諸位高潔之士厭惡閹宦,前將軍已然盡廢宮中宦官,以公卿子弟充為郎官,黨錮之禍,可以休矣。”


    李澈一揮大袖,大聲道:“嗬!袁公路好大的手筆,出賣君王利益,邀買天下人心?”


    “李侯,慎言!”


    “慎言什麽?本侯區區一介縣令,相君也不過小國國相,爾作為朝廷天使,卻這般低三下四,不過是有求於我等。


    而本侯不過山野鄙夫,先師早逝,無所依仗,想來袁公路圖謀的是相君吧?既然到了冀州,想來爾等也是先去了鄴城,怎麽?在盧中郎將那裏碰釘子了?”


    使者憤然道:“李明遠!前將軍好意相待,天子恩寵有加,汝卻這般不識好歹?”


    “汝張口前將軍,閉口前將軍,眼中何曾有過天子?廢立之輩,想來已經做好了篡逆的準備?汝等奸詐小人,欺辱京中無人,窺伺神器,辱沒天子,實乃是罪大滔天!”


    “住口!”使者撲上前來,試圖阻止李澈繼續說下去,其身後的侍衛也動了起來,然而堂內很快湧入十餘衛士,將一行人盡數繳械,困在原地。


    李澈眼皮都未跳動,繼續道:“然而大漢一十三州,百餘郡國,總有忠義之士!盧公海內名臣,天下名將,手中雄兵數萬,想來早已令袁公路寢不安席,食不甘味?


    依本侯之見,袁公路是想收回盧公兵權?”


    “盧子幹持節剿匪,功績已滿,卻仍擁兵自重,難道不是意圖不軌?天子敕封其為司徒,加縣侯,已是恩寵備至!何以人心不足?”


    李澈指著他罵道:“冀州匪寇已滅,朝中匪寇卻沒有清理幹淨!正當揮師南下,清掃京畿妖氛!爾等諂諛之徒,何敢在此盡出無君無父之言?速速離開趙國,真以為本侯刀劍不利?”


    衛士將使者團拖了下去,為首者仍然罵道:“李明遠!你這狂悖之徒,待朝廷大兵一至,爾等頃刻碾為齏粉!”


    呂韻蹙眉道:“要不要我去割了他的舌頭?”


    “誒,莫要胡來。”李澈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搖頭道:“相君那火爆脾氣已經算是做了錯事,你要再去割了他的舌頭,咱們有理都變成沒理了。


    須知兩國交戰都不斬來使,更何況他畢竟是代表著朝廷而來,雖然是袁術的狗,但也是掛著朝廷金牌的狗,隨便動他容易讓一些老頑固不悅。”


    “就這麽放他走?”


    “他的使命還沒有完成啊,你以為盧公為何不攔阻他?一是他畢竟代表朝廷,二則是戰前也要看看,後方有無心懷異心之人,若是冀州都不安穩,那仗也別打了,便是孫、韓再世,也是隻有戰敗一途。”


    呂韻搖搖頭道:“彎彎繞繞真多!”


    “然而這卻是必須要考慮到的事情,即便是行軍打仗,也要考慮政治影響等各方麵的問題,上兵伐謀,這個謀未必是在戰場上。”


    呂韻點點頭,又問道:“明遠何以知道盧中郎將的意思?萬一……”


    “沒有萬一,朝廷天使來到郡縣,身邊卻沒有州部吏員跟隨,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原來如此,這也是盧中郎將的手段?”呂韻恍然大悟道。


    李澈頷首道:“想來韓馥已經被控製住了,隻是這種手段畢竟是非常之法,不合規矩,盧公如此行為已是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身後之名了。”


    “規矩真多,u看書 ww.ukanhu明明是對的事情,卻有這麽多顧忌?”


    “這便是規矩,若其能完全執行,在阻止錯事上也是很有成效的。隻是到了如今,也隻是選擇性的規矩了。”李澈歎息著,又道:“好了,備上車馬,我要往鄴城去一趟。”


    “你這一走,‘冀州刺史李明遠’的名聲又要出去了。”雖然嘴裏在吐槽,但呂韻還是依著李澈的意思往門外走去。


    李澈有些哭笑不得,由於前段時間的行動,李澈不安分的待在趙國,反倒是“跨郡執法”,招來了不少人的不滿,便得了這一“雅號”,也有捧殺之意。


    後來許是盧植出手壓了下去,否則真刺史韓文節怎麽看也不像心胸大度之人。


    李澈敲了她一個爆栗,無語道:“縣中無甚大事,又何必事事親力親為?相君要震懾邯鄲大族,那隻能是我往鄴城走一遭了,盧中郎將不顧身後名,我卻不想看著他這般毀掉自己的名聲。至於這個‘雅號’,他韓文節都不在乎,我又何必管它?”


    小丫頭忿忿的做了個鬼臉,吐槽道:“你自己都不在乎,算我多管閑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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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袁術秉政,遣使加澈爵祿,恩賞錢帛,拒之,與昭烈、中郎將盧植等共謀術。


    ——《季漢書·列傳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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