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伍德躲在陣地的沙包後擦拭著手中的李?恩菲爾德式步槍。這個今年25歲的年輕人從血統上來說應當屬於新西蘭人。與他所處連隊中的許多人相同,他的體內隻有一半英國人的血統。也就是這一半英國血統,讓他與他所在的連隊在英軍中被視為戰鬥力低下的b級部隊。負責在北非阻擋(無能的)意大利人。(被視為精銳的英軍部隊不是在後方休整,就是都被調往希臘。)


    哈伍德所在連隊原本是駐防在馬格塔隘道,結果德軍一天之內便攻陷了馬格塔隘道。於是哈伍德所在連隊便一路後撤,一直撤退到梅爾沙。依照韋維爾的計劃在梅爾沙隘道西側出口組建防禦陣地。


    梅爾沙隘道的地形與馬格塔隘道十分相似。它的北麵是蘇爾特灣的海水。南麵大約40公裏外則是大片崎嶇的沙丘,道路崎嶇難行,幾乎任何車輛都無法通過。這一點對注重坦克突擊速度的德軍來說是最麻煩的。想要依靠裝甲部隊擊破駐守的英軍,唯有從梅爾沙隘道西側出口正麵強攻。


    說句簡單易懂的解釋就是,梅爾沙隘道與馬格塔隘道在戰略上的位置就和《銀河英雄傳說》中的伊謝爾倫回廊一樣。誰占領了這裏,就能在戰略上取得主動。


    英軍將由馬格塔隘道撤退下來的部隊與之後能調動的部隊全部集結在梅爾沙隘道西側出口。他們在這裏建立了一條共有三層的弧形臨時防禦陣地。依照原本的計劃,他們還應該在這條防線的前沿埋上大量地雷,挖掘戰壕,架設鐵絲網。用於阻擋德軍來自正麵的衝擊。不過他們沒時間了,隆美爾指揮的德軍也不願給他們時間。在德軍的步步緊逼下,英軍隻來得及用沙袋組成個簡單的防禦陣地――寥總略勝於無吧!


    哈伍德所在連隊負責駐守隘道南側。整個陣地由6個簡易環形沙包防禦工事組成。在英軍上層看來,既然南側不適合車輛行動。德軍一定會將所有戰鬥車輛集中在正麵。南側這種非主戰場所也就是放著看的,意思意思而已。


    因此在南側防禦上,哈伍德所在連隊僅分到3門可憐的2磅反坦克炮,至於反坦克步槍則一支也沒有。防區總司令尼姆到是為南側的駐防部隊分配了包括“瑪蒂爾達”在內的12輛裝甲戰鬥車輛。不過很可惜,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停留在維修車間內。


    很難想象,就這樣一支缺少反裝甲力量的部隊。一旦遭遇德軍裝甲部隊的衝擊,他們將如何抵擋。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由梅爾沙隘道向東開始,之後的艾季達比亞,安特拉特以及巴爾切三個地區有簡易機場能供英國空軍起飛,隨時為地麵部隊及時提供空中掩護。而德國空軍的飛機隻能由塔蘭托(馬耳他島上的機場還未恢複正常運轉)與蘇爾特(之後靠近阿蓋拉的兩個機場現在還在建造中)起飛。在飛機飛行距離,滯空停留上,英國空軍都占絕對優勢。


    就在英國人拚命加強防禦的時候,壞消息接踵而至。


    負責在南側巡邏的一隻小分隊遭到德軍突然襲擊。他們隻來得及發回遇襲警報,之後便沒了消息。皇家空軍偵察機受命緊急起飛,那架負責偵查的颶風式戰鬥機傳回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它發現了那隻遭到德軍襲擊的巡邏隊,他們中還保持著大部分戰鬥力。部隊正在向距離最近的南側防禦陣地撤退。


    壞消息則是攻擊他們的德軍在他們身後緊追不舍。很可能在那支部隊逃回陣地前,就被追擊的德軍消滅。


    收到消息的尼姆迅速詢問空軍,是否發現德軍裝甲部隊?是否發現德軍飛機?他的前一個問題得到德軍追擊部隊隻有一輛坦克的回答。後一個問題則直接是否定回答。這讓尼姆與他的參謀們立刻決定放棄那支遇襲巡邏部隊。


    在尼姆與他的參謀們看來,德國人的2型坦克明明有實力追上自己的部隊,並且能輕易消滅他們。可德國人卻沒有這麽做。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德國人有個更大的目標。這隻追擊的部隊肯定隻是個誘餌。他們的任務是吸引駐防的英軍,讓自己以為德軍將攻擊重點放在了隘道口南側,然後引誘自己將部隊的防禦重心移到陣地南側。如果自己真這麽做了,那正麵早已集結完成的德軍裝甲部隊將會在空軍掩護下一路碾壓而過。尼姆與他的參謀們一致認為,不適合裝甲部隊行動的南側,德軍不可能集中大量坦克與裝甲車。他們隻會將主力放在自己的正麵。雖然自己這麽做很對不起那些巡邏的士兵,但為了不影響之後的戰鬥,尼姆艱難的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不過他還是下令,在後方機場待命的飛機起飛。同時讓那架負責偵查任務的“颶風”進行對地掃射,掩護那些撤退中的部隊。


    在一片嘈雜聲中,哈伍德立刻停下手中保養槍支的工作。趴到沙包後,露出半個腦袋看著前方。


    遠處地平線上沙塵滾滾。這幅景象讓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機槍手們架起馬克沁機槍,士兵們打開了一旁的彈藥箱,拉動了李?恩菲爾德的槍栓躲在沙包後緊盯著前方。


    率先由沙塵中出現的是瑪蒂爾達2型坦克那醜陋的正麵裝甲。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哈伍德甚至能清楚的看見跟隨在坦克後方步兵們那張滿是沙塵與血汙的臉。


    那群士兵們衣著襤褸,很多人的衣服甚至可以說是掛在身上的碎布條。他們身上的裝備――包括頭上那頂mk2型鋼盔都早已不知所蹤。隻有槍支還掛在身上。其中更有幾人甚至是被兩人架在肩上,一路拖著。整支隊伍看來狼狽不堪。


    瑪蒂爾達2型坦克一路狂奔,哈伍德甚至開始懷疑它的速度是否會燒壞那兩台馬達。以令人驚訝的高速由兩個環形防禦陣地中衝了過去。瑪蒂爾達2型坦克履帶揚起的沙塵讓哈伍德急忙用手一把捂住臉。


    在坦克經過的瞬間,他能清晰的看見瑪蒂爾達2型坦克側麵裝甲上那大片被熏成黑色的裝甲以及數個小洞。這些都似乎在述說著它在之前經曆了一場慘烈的戰鬥。


    衝入陣地的英軍士兵們一把攤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仿佛在經曆了一場生死賽跑後終於平安到達了終點,可以稍微送口氣了。


    一旁的哈伍德看著那一張又一張年輕,沾滿血汙的臉數秒後微微搖了搖頭。他在心中小聲說: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沒想到比自己還年輕的人居然都上了戰場。


    “我要見你們的長官!我要見你們的長官!這裏由誰在負責?!”一名有著棕發的年輕人在環形陣地後大聲咆哮著。


    “我是這裏的負責人。下士。”


    先前還大聲咆哮著的士兵立刻用手抹了抹滿是汗水與沙塵的臉後挺直胸膛敬禮。


    “中士。我們是第56偵查連的。”說著年輕的棕發下士將自己脖子中掛著的銘牌掏了出來,向對方證實自己的身份後接連喘了幾口氣後才接著說,“我們遭到德軍攻擊,我們的長官在襲擊中陣亡了。現在他們在後麵一直追著我們。德國人馬上就要到了,請立刻準備戰鬥。”


    聽到“德國人馬上就要到了”這句話,哈伍德立刻將視線放回到前方的地平線上。而操縱2磅炮的英軍士兵們則忙著將炮彈塞入炮膛內。


    “士兵,我需要先證實一下你的身份。放心,這隻是例行程序。”與他的士兵不同,中士那張臉上沒有任何驚慌的表情,“我會下令讓士兵們準備戰鬥的。所以,現在先麻煩你讓你的士兵們將武器交給我。”


    “沒有時間了長官!”


    “這是命令!”


    年輕的棕發下士略顯不甘的從肩上卸下步槍,而原本癱坐在地上的56偵查連士兵們也一臉不滿。他們警惕的盯著在場每一人。哈伍德倒是覺得自己完全能體會那些士兵的感受。拚死從敵人的槍口下逃了出來,好不容易跑到自己人這邊卻被懷疑。沒有什麽比這更讓人心寒與不滿的。


    “德軍坦克!”


    就在年輕的棕發下士將手中的步槍扔到地上的時候,一名英軍士兵大聲高喊。隨後在一陣尖銳的呼嘯聲中,一枚炮彈在環形陣地前沿發生爆炸。一塊彈片一舉穿透了沙包,將躲在後麵的兩名英軍士兵直接攔腰打斷。頓時帶著令人作嘔腥味的液體將黃色沙地染得一片通紅。


    中士以無暇顧及那些56偵查連的士兵們。他連滾帶爬的跑到一旁,向著通訊員大喊:“報告!立刻報告!我們這裏發現德軍!快!”說完他轉身向著棕發下士道,“下士!立刻讓你的士兵加入戰鬥。我們需要你的那輛坦克支援!”


    “是的,長官!”年輕的棕發下士大聲回答後拿起了剛剛被扔到地上的李?恩菲爾德式步槍,他大步走向身後的瑪蒂爾達2型坦克旁用手敲了敲坦克裝甲。隨後他向著由炮塔探出身子的士兵輕聲說了兩句。原本已熄火的瑪蒂爾達2型坦克再次發出了轟鳴聲。而原本癱坐在地上的士兵們也直起身,略顯不甘的拉動自己的槍栓。開始拖拖拉拉的走向各環形陣地。


    哈伍德長長歎了口氣。這群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人遠比自己更情緒化。不過如果是自己,此刻肯定也是一肚子不滿。人都是有尊嚴的,誰都不想做一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棋子。不過很快哈伍德突然皺起眉,這名棕發下士向瑪蒂爾達2型坦克成員傳達命令時為什麽用讓人聽不清的聲音,而不是像之前回答自己長官問話時那樣大聲回答?


    似乎是想到什麽,哈伍德在第一時間轉過臉。與此同時瑪蒂爾達2型坦克上那門2磅炮吐出一片閃光,隨後一縷硝煙從那短短的炮管中飄出。


    一側一門2磅反坦克炮陣地被一炮直接炸翻。坦克射出的炮彈引爆了堆放在那裏的彈藥箱。整個反坦克陣地在烈焰與濃煙中化為一片廢墟。


    爆炸的巨響讓陣地上的所有英軍都扭頭看向那個被摧毀的反坦克炮陣地。所有人都以為是德軍坦克的火炮摧毀了那個陣地。隻有哈伍德清楚的看見是那輛瑪蒂爾達2型坦克幹的。


    瑪蒂爾達2型坦克的炮塔在快速旋轉著,它試圖將炮口瞄準另一個反坦克炮陣地。


    “是德國人……”


    哈伍德的話才開了個頭,一顆7.7mm子彈準確的擊穿了他的頭部。原先還慢吞吞走向各環形陣地的士兵們立刻端起手中的槍,向著前方陣地內的英軍一頓掃射。頓時整個英軍陣地一片雜亂的呼喊聲。


    在輕易摧毀了三個反坦克炮陣地後,瑪蒂爾達2型坦克開始用機槍向著前方的英軍來回掃射。而早已躲回坦克後方偽裝成英軍的德國士兵們用手中的武器射殺著任何還能移動的英軍。


    梅爾沙隘道防線的南側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卻同時又是致命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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